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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二十七章 ...

  •   沈千扬虽说要陪慕少游一同往药王谷见秦痕,但有时事不由人。自回北疆后,沈千扬的伤势便一再反复。他体内多年旧疾触发本就难治,何况胸口又添刀伤,加上金陵到沧州一路车马劳顿,回到北疆时,整个人已清瘦不少。而慕少游更是衣不解带得随身照顾了沈千扬一个多月,才勉强将他的伤势压制住。
      这段日子以来,因为秦痕暗中在药里动手脚的事,慕少游对沈千扬既有愧意,又担心对方的伤势,一面还要记挂着秦痕在药王谷的情况。心思即重,又要照顾沈千扬,但等沈千扬伤势稳定的时候,他反倒比对方更憔悴几分。
      惟一庆幸的,不过是严守那脾气拗的老爷子尚未老眼昏花,这段时间来自将慕少游的劳累看在眼底,对慕少游虽仍有心结放不开,但比起当初初见时的态度,已好了不知道有多少。至少,他已不再时时想着怎么将慕少游挫骨扬灰,或趁沈千扬无暇顾及之际将他抓进刑堂里,数百种刑具一一伺候。
      如今严老爷子嘴上仍旧是冷嘲热讽,可他与慕少游两人十年前在赤峰教中就是这般相处,现在看来也不觉有什么不妥,反倒隐约有些似当年旧景。
      严守既无伤慕少游性命的意思,沈千扬心里也就暂放下一块大石。
      毕竟,当初唐秋严守背了他对慕少游下手的事,他现今想来,仍觉心内惶惶。不过毫厘之差,他与慕少游,或许就是生死之隔。
      莫说真如那般,就是想想,他也觉得心头抑郁,禁不住伸手将身边忙碌的人拉进怀中,贪那怀抱中一时满当当的充实感。
      慕少游刚替沈千扬喂过药,正在收拾手边东西,不料腰上一紧,已给人拽进怀里紧紧环住。十数年相识,早知晓这人的霸道性情,却还是无奈叹口气,轻声责道:“沈千扬,你又发什么疯?”
      却听落在耳边的话语略沉,“总觉得,有时只需我一放手,转眼你又会再消失十年。”
      慕少游不觉失笑,笑过后却是满心苦涩,任由对方将自己困在怀里。
      “还是对我这么没信心?”
      沈千扬的下巴正搁在他颈上,闻言侧头在他颊边轻轻一吻,“我对你,从来就没有信心。所以只好强把人绑在身边,用再多你厌弃的手段都好。只因为……我手若稍松一些,此刻你便不会在我身边。”
      不想沈千扬今日这般坦诚,慕少游垂首,想了想,觉得有些话是该趁机说清楚。
      “其实,我和你两个人,当真是不合适。十年前强绑在一起,结果我害赤峰教折翼十年,害你重伤败离中原,甚至还害墨涵夫妇失了性命。而十年后再在一块,我们还是忍不住互相伤害。你个性太过霸道,而我也是不懂和软的人,更都记着当年那些旧事……”
      慕少游话未说完,便被狠狠揽紧来,沈千扬抱着他,声音里有些恼怒:“慕少游,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慕少游暂未理他的质问,继续道:“还有这次小痕在你药里暗中做手脚的事,也是我对不起你……”
      沈千扬不悦打断他的话,“我早就说过,他是他,你是你!而且他是你的儿子,你舍不得他受委屈,我也可以不同他计较!”
      “但我们之间……”
      沈千扬心底渐渐有了火气,“我们之间怎样?你要的尊重信任,我全都可以给你。你嫌我个性霸道,我也可以试着放松手,给你相应的自由。只要你真正将我放在心里,肯信赖我依仗我便好……慕少游,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是说你终究信不过我,抑或是你终不愿同我在一起?”
      沈千扬的怀抱炽热,慕少游觉得一颗心也被那些话语紧紧缠住,几度张口想说话都让对方打断。他摇了摇头,不觉笑道:“沈千扬,你性子里的霸道若真改得了,还是你不成?现在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这副样子,要我怎么说下去?”
      感觉到腰上的力道稍松了些,沈千扬也察觉自己的蛮横,说话的声音不禁有些挫败,“你究竟想说什么?”
      慕少游转了身,看着沈千扬的眼睛,缓缓道,“我想说,即使我和你不合适,彼此个性都太过尖锐不好相处,也忘不掉旧日里的互相伤害,甚至今后也还可能有争吵隔阂……可是,纵然是这样,我还是想继续我当初的承诺。我愿意以真心对你,陪在你身边。”
      ……
      慕少游话落音,屋中有片刻的沉默,再片刻,他就被一阵猛力再度扯入沈千扬怀抱。闭了眼,有吻轻轻落在眼睑在,温度却烫得人几欲落泪。
      “我保证,如那日在沧州对你的怀疑伤害,今后必定不会再有。”
      慕少游未曾应声。
      即便是有,再多风雨也已走过,当两人真正心意相通,别的阻碍隔阂,也终会消散。与其纠缠于那些僵硬的承诺原则,倒不如敞开心扉,彼此真心相对。

