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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迷雾重重花不落(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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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睡到巳时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蓝颜凝蕊一脸倦容,似乎一直守在我床边,看到我醒了,疲倦的俏脸上绽开两朵花。凝蕊立即吩咐早已开始活动的宁夏,忍冬,秋霜为我准备洗漱用品和食物,蓝颜则乖巧地为我穿衣,里三层外三层地细心打理,很奇怪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我也任她动作,一直沉默,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
昨晚迷糊中听到的话搁在心里犯堵,我却没有勇气再开口问什么,因为我知道,在这个璟玥山庄里,除了我是黑暗中摸索的瞎子外,其他人都是大太阳底下再明白不过的。除了孤立无援地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之外,我是别想再从那五个丫头嘴里知道些什么,这样,于我,于她们,都好。既然所有人都选择不让我知道,那定是有他们的原因的,我应该理解他们,他们应该不会加害于我,我就这么在心里碎碎念着。但是,该主动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被动的。
用完膳后,心血来潮,坐在梨雪树下抚琴,突然想起了那首以前在声乐课上学名族乐器时弹唱的《梅花三弄》,很适景地改了些词:
红尘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一番寒澈骨
那得梨雪扑鼻香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梨雪三弄
"梨雪一弄断人肠"
"梨雪二弄费思量"
"梨雪三弄风波起"
"璟玥深处人迷茫"
红尘自有痴情者
莫笑痴情太痴狂
若非一番寒澈骨
那得梨雪扑鼻香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梨雪三弄
问世间情为何物
只教人生死相许
看人间多少故事
最消魂梨雪三弄
到独白“梨雪一弄断人肠,梨雪二弄费思量,梨雪三弄风波起,璟玥深处人迷茫”时我故意加大了音量,我这幽怨缠绵的《梨雪三弄》,也别有味道。蓝颜和凝蕊就站在离我不远的梨雪树下,那似是不忍又似无奈的忧伤表情,尽收我眼。我的嘴角上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因为我知道,这首《梨雪三弄》,听到的,不会只有她们两个。如果昨夜没有恍惚看错,那个人,应该也在璟玥山庄,而且,就在栖云别院的外客小楼里,也好,该来的它总会来的。
夜,依旧深沉,待到蓝颜凝蕊她们都睡下后,我换了件绛紫色的连帽大衣,悄声潜到外阁五个丫头的房里探了探风,然后借着皎洁的月光,朝小筑外走去。半年的时间也不是白耗的,从梨香小筑到玉蓉轩,就像地球的两极,最南与最北,确实有一段暧昧的距离,若从山庄正道走,不仅要经过父亲的逸云居,东陵先生的凌云阁,还有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花园十几处,这古代的庄园确实不可小觑,庄园的大小,应该也昭示着主人实力的强弱吧。
如果选择暗夜里走正道,那绝对是傻子。龙月滢那丫头恐怕到N年以后都不会知道她帮了我大忙吧,那个狗洞,除了可以通向东大街,还打通了山庄和庄外的一片广袤之地,如果从那里出去,沿着山庄的外墙一直往前走,走到头,便是山庄的最北面,那便是玉蓉轩所在地,玉蓉轩的后花园在外墙刚好有个侧门,正好可以通到玉蓉轩里丫鬟住的外阁,这个重要线索,是我用一根金钗向每月定期送花肥到山庄各个园子的陈大伯打听到的,大伯面相敦厚,可一看到金钗就眼冒金光,果然应了那见钱眼开四字,那根金钗是我藏在手边试探了蓝颜她们,在她们完全忽略它存在的情况下才拿出来用的。
