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蜜糖》淏淼

3、第 3 章

　　马老师身材微胖，带着一副眼镜，总是笑眯眯的，她教数学。
　　她站在院门口见云致秋跑过来，整个人笑开花，张开双臂抱住她，“云致秋，你真给老师争气！”

　　她被紧紧拥着，听到老师的话觉得整个世界在发光，像过年时在村里关帝庙前面放烟花一样。

　　——

　　马老师主要给奶奶做工作，希望她继续支持云致秋上学，没想到老人家很开明，没有因为云致秋是女孩子让她辍学。

　　中午奶奶亲自下厨，给马老师做了拿手的红烧鱼和腊肉青椒炒的茶树菇。
　　奶奶得了爷爷亲传的手艺，爷爷会做的菜很多，手艺很好，以前村里有喜事爷爷还被请去掌勺做酒席，那时候没有不羡慕奶奶有口福的。

　　马老师临走的时候，告诉她只管把猪卖了去上学，到一中的生活费不用担心。

　　她还给她买了一件裙子。

　　奶奶央她穿上试试，从袋子里拿出来，是一件白色棉质的连衣裙。她对老人欣喜一笑，把身上衣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裙子套在身上，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竟可以如此鲜亮！

　　“真好看。”奶奶咯咯笑着说。

　　云致秋只是笑。

　　豆蔻年纪，开心不过一件新裙子。

　　到了晚饭时间，她把衣服换下来，整齐地叠好，小心翼翼放在衣柜里，把它和所有旧衣服隔开，单独放在一个地方。

　　到了厨房先熬粥，把小米洗两遍，然后切一节山药，去皮切成丁儿，抓一点枸杞洗好放进锅里。

　　等粥熬黏糊了，莴笋胡萝卜炒木耳已经好了，然后又用莴笋条和黄瓜细条拌了一道凉菜，简单又爽口。

　　客厅小电视前面，支起一个小方桌，祖孙俩把金黄的小米粥端上去，鲜亮的炒菜和凉拌菜一起放上桌，搬两个小凳子坐下，一边看电视剧一边吃饭。

　　看完甜甜的电视剧，云致秋把今天脱下来的衣服洗了，晾在院中，明天干了接着穿，即便有了一件新衣服，她也不会舍得穿着去割猪草，这套旧衣服明天继续穿。

　　云致秋自小就像睡不够一样，云奶奶年岁大了，反而没那么多觉。孙女上学时，忍着瞌睡早起，现在毕业放暑假不忍心叫醒她，做了早饭等她醒来吃，左右猪圈里的猪多饿一会儿。

　　云致秋睡到自然醒，心情很好，吃了早饭背上竹篓，拿上镰刀就去后山割猪草。昨天遇到的窘迫抛到脑后，新的一天鲜活又充满生机，走在芳草茵茵的小路上，听着叽喳叽喳的鸟叫，脚步也轻快了一些。

　　后山有一条河，是白河的一条支流，里面的鱼多又肥，早上和傍晚都能看见有人在河边钓鱼，暑假时这里一整天都有人。

　　云致秋走在小河旁边一条路上，远远地看过去，路下面的河滩上坐了一排人，其中有昨天来过家里的少年和粉嘟嘟的少女。

　　她低着头悄悄走过去，河滩上钓鱼的人背对着她，坐着自带的折叠小椅子，聚精会神的地看着河面上的鱼漂，没人注意小路上的路人。

　　走了过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那个少年的侧脸，晨光下，他懒散地站着，下身牛仔裤，上身一件浅蓝色细条纹衬衫，侧脸尤为精致，让她想起昨晚看的电视剧男主，却比剧里的男主帅气。

　　江叔叔不光是给她家里送东西，村里只要条件不好的，送东西送钱的都有，像住在村大队旁边的罗奶奶，早年死了丈夫，无儿无女，除了政.府补贴，江叔叔每季度都送米面油和补助，还给罗奶奶买了衣服和电热毯。

　　其中留守孩子还有两个跟她差不多大，一个是跟她同龄的关莹莹和小两届的一个男孩，两个人很容易跟江家两个孩子玩在一起，前天割猪草回家时，她看见莹莹和江雪在后山的水塘边上玩。

　　正常点的人都会心存感激，与他们做朋友，而她连跟两兄妹说一句谢谢的勇气也没有。

　　云致秋的脚步慢下来，又回头看了眼河边的少年，那身影已经变得模糊，她微微有些失落。

　　她避开昨天割草的地方，新找了一片阵地，绿油油茂盛的青草，勾起了云致秋的征服欲，手下的活没停，脑子开始天马行空，幻想着以后赚了钱也可以买些礼物去看望他们，江爷爷经常回老家常住，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做些拿手菜去看他。

