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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六】 ...

  •   【37】
      “我还有几个问题,请问廖小姐现在工作地点在哪里,有,交社保吗?比例是多少?以后会考虑往公立医院发展吗?有在本市买房的计划吗?”

      廖宋今晚的相亲对象,许辛茹介绍的。

      对面的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方正敦厚,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语速很快,问完这些问题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没关系,你慢慢回答。我是比较有条理和逻辑的人,女性这方面不太擅长,我理解,当然,咱们这个年纪,还是应该考虑些脚踏实地的,你说对吧?”

      一个小时前,有人对她说记得爱我,然后去了他的世界。
      她没上盛煜的车,许辛茹说今晚给她约的人,她决定见一见,于是提着袋鸭脖就来了。
      没想到要回答这么多问题,耐心有点不够。

      正失神着,对方叫她:“廖小姐?”

      廖宋啊了一声,慢吞吞道:“我没考虑那么多,房子太贵了。”

      对方不着痕迹地皱眉:“我家在N市有两套房,听说廖小姐你家也在N市?”

      廖宋:“房子吗?有一套,跟我没关系。”

      她端起饮料喝了口,已经不多了,顺便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这家咖啡厅到底为什么要营业到凌晨,嫌城市光污染不够吗。

      邓家文此时已经又些后悔,为什么要多等半小时等到她,开启今天这场对话。
      要不是她在美国求过学,学校还不错,其条件可以说没有半分竞争力。
      那学校他查过,学费高昂,奖学金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没有家里的支撑根本不可能做到,结果见了面,说是还有助学贷款要还,看起来跟家里关系也糟糕极了。

      他在五百强的外企工作了四年,几个月前刚刚升至,前途无量。
      要是跟这种条件的人交往,至少外貌得到八分吧。

      邓家文没有兴趣继续下去了,抬手腕看了眼表,袖子刚好错位上去一些,这块表是积家的大师系列,六七万起跳,估计是这个相亲对象大半年工资。他查过,康复师的薪资待遇,刚出来的几年并不乐观,上升前景也不明朗。

      “哎,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文件没做完,今天可能得熬夜了——”

      邓家文伸手捋了一把头发,礼貌地笑了笑,刚要起身,对面旁边的椅子忽然被拉开,对方动作幅度大,坐下来时长腿一伸,把不算轻的圆桌往邓的方向踹了过去,那桌沿横撞在他腹部,不怎么疼,但刚刚好把他路堵死。

      “这里的咖啡好喝吗。”

      不速之客轻笑了笑,一眼都没看向他,只扭头望着廖宋,眼里的情绪像漫雾的林间,阴霾与温柔同时存在,却让你半点细节也窥探不清。

      邓家文脸色很难看,他站在这里,被咖啡厅内所有人的注目礼扫射。

      但同时他也清楚,他们并不是在看自己被卡在这有多难堪,看的是对面那人,敏感的雄竞意识让他更他妈难堪了。

      “你这人讲不讲礼貌?你没看到——”

      单从长相来说,这男人俊美到跟周围男人像有生殖隔离,肤色白人又削瘦,但又诡异的没什么柔弱奶油感,反而有股阴鸷的气势,像匕首未出鞘,只漏一些锋锐。

      他打断了邓家文,但仍然没抬眼看人,仍然只问廖宋:“你喝的换了燕麦奶?”

      男人的语气很柔和。

      廖宋却不太吃这招,她眉头一蹙,脚下一挪,坐的椅子就离他远了半米。

      “一身酒味。”

      还不止。
      他穿的衣服仍是之前那套,单就西装外套解开了,衬衫挽到小臂左右,额上也覆了层密密麻麻的薄汗,没显得狼狈,反倒更好看了一点。

      廖宋有点无语,八成又活动过度有痛感了。
      ……活该。

      “哎我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跟你说话呢,你听没听见?”

