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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再见,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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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和昨天一样,不管我怎么喊叫,无一人应答。
当我醒来已经是九点半了,阳光照进屋子里,挺暖和的。
起身洗漱后,我冲了一杯咖啡,坐着阳台上。从我的阳台看过去,正好是这座城市最好的风景。绿树环抱着大学城,阳光洒在湖面上,那一片都亮堂堂的。
突然想起了我的大学生活。那会儿子正是贪恋好风光才来到这里,如今也快过了六年了。
我想着,瞧见窗台上搁了一本书,便拿过来。是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应该是哪天收拾东西收拾出来的,顺手搁那了,也没收起来。
这本书是我高中时候买的,边边角角都有些泛黄。反正无事可干,便翻开书,就着咖啡与阳光细细品读了。
高中时买了,却读不懂,倒不是文字晦涩难懂,只是心境难以理解,于是就搁在那儿,许多年不曾读过了。而今再反过来读,倒深有体会,理解主人翁了。整日做着自己不爱做的事情,还要带上违和的笑容。我倒不至于笑的和他一样滑稽,但同样牵强。微笑就好像给我穿上了一件盔甲,嘴角越上扬一分,它往我肉里扎一寸。我笑得越无所畏惧,身上的痛苦就越成倍增加。疼的我想哭,但我哭不出来,就只好继续笑了。
“原来你在家啊。”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我的安静世界。我寻声瞧去,齐溯站在他家阳台上看着我。
“怎么?”我放下书,用手碰了碰杯壁,里面的咖啡早凉了,便不再喝了。
“我刚回来,就在楼梯口看见了一个女生,一直看着你家,见我来了,就赶紧走了。我以为你不在家,没想到你在这儿住的好好的。”
十一点半的太阳已经照在头顶了,我调整了躺椅的方向。
“是不是留着齐肩发,戴了副黑色圆框眼镜?”我问。
齐溯点点头:“你朋友?”
“曾经的好朋友。”我想笑,“齐溯,你愿意听我的第一个故事吗?”
齐溯转身搬了把椅子,也坐下了。
我和周思玖是大一时认识的,她在我的隔壁寝室。那次一个室友托她帮咱们寝室打水,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那时候聊得投机,对未来的想法也大同小异,以为觅得知音了。可在大三之后,我们之间的矛盾就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多。比如我受不了她的斤斤计较,她也受不了我的直话直说。就跟恋爱一样,朋友之间吵架次数多了,感情也会渐渐被消磨掉。
若要具体说我和她到底哪里不合,真是讲上一晚上都讲不完。但我们友情真正破裂的,是在一个多月前。我同她讲了一句玩笑话,她居然当了真。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地计较起来,并且毫不留情地讽刺我。我当时就生了气,准备问自己辩解。她却大叫让我闭嘴,我闭了嘴,并一闭就是一个多月。
我的确是一个易怒易燃易爆的危险品,导火线就直喇喇的摆在那儿。她非要引燃它,并且要让我在爆发之前浇灭那火苗。
“分不清玩笑和真话,在现实世界里很吃亏的。”齐溯道,“难为你摊上了一个如此与你不合的人。”
“不过,”他话锋一转,“她这次来是不是有意向你求和啊?既然她肯低下头,你就原谅她。就算做不成朋友,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不可能。”我直白地回答。“我陈曼向来说一不二,做过的事绝不后悔,我们之间断了就断了,没必要煞费苦心地接起来。”
