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
比埃罗·佩特拉有一瞬间的僵硬。
随后他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谁。
金色头发、紫色眼睛，奥兰多公爵的继承人，那个私生子。
他的目光看起来如此危险，令人不寒而栗。
比埃罗不相信他真的是从乡下被抱养过来的，养在乡下的孩子大多温良恭顺，会有怯懦的，也会有刁钻奸诈的。
但绝对养不出这种狼一样的眼神。
他上一次被人这么注视着的时候，还是在几年前的一次航海贸易上。
那艘船上有个猎人，他杀过很多动物，船长养的恶狗一到他面前就只会呜呜咽咽。
他动作僵硬地放开了安娜。
安娜趁机推开了他，又往楼梯上走了几个台阶，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去看，她发现文森特依然在举着剑对准了比埃罗·佩特拉。
于是她只好说：“文森特，放下你的剑。”
他没有看错，在安娜开口的那一瞬间，少年目光里流露出了短暂的温驯和茫然。
但他没有松开，只是有些迟疑：“夫人……”
安娜问：“你觉得你已经可以成为奥兰多家族的继承人而不必听从我的命令了吗？”
文森特垂下眼睫：“他会伤害到您。”
安娜深深地吸气。
她明白文森特的顾虑，也知道比埃罗·佩特拉今天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过火。
但她不愿意因为这件小事而产生更大的龃龉。
毕竟女仆说过了，比埃罗·佩特拉在和拉斐尔谈生意，他们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用金钱建立起牢不可破的关系。
她可不能因为今晚的一点小事就破坏了这个坚固的联系。
万一他一气之下，宣布不再和拉斐尔做生意，拉斐尔因此少了许多收入，那最后损害的不还是她自己的利益吗？
安娜是绝对不会和钱过不去的。
于是她只是硬邦邦地重复了一遍。
文森特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剑，说实话，他从哪里弄过来的剑？拉斐尔的收藏室吗？
安娜理了理衣着和头发，旋即便冷淡地下逐客令：“你今天喝了不少的酒，我原谅你的冒犯，佩特拉先生。现在，请你回去吧。”
比埃罗·佩特拉沉默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文森特，后者目光很冷，警惕又戒备。
等他离开后，文森特立刻提着剑跑过来，在她两个台阶的距离站定。
他小心翼翼地仰起头：“夫人，您还好吗？”
安娜没有说话。
她看到鲜红的血液从剑刃上流淌下来。
她也看到了文森特注视着比埃罗·佩特拉的目光，那简直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的目光。
她没来由地想起了葬礼的那一天，路歇尔把他带过来前时给他的评价：
这孩子很凶残，他在斗兽场可以眼都不眨地撕开一头野狼的喉咙，但在人的面前，又表现得如此温驯。
他会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对能够决定他生死的奴隶主感恩戴德。
但他不会一直都是奴隶。
安娜发觉自己好像又用错了方向，她不知道该如何教养他。
她教会他摆脱身份和血统的禁锢，摆脱世俗和人们的偏见，于是他就开始逐渐显露被藏好的獠牙。
他现在也许还会听她的话，那么以后呢？
安娜的目光落到了那柄染血的剑上，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后怕。
他现在羽翼未丰，而她迟早会年老、衰弱、无力再掌管奥兰多庄园，到那个时候，他还会像现在这样乖巧吗？
如果等到他真的掌握了权势，他还会这样感恩自己吗？
答案是，他不会。
她和他之间毫无血缘关系，甚至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他才把他接回庄园。
他迟早都会意识到这一点的。
安娜感到一阵后怕。
不，眼前的这棵摇钱树已经不是百分百的保险了！
文森特看着她的表情，忍不住又踏上了一步台阶：“夫人……”
安娜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别过来！”
文森特的动作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那把剑，他手足无措了一阵，才想起要把剑丢掉。
他使劲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却不敢再上前。
只是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安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轻咳了一声，低声道：“我今天很累了，孩子，你也早点休息吧。”
她转身离开，匆匆地向楼上走去，心里却在盘算着是否要先把其中一部分的资产藏到不为人知的地方去。
正如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她得为自己留好后手。
文森特站在原地，他看着安娜消失的方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明明……他还有好消息没有告诉夫人。
*
拉斐尔是第二天才回来的，其中几艘货船出了点问题，他不得不解决到很晚。
一回到家，他就明显发觉这里的气氛不对。