      邓家文不是粗鲁的人,就是语调不受控制地拔高了,带着明显的愠怒,同时也往他们的方向迈了两步,看着像要干架。
      ——就算要干他也不虚,邓家文抽时间健身已经一年多了,还在拳击班跟过课,直拳非常漂亮。

      他的方向朝外,刚好是廖宋这边。
      刚靠近一些,准备绕过廖宋时,她的脸色挂了霜,直接站起来堵上去,轻声问道:“你要干嘛?”

      邓家文刚想说话,被一股凝视着自己的视线吸引,他低头看过去,那男人正在看自己的
      ……手?

      心底涌上一阵厌恶,他毫不犹豫地把双手插到裤兜里。

      “你的手还挺好看的。”
      对方开口说了今晚第一句话,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

      廖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惜回头捂他嘴已经晚了。

      “很适合收藏。”
      说着,裴云阙自然伸手,将她没喝完的那杯燕麦玛奇朵收了底。
      也不知是巧合是无意,跟杯沿那一点微红的口红唇印,刚好折叠。

      -
      等人被气走,廖宋气也不顺了。

      “你有病?”

      裴云阙:“对啊。”

      他笑笑:“不然我们会认识吗?”

      男人情绪降到冰点,但廖宋完全不理解。
      她抱臂靠在椅背里,一个完全防御性的姿势,笑意有些冷。
      “怎么,跟蓝小姐今晚不是搭伴吗?你们今夜不顺利吗?”

      廖宋很少关注娱乐板块,盛煜提到他今晚女伴名字,蓝修黎,非常精致的名字,人也出挑,跟他站在一起搭得很。

      也就是在话音落下一瞬,廖宋猛然惊觉,她情绪失控了。
      最后一句像是嫉妒……不,或许就是嫉妒。

      她惯于面对自己的阴暗面,此时却有些僵住。

      “我没。”
      裴云阙顿了一秒,声音低下去:“没有。”

      沉默几秒,他说:“我说不方便,进去了也没看到她。”

      他撒谎了。
      进场后,蓝修黎确实问了他,为什么不一起进,嫌弃她么?她的上部电影出品方之一还是裴家产业,跟裴云阙之前见过一面,本想开个玩笑。

      没想到裴云阙也接了话,神态很淡。
      过段时间要截肢,不方便,他说。

      廖宋并不是真的关心,她只是要找个说辞,他没资格管她。
      裴云阙回答得越认真,她就越觉得烦躁,想掀桌子走人,又要竭力再竭力地忍住,她清晰地感觉到困兽犹在笼,不停地踱步低吼,差一点点就要决堤。

      这里是公共场合,说话的是他,今晚之前他们有好几天没见,没必要把氛围搞那么僵……
      平和说话的理由很多。

      “我他妈不能相亲吗?你算什么东西?我们签了一辈子的合约?”

      廖宋眉梢眼角都挂着寒霜,唇角的弧度都冷。

      “可以。”
      “当然可以。”
      他的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往哪摆放,唇边想勾出一个弧度冲她笑,可像是重量太重,最后还是作罢。

      他闭了下眼睛,短暂一秒,很快又睁开,恢复了不少清明。

      “你想走了,对吗?”

      裴云阙轻声问道。

      廖宋觉得好笑,放松了上身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室内装潢是蓝白色调,天花板的边线勾着浅蓝的边缘。

      忽然间,她又恢复了俯下身的姿势,把裴云阙的领子一把拽向自己,干脆而凶狠,低声道:“你自己捋捋顺吧,是你要回去的。你准备进裴氏帮忙了,这不是挺好?”