为了以防万一,我不得不谨慎行事,山庄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园子的用度必须经过东陵先生之手,也就是说,吃穿自然不用愁,有人解决,但银子票子可都是要在凌云阁留记的,这个东陵先生,还一手掌握着山庄的财政大权,果然深得父亲信任。大伯还告诉我,他一般都是最后送花肥去玉蓉轩,然后直接从那个侧门离开,侧门的钥匙是由一个叫香云的丫鬟掌管的。现在想想陈大伯还真是个好人,对我窃窃私语的同时,还不忘配合我演戏,只要那五个丫头一有异动,他立马又变成了勤劳的花肥老伯,大伯走之前,还跟我说他与香云关系不错,云云,我知道他的意思,心里贼笑,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那日强问蓝颜关于我生日的问题,估计也让她胆战心惊到现在吧,她的沉默,也是不无道理的,如果再被我钻到空子,她估计就会直接以死谢罪了。之所以现在才行动,一是因为龙月白走后,没有心情再去那个秘密基地守候了,而龙月滢那丫头,也不会大半夜闹着让我给她说故事了。二是,确实现在时机已到,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没有携带任何可以照明的物品,只是借着月光按照计划的路线出了山庄,龙月滢把狗洞掩得很好,这次钻狗洞似乎是得心应手,果然是有过经验的。沿着外墙边阴森冷寂的小路往前走,寒风瑟瑟,这时间,估计狗都梦周公去了。忍不住一个寒颤,真冷啊,出门就把自己裹在衣帽里,可还是灌风灌得厉害,月黑风高,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四下无人,再加上树枝被风吹打的滋滋声,怪骇人的,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这路怎么越走越像聊斋拍摄现场,我加快了脚步,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确认这条路线是否万无一失,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反正最后到那扇铁制的小侧门边时,我整个人都僵掉了,为了取暖,我只能轻轻搓手跺脚,不敢发出更大的声响。这扇铁门的锁明显是在屋内的,门是全铁制的,除了两扇门叶中间连锁的一条夹缝以外,几乎密不透风。要从外面进去,实属不可能,这外墙也不知道怎么做的,竟然有七八米高,恐怕武林高手也未必能翻得进去。头疼,难道真的需要再用上陈老伯,我不想再连累其他无辜的人,此事还是需要从长计议。
转身,往回走,夜更加深沉,风也更加肆虐,真是不会挑日子,冷得直哆嗦,我这身子板,指不定明天早上就发热伤风。
“这么快就走了,不想进去看看么?”邪魅的声音,一抹黑影落地而现。
“看来明日公子很闲啊,就这么混进璟王府,不知是何居心啊。”我尽力保持平静,压低声音。果然没有看错,正是那个桃花凤眼邪魅的男子。
“奴家这不是关心你么,一路上跟护着你,看看奴家的小心肝儿到底又有什么有趣的活动。”我气绝,这个变态的男人。
“我看你是唱戏唱傻了,谁是你的心肝了,别来恶心我,懒得跟你多说,你好自为之,我回园子休息。”我很适景地打了个哈欠。
“哟,小心肝啊,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奴家跟着戏班子进来的?”我再次绝倒。
“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世上舍你其谁。”我可怜的胃,真酸。
“果然是奴家的小心肝儿,对奴家如此了解,奴家感动啊。”我彻底无语。
“感动的话,就替我把那门开了。”我随手一指那铁门。
“不知道帮了你,奴家我有什么好处。”果然还是露出狐狸尾巴了。
“帮不帮随你便,我可没功夫在这里跟你闲耗。”
“呵,小心肝儿,脾气还不小哦,你就不怕我趁这月黑风高把你再给掳回去。”
“你要有那本事,也不用装戏子了。”我没好气。
“此时正是天时地利,带着你穿过这个密林,咱们就可以双宿双栖了,你看看这围墙外,可连个人影儿都没。”
虽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那家伙明亮的凤目却发着鬼魅的光。
“要抓我也不用等到现在,刚才我出来之时,你已可以动手了。说吧,你来究竟有何目的。”
我轻轻哈了一口气,两只脚不自在地轻踱起来,冷啊,真冷。
“果然够聪明,不愧是奴家的小心肝,这个吗,说来话长,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咱们正好结成联盟,以后互帮互助就是了。”
我的心脏再次受到打击,还有我那脆弱的胃,眼前这个男人,真的就是那日在燕香楼迷晕我的司徒明日么,怎么活脱脱一个小白兔。
“结盟...互助...以后...大哥,你脑子发热吧,你当这里是你家啊,想留便留。”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这也是我肯帮你的条件之一,你凑过来,我跟你说说我的计划。”
听了半天,这句才像正常人说的话,欣慰至极。他靠我更近了一步,我却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可是两次迷晕过本小姐。”
“就凭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
