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淮南》小冬瓜清欢

4、第四章

　　“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小软，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沃土，只有在你身边，我的心里才能开出暖色。”淮南轻声念出字条上的话，一向冷淡的表情，渐渐生出一丝更加冰冷的情绪。他极少来母亲的书房，只是有道题解不出。问了母亲，母亲让他自己到书房找笔记。母亲读书时的笔记都放在书柜的最高层，他找笔记时，不小心碰掉了几本书。他附身一一捡起，就发现了地上掉落的字条。
　　“哥哥，笔记找到了吗？林嫂做了酒酿小汤圆给我们当夜宵。”橘生推门而进的时候，淮南收起了脸上的错愕，把纸条攥进了手心。转身时对着橘生露出微笑：“走吧。”橘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走过去高兴的挎着淮南的手臂：“林嫂做的酒酿小汤圆可好吃了，我一定要多吃一点。”淮南语气里带着几分宠溺道：“好，但也不许吃太多，不然晚上你睡不着。”橘生撇撇嘴，但又不敢反抗，只能勉强点点头。橘生微笑的跟他往客厅走，右手却越攥越紧。等到吃完了夜宵，淮南才放开手，手心里的字条早被他攥出了痕迹。他抚平字条，沉默的看了很久，眉宇间带着的阴郁愈加深重，良久后将字条随意的塞进了某本书里。
　　这一晚淮南一直没有睡好，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他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小小的身影孤单的坐在大门口，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固执的等着什么人。他从白天等到黑夜，直到后来有人要来抱他回房间。他开始拼命的挣扎，挣扎出满身大汗。他大声的哭着反抗，声嘶力竭的喊着：“你走开，我不要你！我要妈妈，妈妈……”淮南这时才想起，原来他要等的人是他的母亲。他看着年幼时的自己，心里涌起一阵厌烦。他蹲在地上对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冷漠道：“别哭了，她不会回来看你。”可是小孩听不到他的声音，依然自顾哭闹着。突然背后的大门被打开，小孩停了哭声，哽咽着喊了一声：“妈妈。”淮南转过头，看到有人走了过来，那是她的母亲。他看到他母亲脸上焦急的情绪，和略显慌乱的步履。他也看到年幼的自己渴求的目光，和伸出去的双手。然后他看到他的母亲，直接从他身边略过，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年幼的自己拉住母亲的衣角：“妈妈，抱抱。”然后母亲拂开他的手，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何嫂，把小少爷抱回房间。”于是他再次被抱起，年幼的那个他依旧哭闹着。然后他看到，母亲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突然间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所有的人和物，都变成曲折杂乱的线条，渐渐又变成一张诡异的笑脸盯着他。
　　淮南满头大汗的醒来，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闪电划破长空，雷声轰鸣震耳。他睡时忘记拉窗帘，随着电闪雷鸣，整个房间时暗时明，与他梦里的光怪陆离有几分相似。淮南看着窗外发呆，却突然间想起什么，猛然从床上坐起，着急的穿了鞋去开门。
　　门打开的时候，橘生果然坐在门外。他把枕头抱在怀中，脑袋深深埋在枕头里，露出一小截洁白的脖颈。淮南开门时，天空中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橘生吓得缩紧身体。淮南心口一紧，轻声开口叫他：“小软？”橘生抬起头来，眼里的泪花颤巍巍的就要坠落，他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哥哥。”淮南蹲下身，手穿过橘生的腿弯把他抱了起来。他先把橘生放到床上，又转身去拉上了窗帘，才回到床上，把橘生紧紧抱到怀里。他轻轻拍着橘生的后背，温柔的哄着：“小软不怕，快睡吧，哥哥陪着你。”橘生在他怀里抽抽搭搭了一会儿，没多久就睡着了。
　　淮南抹掉橘生眼角的泪痕，看着他红红的眼角，心里微微刺痛。但其实现在比起刚开始已经好多了。从淮南决定让橘生一个人睡开始，就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刚开始橘生以为他还可以靠撒娇耍赖，让淮南心软。但等他半夜悄悄抱着枕头想要偷溜进淮南的房间时，才发现淮南早就反锁了门。他这时才明白淮南不是说说而已，虽然不明白淮南为什么不准自己再和他睡一起。但是他不想惹淮南不高兴，开始乖乖的一个人睡觉。可是他听话，心里却始终觉得委屈。第一次在雷雨天一个人睡觉的那天晚上，橘生怕的浑身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枕头。哭的眼睛都肿了，却还是咬住嘴唇不想发出声音。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抱着枕头坐在淮南的门口，呆呆的盯着面前的房门。
　　那晚淮南也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思却放在隔壁。其实有好几次他都要忍不住起身，但想到半年后自己就要离开，橘生总要习惯一个人，就又狠下心。后来他听到了开门声，然后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门口。
　　他从床上坐起，目光注视着房门。可是过了良久，都没有人推门。他皱起眉头，起身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门口忍着没哭出声的橘生。淮南当时呼吸一滞，心脏那处传来一阵阵疼痛。他把橘生抱进房间，耐心的哄他睡着。他决定要放弃了，因为舍不得橘生的眼泪。只是他还来不及开口，第二天橘生又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间。淮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有几分怅然若失。只是后来，他也没再提这件事。
　　“哥哥”，发觉怀里的橘生在说话，淮南才抽回发散的思绪。却发现橘生并没有醒，只是说了句梦话。淮南忍不住勾起嘴角，轻声道：“小傻瓜。”渐渐地嘴角的笑容淡去，他静静凝视着怀里的橘生，眼里藏着几分深沉的不同寻常的温柔。良久他拨开橘生额前的碎发，落下一个轻如薄雾的吻。然后把手伸进被窝里，像小时候一样把橘生的手包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