      “那你呢,你想让我干什么?”
      裴云阙安静地望着她的眼睛,好像幽深的夜里极平静的海面。

      廖宋失语。
      她以为他好了后,会回去重新读书的。
      他对经商明明不感兴趣,对裴越更不感兴趣。

      说白了,她根本没想过,以裴云阙那个性格会愿意掺和进去。

      在这一方面他们是同类,道貌岸然的活着实则天赋就是跟这世间规则对抗。生来与命顶撞,死也是荣光。

      但他似乎不再是这样的人了。

      “随便。做你就行了。”
      僵持了一会儿,廖宋说。

      裴云阙看了她几秒,笑了笑,声音很温和:“那他刚才就走不出这扇门。”

      廖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邓家文。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从上到下,有两次想抓她的手,一次借着递杯子成功了。

      裴云阙看得很清楚,很碍眼。想把那双眼睛挖出来。
      当然只是想想。漫不经心地一闪而过,那样想的。更多的是……
      嫉妒。

      他为什么不能那样坐在她对面。

      没有人替他策划,把他放在廖宋的对面,放在她的生命里,说你们要不要试着奔向永远,这顿我来买单。

      “你是不是还需要……看看医生。”
      廖宋看清了他的情绪,即使只是一闪而过,心也一沉。
      她的直觉灵的像野兽,他的精神状态或许需要医生,如果刚才那点没有重量的杀意是真实的话。

      于是松开他领子,拍拍他肩问道。

      “是啊,”裴云阙的声音很低,他看着她笑了笑,脸颊右边有个极浅的笑涡,眼里却笑意寥寥:“所以别走,好吗?”

      “那也不能一直依赖我啊,要到什么时候呢?我也不是学心理的。我总得走的。”

      廖宋说。

      身体上的病能治,他本来也是让她帮着瞒那些称不上家人的家人,现在他们知道,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但其他的,她治不了。

      裴云阙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低垂的眼眉舒展开来,把桌上只动了一口的蛋糕尝了点。

      “太甜。”
      他评价道。

      廖宋刚想说甜什么,这个是她吃过味道最寡淡最苦的慕斯,突然想到了什么,动作一滞。

      ——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有人盯着他。

      今晚送她过来时,盛煜这么说。

      她想当然的以为是裴越或者裴溪照,但是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是以前家中只在白天工作的监控,裴溪照当然知道她做了些什么。

      裴越的智商就像裴家基因突变,裴溪照……挺聪明的,但廖宋不觉得裴云阙怕她。

      当时她情绪不好,现在想想,盛煜说这句话时,语气仿佛是有所忌惮一样。

      廖宋拿过他手心叉子,叉了一块抿开,很苦。

      “你觉得这个味偏甜?”
      廖宋试探着问道。

      是有人在窃听吗——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他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到我不在的时候。你愿意帮忙的话,骨灰撒海里,不管也行。然后你想走就可以走了。”

      廖宋呛了个半死。

      —
      几条街外,库里南后座的男人笑了笑,懒得再听,把无线蓝牙取出耳朵。

      他提醒过对方,裴家这个“病秧子”可不是好拿捏的,看来这下属无了他的意见,跟幕后人依然建议了裴云阙。

      想想也是,裴越做接班人,大项目被裴云阙玩一样搞黄了,那个脑子在裴家另外两个姐弟衬托下,就跟刚返祖一样,他们的计划从来都是会自我纠偏的,选上裴云阙也是正常。

      但让裴云阙远离碍事的康复师小姐,以示决心……

      那他们可选错了人。
      今天活动没结束,轮到赞助商代表发言前夕,盛煜给他手机了一条短信,就一张图,现拍的,廖宋的笑很灿烂。

      裴云阙掉头就走人了,最后一段路在施工,他跑进去的。

      没记错的话我,廖宋提过一嘴,他正常慢走没问题,跑动是绝无可能的。

      盛煜懒洋洋点燃了一支烟,下了一点车窗,烟雾被夜风推出很远。

      放弃她吗。

      就算裴云阙做得到,廖宋发现了他被人选中利用,也不一定愿意走。

      她就是那样,哪块岩壁硬往哪儿撞。

      不巧的是,裴云阙大概也差不多。

      俩人一身暗刺,疯起来要命,靠的近也不嫌扎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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