我的脑细胞顿然全部躁动了起来,这笔交易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不过,关于你家里那些破事,还是你自己去弄清楚,你生母还有玄家的事,我倒可以告知一二。”
“好,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要保证你利用我做的事,不会对我爹还有其他人造成伤害。”我斩钉截铁。
“那是当然,我要你做的事其实很简单,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那家伙似乎很得意的样子,凑到我的耳边,我缩了缩脖子,一股热气向我的颈项喷来。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去,以免被人发现,我按原路回我的梨香小筑,接下来的事情,明晚我们再说。”
“都听你的,小心肝儿,以后奴家跟你好好合作,来,香一个。”我彻底无语,又装小白,这家伙还真是善变。
一阵寒风吹来,叶子在风中飒飒作响,一个纤细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某人魅光闪烁的视线里。
第二日用完午膳,我便坐在梨雪树下品茶,那五个丫头,除了蓝颜一直站在我身边侍候以外,其余都各忙各的去了。这梨雪树果然是四季不败,院子里的这两片,长势也一月好过一月,去年是个暖冬,除了阴雨大风以外,基本都是晴好,不知道今年会不会下雪。
司徒明日那家伙,对付女人还真有一手,上至老妇,下至幼女,估计无一幸免。不知他用了什么鬼方法,哄得那栖云别院负责大小事务的宋婆婆将他留在了山庄,教她那仅仅十岁的孙女小鱼学戏。说起这个宋婆婆,父亲和东陵先生都要敬她三分,据说她是我奶娘的母亲,自奶娘在四年前得了疯病去世之后,东陵先生就把他们祖孙俩接来了山庄,安排了住宿,还让宋婆婆成了他的得力助手之一,那小鱼的父亲听说是名边防士兵,在她娘去世之前就已死于战乱。
我也是借记忆中奶娘的事同蓝颜聊了几句,一提奶娘,蓝颜显得极不自在,不过又很好的掩饰了过去,说到小鱼那孩子的时候,蓝颜的脸上却写满了怜悯与同情。司徒明日昨晚告诉我,说凌远轩在中秋那晚就已回到山庄,想必今日也该出现了。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那抹颀长俊逸的身影便进了我的视线。相比半年前,他明显瘦了许多,下巴尖了,还有些许胡渣,不过似乎更有男人味了。
“小梨。”再次听到他的声音,依旧清澈动人,如他那水般的双眸。
“远轩哥哥,你总算是回来了,这大半年的,你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早已起身蹿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娇声假怒,内心深处,似乎只有他才能给我亲人般的温暖。
“呵呵,半年不见,小梨似乎长高了些,再过两年,估计会到为兄肩膀了。”他宠溺的抚摩我的头发,却回避了我的问题。
“远轩哥哥,小梨想你了。”我继续撒娇。
“为兄也......”他似乎在犹豫什么。“为兄......给你带了礼物。”说罢,他从背后变出一本黄皮册子。
“记得你很久以前跟为兄说过,想学习医术,当时义父和先生看你年纪小,身子骨弱,就给压下来了。这本册子,是为兄在这半年里为你编纂的,都是为兄从先生那里所学到的东西,你若喜欢,可以闲时拿出来看看,开篇是些简单的医理知识,越往后就越深入。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问我。”
他的眼睛里除了那股对我永恒不变的温情外,多了丝丝缕缕的复杂和疲倦。原来以前就有跟他说过要学医,那就不必我再提了,这次我也正是想拜他为师,学习医术。
“谢谢远轩哥哥,还是你最疼小梨,小梨说什么你都记得,有你真好,我一定会好好钻研,努力成为你的得意门生。”
说完便斜着脑袋靠到了他的手臂上,他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回来,感觉他对我有些客套的生疏了。
“你这鬼灵精,倒是越来越皮了。”手还是轻轻地在我发丝上游走,然后又抽开。
他一直坐在院子里,陪我喝茶聊天到了晚膳时间。他说他这半年去了雪辰周边的一些偏远山区和城镇,给我讲了很多奇人异事及见闻,他说,有个叫幽泉山的地方,很美很美,犹如仙境,说那里也有大片大片的梨雪树,说有机会一定要带我去领略一番。说到这里,他自己停了嘴,然后一直低头喝茶,看着他消瘦的脸,心里突然很难受,虽然我知道他此去这半年绝没有这么简单,但我不想问,也不该问,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我身边的每个人,似乎都有我所不能知道的苦衷。
留他一起用完晚膳后,他就离开了。看着夜渐深沉,我的心,又开始躁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