《山河浪漫事》花子树鸟

2、安息灯黄

　　03
　　出柳府的时辰近晌午，孙闲云一迈出柳府大门，就忍俊不禁。李荷这时回魂了，看好友脸上的笑容，刚想说他假正经，但又一想孙闲云总摆着个人憎狗嫌的冷脸，就由他去了。
　　他们走在大街上，乌云峡里人不算多，但大白天的，各种商铺小贩卖货的声音也此起彼伏，倒是有个车水马龙的样子。
　　“李兄，刚才在柳府里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孙闲云调侃道，“柳姑娘的确清秀端庄，你要得此佳人倒也不亏。”李荷苦着脸看着孙闲云，但他真不喜欢她啊，娶了人家姑娘那不是耽误了人家，他拉长了脸，实在苦闷。
　　“好了说回正事，我的确发现一些不对劲的事情。”孙闲云回想刚才在柳府所见。柳老爷年过五十，身量不高，对他们有些太过于热情，还邀请他们来柳府住。而他仔细观察了府里其他人，除了柳姑娘，似乎就没看见其他女眷。
　　“柳姑娘有没有和你讲过她家人？”孙闲云问道。
　　李荷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最后回道：“我也不知道讲没讲过，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都不知道我和她讲过什么，她好像只是对我笑，从没张口说过话。”
　　孙闲云咂舌，那这可真有点问题。“还有刚才在柳府，我发现，那些下人都是弯着腰，做什么都不抬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李荷越听越头皮发麻，只觉得自己太倒霉了，碰上这些事情。“我觉得柳府并不简单，我们去多问问当地几个人，李兄，这里有哪些人你比较熟？”
　　“这倒是有，向南楼的杨大厨我认识，为人爽朗，店也开很久了，他家的卤烧也是一绝。”李荷笑着回道，快几步走在前面带路。
　　孙闲云无奈地摇了摇头，抬脚跟上了李荷。

　　向南楼很是气派，上下两层，都坐满了堂客，人声嘈杂。李荷走得快，一脚踏进大门，却看见向南楼老板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二人，极为热情地邀他们进了雅间。原来是因为李荷即将成为柳府“乘龙快婿”，这事早已传遍了城里，这向南楼也算是柳家的产业，老板道听途说孙李二人要来，早就在等着了。
　　“柳家老爷可是大善人啊。”杨大厨往围裙上擦了擦手，叹了口气继续道，“他们家是前年搬来的乌云峡，柳老爷不仅富有也有副好心肠，经常接济城里的穷苦人家，一直和和气气，柳小姐养在深闺，但我看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说到这里，杨大厨瞥了李荷一眼，意思是你小子好福气。李荷有苦说不出，只能陪笑。
　　“不过他家那块地有问题，要我说那里闹鬼！”旁桌的人多舌，插起话来。
　　孙李二人对视一眼，李荷便顺着话头问：“这闹鬼是指？”
　　杨大厨却不再说话，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回了后厨。
　　旁桌刚才插话的小兄弟不甘寂寞，搬着凳子坐了过来，开始滔滔不绝，“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我还小，很多都记不太清了，大概是五年前吧，那时候城里人人都穷，有天晚上有几个外来人，拿着刀剑在城门口说我们这有个官府要抓的重犯，叫我们打开城门，看着凶神恶煞的，根本不像是官兵。我躲在父亲身后看，听他们隔着城门讲了好一会儿话，有一个女人一直在前面那些人身边磕头，说些什么听不清，但头都磕出血了还在磕，最后城门还是打开了，后来我就跟着我爹回家了。”
　　“第二天，就是现在柳家宅子那块地，好像就是那个犯人的家，被一把火全烧了，连渣都没剩下，城里的人去清理垃圾，找到大概十五具尸体，他们全家都没了。那股血腥味哟，太大了，足足五天才散掉，后面就说那里闹鬼，一直没人在那建房子，直到柳老爷两年前搬进乌云峡来。”
　　故事讲完了，一时间没人说话。
　　李荷看了看面前桌上还剩的香气扑鼻的卤鸭，实在没了胃口，孙闲云更是紧锁眉头，他们都知道重犯也许是罪有应得，但官兵屠人满门，一家妇孺老小都不放过，实在太不是人。
　　“简直是一群畜牲，如果是我，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些人的。”李荷义愤填膺，痛骂道。
　　“恶人自有恶人磨，我们还是想想现在的事，我觉得柳府的奇怪和这件事有所关联。”孙闲云按了按李荷的肩头，面露沉思之色。

　　04
　　福满客栈二楼的一间客房，李荷坐在红漆木桌旁，手里不停把玩着瓷酒杯，孙闲云自昨天从向南楼出来就没说过一句话，进了客栈直直回了自己房间，李荷自己百无聊赖，便坐在一楼大堂向小二等人打听过有关五年前灭门惨案的事情，但他们都避而不谈，他讨了个没趣，也只有回到房里闲着。

　　及至又过一日，傍晚时分，李荷看孙闲云仍待在房中一声不吭，实在等得焦急，就徘徊于门口，不过这次没待一会，房门就被打开了。

　　“我说孙嫌，你这可不够意思，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李荷嘴快，开口就是抱怨。
　　孙闲云却不理会，“我找到你对柳姑娘鬼迷心窍的原因了，还有一些线索我慢慢给你讲。”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桌上的几本书，原来这一天多，孙闲云让鬼回自己住处取书，自己好查找线索，他也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翻开一本泛黄的册子，指着其中折好的一页对李荷说“你是中了毒，这毒叫'钟情'，根据这上面写的，拿药方和自己头发共煮所得，即为钟情，叫心上人喝下，则可让那人对自己神魂颠倒。”
　　“那可以解毒吗？”李荷忙问道。
　　“按方法施以针灸即可，放心。我真正想告诉你的是这个。”孙闲云把李荷拉近，指着桌上的一张破烂油纸，那是一张画像，上面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小眼睛，但很精神，也有些气宇轩昂的样子，穿一身粗布衣裳，人像旁边写着：万山，羊头山二当家，善机巧关卡，亦善用毒。
　　“我知道他！”李荷看完了油纸，突然说道。
　　“哦？”
　　“我也是以前听别人讲的，当年羊头山有三个当家，都是顶尖高手，惩恶扬善，百无禁忌，不过到后来三兄弟因为一个女人闹翻了。”李荷像说书先生一样，摇了摇扇子，继续道：“老大和老二同时喜欢上了一个女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哑女，那个哑女倒是和万山情投意合，但老大却百般阻挠，不肯罢休，万山就一不做二不休下毒杀了老大，连夜带着哑女跑了。”
　　李荷讲完了，见孙闲云正想着什么，便自己倒了口茶喝。“但这都是至少十年前的事情了，当年的羊头山早就没了。”
　　“李兄你记得那个女子的来历吗？”孙闲云问，摩擦着手中的油纸画像，心中百般念头辗转。
　　“不是特别清楚，据说是江南某商贾的小女儿，辗转才到了羊头山。对了对了，那家是做琉璃瓦的，我去年到江南，还从朋友那拿了一小块来做扇坠。这个故事也是我从那个朋友那听来的。”李荷说着，把扇坠拿到手中细细把玩，定睛一瞧，说道，“喏，你瞧，这里还写着'江南柳家造'。”
　　“姓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