　　临近晌午，日头愈加热烈，云致秋额头的汗珠儿顺着鬓角滴在衣服上，她割了半篓子青草，一屁股坐在青草上，深深喘着气。

　　放下镰刀，手腕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胳膊上汗涔涔的，抬起头，天空蓝的清澈，空气中有清水和嫩草混在一起的清甜味。

　　前面有个水塘塘，莹莹和江雪昨天还在那里玩。抄起镰刀，单手提着背篓朝前走，想洗把脸。

　　她才走出没几步，往日平静无波的水面上翻起水浪，好像有个人在里面扑腾。

　　她丢在镰刀和背篓，飞快地跑过去。

　　这个水塘不太大，半圆形，越往里水越深，早年间就淹死过两个七八岁的男孩，这个年纪的男孩爱玩没有危险意识，常常结伴过来游泳，很容易发生意外。在之后大人们都不让孩子来这边玩，知道了就拿鞋底在自家孩子屁股上一顿打。
　　她家隔壁的虎子，就被他爹用鞋打过，虎子哭得嗓子都哑了。

　　云致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水塘中央确实有一个人在扑腾，还能看到一沉一浮间伸出的手。

　　她不确定是多大的孩子，虽然会游泳，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人拉上来。

　　好在她站的位置离小路只有几步，她最先跑到隆起的小路上，朝着远处的河边大声喊：“有人落水了！”
　　她本事跑着过来，胸腔和肺部没剩多少气息，喊出的声音不够响亮，她深吸一口气，用最尖厉最响亮的声音又喊了一声，最后一个字破音了。

　　她不能再耽搁，快走几步跳到水塘边上的高石上，猛地扎进水里也好扎远一点，接着高处落水的冲击力，一路游到水中央，她水性很好，现在的她没有多大力气，关乎人的生死，她拼命朝前游，伸手抓住这个人的胳膊，朝自己身边拖拽。

　　她没有在水里救过人，这人早先还拼命扑腾，此刻她握住的手臂软踏踏的，像是一下子没了力气。云致秋抱住她，咬着牙用力一托，让她的脸露出水面，缓一口气。
　　空气中是来回搅动的水声，然后听见一声倒抽气，紧接着是接连不断呛水喝水的声音。

　　她知道自己没多少力气，抱着她浮浮沉沉，人没被淹死要被呛死。

　　好在这人是个女孩，身形也不大，皮肤很白，拖着她应该可以游到岸边。

　　云致秋抱着女孩往岸边游，游了没多远，这人整个身体往下沉，像是昏迷了，她手臂和仅剩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支撑两个人，不能下沉还要向前游，女孩的脸稍微下沉就会有淹死的可能，手臂疼的仿佛一用力就会断掉，她咬着牙，不停地蹬着双腿发力，两人在水中移动缓慢，女孩仰着身体，脸部可以在空气中，云致秋放心一些，更加卖力向前游，最先映入眼前的是浅蓝色条纹衬衫，她微微送了一口气。

　　踏上小路的少年不要命的朝这边跑，像一道闪电，距离越来越近，模样愈加清晰。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看着眼熟，应该是河边钓鱼的那波儿人。

　　云致秋喘着粗气，全身像散了架，用仅有的微弱的气力拖着女孩游到浅滩，双脚落了地，心跟着踏实下来，抱着女孩往前，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只下半身还在水里，云致秋四肢瘫软，双臂酸的抬不起来，颤抖着抓住女孩的双臂，站在她头顶，用力往上拖拽。

　　女孩脸色苍白，正是昨天刚见到的江雪。

　　“我来！”颤抖中带着恐惧的声音，来自少年。

　　江雪被哥哥抱起来，轻轻放在岸边，“江小雪！醒醒！江小雪！”

　　少年极度恐惧，眼睛猩红，额角的青筋暴起，沉沉地声音难掩恐惧。

　　他双手交叠在江雪的小腹上不停按压，一边按一边喊着妹妹的名字。

　　后面的人也跟着围上来，有人开始打120，也有人在给江叔叔打电话，一时间有些嘈杂。

　　少年的眼睛噙着眼泪，粗喘的呼吸声像在恐惧地哭泣。

　　江雪的脸呈紫青色，云致秋的心微微一颤，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她见过村里老人施救孩子，出现这种情况有两种方法。

　　如果一直持续下去，肺部的水不出来，江雪会憋死。
　　云致秋猛地从地上起身，微微一颤，喊道：“在这样下去，她会憋死的。”

　　少年已经陷入恐惧中，依照自己看到的常识不停地按压。

　　她一把将他推开，少年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