齐溯知道劝说无果,站起身,耸耸肩,又伸了个懒腰。“那吃饭去吧。”他说完,转身进了屋。
我看向楼下,是有人走过的痕迹。大概刚才看书太入迷了,有人来过,却不曾察觉。
十二月初,杭州步入冬天。之安抽空跑来,给我带来两件她新打的毛衣。
我一换季就感冒,她又往我的药箱里添了一些感冒灵,放在了显眼的位置。又从包里拿出一大袋的枇杷叶,叮嘱我咳嗽时要熬水喝。
之安在我家住了两天,一次买菜回家时碰上了齐溯,两个人竟聊上了。然后之安盛情邀请齐溯到我家吃饭。
吃饭时间,之安一直拉着齐溯唠家常。什么多大了?家住哪儿啊?有没有工作啊?齐溯笑着,一一回答。最后之安长叹一声说,最不放心的就是我这个女儿,你们住的近,还麻烦你多照顾些。
齐溯连连点头,诶阿姨你放心。
我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你干脆改口叫妈算了。
送走了之安后,屋子里又清净了不少。
不出所料,在她走后的一个星期,我成功地感冒了。
第一天发烧了,被齐溯死拖去医院打吊瓶,打了三天,烧是退了,扁桃体又发炎了。
我拿之安带来的枇杷叶熬水喝,一连喝了一个星期。
齐溯嘴馋,每次我熬枇杷叶,他都能闻见,然后跑进我家讨要一碗喝。
“润肺。”齐溯每每这样说。
我和他坐在我家阳台上,人手一杯枇杷叶水。“你前女友要是知道你戒了烟,会不会找你复合啊?”我问。
“不会。”他摇头,有些惋惜道,“她和你一样,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你呢?”他又反问我,“要是你前男友找你复合,你会同意吗?”
我喝下一大口水,哑着嗓子:“我不知道,我还没有谈过。”
“你是学法的吧?”齐溯半开玩笑,“连恋爱都没谈过。“”
“确实。”我哂笑。
“陈曼。”他突然叫我名字,搁下玻璃杯,“上次你同我讲了你的故事,那我就拿我的故事来交换吧。”
“洗耳恭听。”
齐溯的父亲是个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掌管着公司上上下下几百号人的生计。他父亲一心想把他培养成和他一样的企业家,把齐溯安排地明明白白。齐溯天资聪颖,确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父亲大概是怕他像仲永一样,逼着他不停地学习。他的生活被学习挤满了,以至于到大学他都没有个像样的朋友。父亲想着给他提供好的环境,再继续读完研究生,就在他就给他在校外找了个房子,这才来到我隔壁。
“大学里好不容易交了个女朋友,结果被我自己搅黄了。”他苦笑,“还好遇见你这个朋友。”
“是啊,”我应和。“好朋友。”
圣诞节前几天,杭州下了雪,在路面上结了薄薄的一层。我从阳台望去,远处是装点好的红色,近处是自然的白色。
齐溯居然忙着装点屋子。那天瞧见他往门上贴了个圣诞老人。
“生活嘛,还是需要点仪式感的。”他如是说。
圣诞节前一天,已经一个星期没响过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撇了一眼,上面显示着三个字,“周思玖”。
我没有接。
正好姜饼小人烤好了,我戴上隔热手套,把他们从烤箱内取出。
手机响了半分钟后停了。
我刚把姜饼小人端上餐桌,手机又响了,依旧是周思玖。
我拿起一块姜饼小人放进嘴里尝尝,嗯,味道还行,就是糖放的有点少。
铃声又在半分钟后停了。
当手机响第三次的时候,我忍无可忍,接听了电话:“你有完没完?”
对方怔了一下,然后是一个陌生桥先熟悉的声音。“你怎么了?”
我这才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的哪里还是周思玖,换成了“陆惜雯”三个字。
我也怔住了。
陆惜雯还在电话那头说着:“小曼,你在哪儿呢?还不快来接驾?”
