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刀赴会》李丁尧

85、番外（二）

　　所有季节里，廖宋最喜欢秋天。
　　也没有别的理由，秋天的温度最舒服。她这几年工作在外跑的时间多，冬夏都挺受罪的，她既怕热又怕冷。

　　跟裴云阙重新在一起大半年了，廖宋尽量减少了出差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本市，但今年情况特殊，公司是忙起来了，但他们属于医疗行业相关，要忙的事也加倍变多。她没法腾出来很多休息的时间，所以裴云阙不出差的时候，习惯来接她下班。

　　一开始他开那辆urus来，谁知道蹭车的人层出不穷，从合伙人到姓程到发小，都好意思让他‘顺一程’，在他明确表示拒绝要去接廖宋后，他们的反应也差不多。
　　——去接嫂子/弟妹啊？刚好啊，一起呗，再吃个饭。

　　裴云阙懒得理他们，没过几个月就换了车，开aventador去接她，只够坐两个人，彻底断绝了顺一程的存在。

　　廖宋那天下班，刚好跟几个同事一起出来，看到路边的人和车，足足沉默了三十秒，反应过来后，把人塞进了这辆全街最骚包的车里，迅速逃离了现场。
　　廖宋负责开车，她心平气和地问：“裴先生，你是不是跟我有仇？想让我被举报吗？”
　　而且……
　　廖宋皱眉，拍了拍方向盘：“多少钱买的？”
　　裴云阙有点委屈，但也乖乖回答了：“卖了那辆，补了点钱就买了。”
　　刚好是红灯，廖宋收回查资料的手，差点气笑了：“……一，点？”

　　廖宋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吐出来：“我知道你最近是赚了点，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这种消耗品你自己掂量着点。下次别开这种车来了。”
　　裴云阙望着窗外夕阳将消的云翳，轻声道：“省了有什么用？”
　　廖宋侧头看他，不可置信：“当然——”

　　裴云阙收回视线，靠在座椅上，目不斜视望着视野极窄的前方，淡淡道：“又成不了家。”
　　廖宋听出弦外之音，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做了个收声的拉拉链动作。

　　她婉拒了他的一个小请求。
　　结婚。
　　到今年秋天，廖宋总共拒绝了他三次。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的说辞也很简单。
　　——再等等吧，等我们都……更稳定一点。
　　裴云阙这种廖宋限定版闹事撒娇天才，也一反常态地没缠着她，她拒绝了就立刻切换到别的话题，给她做什么晚饭下周散步去哪洗发水换什么味道的——面上甚至都看不太出失落来。
　　当然不能说心如止水，但是裴云阙深知一点，目前人在他身边，这比什么都重要。

　　结婚她现在不答应，那就慢慢、慢慢磨呗。现在社会这么复杂，人心这么险恶，一不小心廖宋被别人拐跑了，他还活个什么劲。

　　而且除开拒绝这个请求，她对裴云阙是没话说的，一个靠理智过活的人，剩余的那一点不理智都用在了他身上。属下同事助理也都清楚，她把人带进了自己的生活圈。就算平时公事缠身，也嘱咐助理她如果在开会，只要有裴云阙的来电或者突然到访，直接来打断她节奏也没关系。不过裴云阙忙起来显然节奏更可怕，上班时间基本不叨扰她。

　　本来她也不至于如此，但跟程风致偶然一次相遇，得知了他在国外手术的事，涉及到她未曾参与过的那一段时光，让廖宋心有余悸。
　　她买了个投影仪，主卧房间里有一整面空着的白墙，周末天气不好，他们不出去的时候，就会窝在房间里喝酒，听雨，看电影。

　　廖宋以前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忘记把冰块格填满。跟裴云阙在一起了以后，她完全不用担心了。她有时候累的不行，回家鞋踢的满天飞，裴云阙就悠然跟在她身后把鞋摆好，摆整齐，跟自己的摆在一起。
　　在临近秋天的暴雨周末，廖宋选了部近几年的外国电影，《海边的曼彻斯特》，讲的是一个男人失去了三个孩子的故事。

　　她枕在裴云阙腿上，看到男主重逢前妻的时候，左手忽然微微一颤。过了几秒，很轻地搭在了他膝盖上。

　　影片里，主角的对话在继续，几乎要盖过她的声音。
　　但裴云阙听得清清楚楚。
　　她问他，疼吗？

　　裴云阙先是低头，看了她几秒，带着点疑惑和思索，但很快，他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八成是程风致那个大嘴巴。
　　他右手覆上她的，安抚性质地拍了拍，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不疼。”

　　廖宋没说什么，往他怀里深处钻了钻，刚洗过吹干的头发散发着一股清淡果香，毛茸茸地顶在他下巴上。
　　裴云阙轻笑了下，翻身跟人换了个位置，把她虚压在身下，贴着她耳廓道：“难过的时候，教你一个好办法。”
　　廖宋认真严肃地看着他，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他准备认真聆听回答。

　　裴云阙嘴角扬起点弧度，黑眸垂下，从廖宋那个角度看过去，骨相漂亮神态又显得慵懒性感，看得出神，她差点错过了答案。
　　“……廖家还缺人吗，我可以来顶位置的，不开心了来找廖裴氏——”
　　裴云阙神情殷切的好像某种大型犬类，廖宋没好气地一脚把人踹开，但她和裴云阙都忘了两个人已经在床沿上，位置够危险的了，等反应过来，裴云阙已经滚到了床下。
　　一声闷响磕在床头，人也没了声响。

　　廖宋吓得连滚带爬去床下捞人，刚到地毯上就被人拽过小臂拉进怀里。
　　“廖宋，周末这么好的时间，”他懒懒地开口，黑眸却亮而温柔：“浪费了是不是可惜了。”
　　廖宋趴在他胸口，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很快脑海里警铃大作。

　　裴云阙这种狼狗型人才，充分发挥了床上变狼床下变狗的特质，有那么十几次都把她整个假期耗在床上，爬去拿外卖都没力气，她下周一还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呢，这周绝对不能陪他任性下去了——

　　可惜这种事，她心里的决定说了不算。
　　很快，一室暖黄灯色就着窗外的雨声，退成了整个世界的远景，只余一室旖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