安娜正没精打采地戳着早餐碗里的燕麦粥，表情像是在给碗里的培根和蘑菇默哀。
明明她从马背上摔下来之后也没有这样颓废过。
他想了一下，喊来女仆。
女仆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比埃罗·佩特拉先生昨晚来找过您。”
拉斐尔顿了一下，才想起来他是安娜的旧情人这一层关系。
他坐上了早餐桌，交握着双手看向安娜：“发生了什么？是之前的事还在困扰你吗？”
安娜回过了神，她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
拉斐尔看她是真的茫然，才提示了她：“比埃罗·佩特拉。”
安娜还在茫然：“……什么？”
不是他？
这回轮到拉斐尔怀疑自己了，他咳嗽了一声：“我看你表情不太好，是从马背上摔伤了？”
安娜摇了摇头，她沉吟半晌，问：“拉斐尔，你那里有没有那种可以划走自己的财产还不让别人发现的办法？”
拉斐尔：“……哈？”
安娜收住了话头：“算了，我就随口问一句。”
这事还是得自己亲手来做，否则谁都不保险。
她深感现在成了一头守护着宝藏的母龙，看到任何不小心闯入这里的倒霉蛋都想要他们一口。
拉斐尔说：“你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回一趟奥兰多庄园。经过这几天的修缮，你可以重新搬回家了。当然，你要是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也没意见。”
安娜放下了刀叉：“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搬回去好了，老是在这里叨扰你也不太好。”
拉斐尔说：“你为奥兰多家族付出了这么多，我不过是小小的一点善举。”
安娜：“……”
她沉默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整个奥兰多家族，除了玛丽莲和路歇尔，都以为她安娜是一个不计回报、全心全意地爱着奥兰多家族的女人。
一旦他们知道真相，她的下场不会好过的。
为了保全家族，他们也许不会和文森特翻脸，但她可就不一定了。
她一定得给自己留好另外的出路。
想到这里，安娜把面前的餐盘往前面一推：“谢谢你，我已经饱了。今天我就收拾一下，带着文森特搬回去了。”
拉斐尔点了点头：“如果你想来做客，随时欢迎。”
*
他走在大街上，时不时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只小酒瓶喝一口。
辛辣的酒液才能麻痹自己的神经。
直到面前出现了一位仆人打扮的男人。
他彬彬有礼地邀请他：“我家夫人邀请您喝一杯茶。”
比埃罗·佩特拉认出他是玛丽莲家的仆人，但他此时没有心情和她聊天。
更不要说他从拉斐尔家的女仆嘴里听说，她的儿子差点害安娜受了重伤。
但那位仆人不肯离开：“可是我家夫人说，您一定要来，这事同样有关于您在乎的那位夫人。”
他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来到玛丽莲家，她果然就早早地等在那里了。
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还有几盘精致的点心。
但他看也不看，直截了当地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
“你还有别的事还找我，罗勒夫人？”
玛丽莲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微微地皱起了眉毛，但只是一瞬间，她便微笑了起来。
“瞧瞧您，比埃罗·佩特拉先生，您现在这么狼狈，和您的身份可一点都不符合。”
他阴郁地沉下了脸：“安娜，她不再爱我了。她真的爱上了你的弟弟，一个年近半百，除了钱一无是处的男人！她为了他而抛弃了我，却不仅仅是因为钱！”
玛丽莲微微地皱起了眉。
她虽然为了爱情和自己的家族决裂，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意在她的面前说她的家人的坏话。
尽管她不在乎这个弟弟，但那也是她的弟弟。
不过她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佩特拉先生，看来你是误会安娜了。”
她顿了一下。
“我那弟弟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安娜也不可能会是真的爱他。”
比埃罗·佩特拉哑着嗓子道：“她当然爱他，否则又怎么会拒绝我的拥抱，从前的她会一直抱着我。”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无间。
“这个嘛，我相信安娜她是另有苦衷。”玛丽莲微笑道，“你也知道，我和我的家族已经决裂了，我和这个兄弟的关系也不好。不妨实话告诉你，我一直看不惯他强迫安娜嫁给他的行为。”
她微微叹息：“明明你们才是一段美满的姻缘。”
比埃罗·佩特拉冷笑了一声：“可就在昨晚，她还义正言辞拒绝了我！哪怕奥兰多公爵已经死了，她宁愿守寡，也不愿意嫁给我！”
他强调了“嫁”这个单词，毕竟在维多利亚，寡妇多半都只能给别人当情人了。
玛丽莲为他倒了一杯茶：“我之前不是说了吗，安娜她有苦衷。”
“什么苦衷？”
玛丽莲慢条斯理地搁下了茶壶。
“你知道，那个私生子其实是一个白发种吗？”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 29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