我开着自家的车到达机场,是我接到她信息的半个小时后。
陆惜雯是我的初中同学,当时关系很好。上高中后她考托福,去了美国留学。此后再没联系过,只是听初中同学提起过,但是考上了什么警校。如今突然回来,确实出乎我意料。
我吩咐她在大厅里等我,可一别多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何况大厅里人又多又难找。
我四处留意着,瞧瞧哪个姑娘像她,远远的瞧着那边站了一个人。穿着卡其色的羽绒服,拉着个巨大的银色行李箱。
似乎是感到我正在看她,女孩转过头来和我对视。
我们就隔着人群,隔着十多米的距离遥望着对方。几秒过后,那女孩突然向我跑来。我也反应过来,快步迎上去。
“小曼!”女孩儿跳起来,然后一把抱住我。“真的是你呀!”
“好久不见,惜雯。”我轻轻拍着她的背。
上了之后,陆惜雯吃上了我烤的姜饼小人。
陆惜雯和我差不多,认定的事就一直要做下去,绝不后悔。前几年不顾家人反对考了警校。与我不同,她大大咧咧,而我总被她调侃是个闷葫芦。
“对了,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我问,“国外不好吗?”
她摇摇头:“不好,哪有国内安全啊,动不动就恐怖袭击的,整天提着心眼过日子。而且我没有美国国籍,撑死也就是个文员。我听班长说,你在这儿,我就回来了。”
“房子找了吗?要不暂时先住我家?”我提议。
惜雯抽了张纸,擦了擦手。“找了,离警局不远,不过还是先去你家坐坐吧。”她咧开嘴笑起来,和初中那会儿一模一样。
我带着他上楼,就在楼道里遇见了刚放学回来的齐溯。
“哟,这,这谁呀?”齐溯要开门的手停住了,就知道他看到美女是这个反应。
“我初中同学。”我打开自家门,让惜雯先进去,结果这货屁颠屁颠的跟过来。
“你干嘛?”惜雯一个转身把他堵在门外,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
“惜雯。”我拍了拍她的手。“他是我邻居,算个朋友。”
惜雯依旧狐疑的眼神,但还是让他进来了。
“你呀,家就在隔壁,非要来我家蹭吃蹭喝。”我把惜雯的行李推进房间,吐槽他。他没应我,我回头却发现他在拉着惜雯唠嗑。惜雯却是一脸嫌弃,见我出来便对着我说:“小曼,这人你管不管?不管的话,我抓警局里了。”
我默不作声,只是笑,准备去厨房做菜。撇了一眼齐溯,他现在倒是怕了。
“交……交警?”
“刑警。”惜雯正色。
齐溯闭嘴了。
三个人吃不了多少菜,便没做多少,炒了酸辣土豆丝,干煸小黄鱼,煎了三个荷包蛋,煲了饭,便这样吃了。
齐溯吃的欢笑的也欢,只是还堵不上那张嘴。
“嗨,陈曼姐,你这做饭挺好吃的。”
“那是。”惜雯白了他一眼。“我们小曼初中就拿过社区厨艺大赛的冠军呢!”
我用手肘顶了顶她的手臂,惜雯也恰时闭了口。
“你赶紧吃,吃完了赶紧去上课。”
“呦,还是个大学生。”惜雯轻笑。
年龄是个过不去的坎儿,齐溯急赤白脸地开始辩解。“我就比你们小一岁而已……”
“小一岁也是小,该叫姐还得叫。”我打断他,往他碗里塞了一条小黄鱼。
简单用过饭,齐溯要回学校上课,临走时还不忘通知我们。“圣诞节我在家开派对,两位姐姐赏脸光顾一下寒舍呗。”
我连连应好,并表示再不走就迟到了。齐溯火急火燎地就冲了出去。惜雯发笑说很久没见过这么活泼可爱的男生了。
惜雯也没有多留,她下午得去局里报道,我又开车送她过去。她下车时我问他,“齐溯的派对你去不去?”她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出那个万能的回答。“看时间吧。”
我知道他不是在敷衍我,她现在当了警察,很多时间都身不由己。
是了,谁要能真正由己呢?若我能由己,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那就这样吧,就算身不由己,也就顺其自然。
失去的会失去,相遇的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