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迷不悟（网游）》沐流辰

2、第一章

　　“我是不是真的很无趣？”

　　和柯生分手的第三天，我坐在学校附近的餐厅里，一只手机械地搅动着纸杯里的草莓奶昔。阳光透过擦得光亮的玻璃窗投射在我的手臂上，留下一片三角形的明亮，我看着这片晃动的光块，突发奇想地问。

　　坐在我对面的赵炎正在猛力吸着堆了半杯子冰块的可乐，突然猛咳起来，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赵炎大约可以说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友人了，想来也确实可悲，我这样无趣的男人，又不喜言语，连这唯一的朋友也是靠着上一辈的缘分得来的。

　　“小纪你……”他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却欲言又止。

　　赵炎和我是完全相反的类型，阳光，坦率，在我的面前至今为止能让他想说又说不出来的事除了柯生再无其他。

　　我大约也能猜到他想说什么，多半是想问我是不是因为柯生的事情受了打击转了性，居然会和他探讨起个性问题来。

　　“不是。”

　　我把吸管塞在嘴里继续冥想。

　　赵炎瞅着我看了半天“小纪，找点事做吧。”

　　“什么事？”我兴致缺缺。

　　“你看，你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看书，你好歹也参加参加正常人该有的运动吧。”

　　“什么叫做正常人该有的运动？”我皮笑肉不笑地强调这“正常人该有的”这几个字。

　　“咳咳，就是，比方说，你偶尔也跟我一起出去打打球，踏踏青什么的吧…….”

　　重新低头，习惯性的将展放在餐桌上的书翻了一页：“打球？一群赤膊的男孩？”

　　我没有明说，但是赵炎能够明白。

　　他知道关于我的一切，甚至是我的性向。

　　他果然噤声，冥思苦想：“那，打打游戏总成吧，都不用出门，你不是刚换了新电脑？”

　　我头也没抬，又翻了一页“浪费生命。”

　　他终于词穷，“吧嗞吧嗞”几下吸完剩下的可乐，站起来背身肩包：“走了，我和朋友约了2点上游戏。”

　　“站住。”

　　在赶在他抬脚之前我终于出声，站起来合上书。

　　他转脸看我。

　　我从包里拿出纸笔，送到他面前：“游戏的名字，写下来。”

　　没有柯生的日子，除了看书，我再也想不出别的事情可做。

　　早上不爬起来吃早餐也没有人来喝斥，下课之后没有人来拉我去草地晒太阳，周末不用去看无聊的让人瞌睡的电影。

　　我的生命里就这样凭空多出来这许多原本就属于我自己的时间，又坚持了3天以后，看着压在桌台下面的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我终于投降。

　　网络游戏，我不是没玩过，那却是多年以前，少年时候，对人生没有激情至少也还是有好奇的。

　　我就是那样一个执着的人，无论喜欢上什么都要做到最好，那段疯狂沉迷游戏的日子，于现在的我来说只不过消磨生命而已，往事不再重提，我一直前行，却不知不觉间回到原点。

　　永恒之塔。

　　我嗤之以鼻，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真的永恒，你以为是永恒，海誓山盟，然而终有一天，连这片我们生存的土地也会从这世界上消亡了去，只是我们无法亲眼见证而已。

　　我没有告诉赵炎我开始玩游戏的事，即使我终于还是选择了和他同样的服务器，华南天琴，长着纯白羽翼的天族。

　　在我百无聊赖的练到24级，始终还在继续玩和不继续玩这个问题中间摇摆的时候，毕竟这个游戏是收费游戏，不是我以前玩的免费游戏，而再过几天就要开始正式收费了。就在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他。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沙漠的中央。

　　一望无际的荒芜之中，只有他赤红色的名字扎眼的醒目。

　　他就坐在一个小土丘的后面，一动不动。沙漠灼热的背景是虚的，只有他身上夜般漆黑的金属甲真实可见。

　　直到几秒钟之后我才意识到，那是一个魔族。在这之前，我从未见到过一只魔族，我的级别太低，还不够资格进入欧比斯，而时空的裂缝又如此之稀少。

　　我一直以为埃城的附近算是安全的地方，但是谁知道呢？时空的缝隙可能通往任何地方。无论如何，此时在我的面前确确实实地坐着一只魔族。赤红色的名字，打着问号的等级。

　　然后理所当然的，我被发现了。

　　那是一个魔族的杀星，他从地上站起来冲到我的面前那几乎是一瞬间的事，速度快到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在那个一片黑白的世界中，他在我的面前坐下，明确地说是我的尸体前面。

　　我的视线里没有颜色，然而他本来就是个没有颜色的人，苍白的肌肤，沉如墨色的发和铠甲。

　　也许这个人正在屏幕的另一边凝视着他，这么想着，一种奇异的感觉爬上我的脊背，一片冰凉的颤意。

　　我以为他会出言羞辱，但是他没有，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没有言语，一种居高临下的难以触及的傲慢。一个高傲的不可一世的男人，我在心里下了这样的结论。

　　我没有绑定轮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立即回记录点，也没有向军团求助，而是就那样趴在地上，从翅膀的缝隙里看着这个如践踏蝼蚁一般将我踩在脚下的魔族。

　　片刻之后，魔族再一次站了起来，我看不到他去了哪里，但是屏幕上方传来了战斗的信息，他猎杀了另一个天族，不久之后，又是一个……

　　再之后，大概是走远了，我再也收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

　　不知道他是否平安的回到了魔界，也许遭到了天族的猎杀也说不定，毕竟这里是天族的地盘，沙漠离埃城也并不遥远，他杀了这么多的天族，总会有人求援的。

　　我回到埃城的记录点，趴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被魔族猎杀不会掉经验，但是免不了虚弱，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坐在地板上，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难以抑制的热血沸腾。

　　我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是兴奋，是恐惧。

　　我只知道，从此刻起我开始近乎疯狂的思念着那个魔族，想见他，见面了，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

　　这只是一个虚拟的人物，我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就只是，想再见一面而已。

　　那天晚上，我冲到校门口的书报亭里，买了一张100块的点卡。

　　转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柯生，他站在离书报亭不远的柳树下面，轻风荡起柳树的纸条，抚过他一头柔软的短发，就像那个雨夜，我一时间分不清楚什么才是真实。

　　我突然发现，我不懂他，我们交往了三年，我疯狂的爱了他三年，然而，我却不懂他。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然后他转身离开，没有言语。

　　我摇头苦笑，捏着点卡的手心被戳得生疼。

　　何必急着离开，将界限划得如此清楚，我当然没有期望过我们还能做朋友，我本身对朋友也没有什么追求。然而就算如同稍微熟悉的陌生人一般，相遇时候点头错身，又何尝不好。

　　这段感情，由我开始，由他结束，我努力过，我也累了。

　　我独自走在寂静的校园里，我原本就不畏惧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