      等沈千扬痊愈之后,慕少游带他一道去了药王谷。
      莫耶见两人相偕同来,两人动作未见有多亲密,但看彼此间眼神姿态,也知这两人间的心结已解开来。
      只是,现下麻烦的,还是小痕那孩子。
      当日,沈千扬与独孤行比试受伤,慕少游没法放下重伤的沈千扬与秦痕同回临淄药堂,反倒随了沈千扬而去。秦痕负气而走,被肖陵追回,之后却死活不肯回无垢山庄,也不承认自己是肖家人。肖明堂为此大怒,强要关他,可秦痕千方百计逃了又逃,最后逃不掉,还闹起了绝食。
      闹得肖明堂最终没了办法。
      对这么个孩子,他打也不行骂也不行,总关着,更不是回事。到最后,肖明堂束手无策,还是独孤行想起了莫耶,才问秦痕可愿意来药王谷呆一阵子。
      本也只是试试而已,却没想到,一听到莫耶的名字,秦痕极好说话地点了头。
      对此,肖明堂虽不愿,但秦痕闹得厉害,他完全管不住,只好让独孤行和肖陵送秦痕过来,托莫耶照看一二。
      秦痕到了药王谷之后,别的话还没说,就先拽着莫耶的衣袖,问起自己的身世还有慕少游与沈千扬当年纠葛来。
      秦痕即已知晓,莫耶自然不能再隐瞒,便将秦痕的身世,肖墨涵与苏云镜二人的死,当年慕少游与沈千扬在这件事的作为与影响,一五一十全告诉了秦痕。比起肖明堂与柳随风所言,莫耶的解释中,自然又多了许多外人不知晓的东西。譬如慕少游与肖墨涵当年知己情谊,譬如慕少游为肖墨涵做的种种,无论是苍云雪山上苦心寻药,还是赤峰教中一再相护,以及这两人谁才是真正的卧底,全都细细说给秦痕听。
      小孩听完解释后,对慕少游其实已不如何怨恨,或者说,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怨恨过他爹。
      他所不能接受的,只是慕少游与沈千扬之间的亲密。
      莫耶清楚小孩心里真正计较的是什么,因此,对慕少游与沈千扬的到来,他并未抱多大希望。
      果不其然,对于慕少游,小孩始终避而不见。
      慕少游在药王谷里呆了多久,秦痕就把自己关在房中多久,不管莫耶怎么劝,他也不肯出房门一步。被逼得急了,相反锁了房门连饭也不肯吃。
      秦痕是慕少游养大的,自然清楚这孩子是什么性情。他将小孩的固执倔强看在眼底,无奈之余,也有些怪自己,将这孩子宠过了头,这才养就他现在这般自我固执的个性。
      但再如何,秦痕的个性摆在那,他定了的事情,一旦狠下心来就很难更改。他现在这种态度,众人也不能逼他。
      最后连莫耶也没了办法,只好劝慕少游与沈千扬先离开,待他再劝劝这孩子。
      慕少游无可奈何,也只好先离开。离开前他与莫耶详谈一番,终狠下心,托师兄替他教管秦痕。他自己的个性就太过尖锐刻薄,若小痕也给他养成这副性子,墨涵在地下见了,定不安生。如今秦痕也就还听莫耶的话而已,他留在药王谷中,由师兄管教约束,也是件好事。
      但等着这孩子情绪稳定些,他再来药王谷。
      父子间十数年亲情,总不会因此就彻底斩断。

      北疆的春,要比别处来得要晚一些。眨眼间三月就已翻过,可一眼望去,到处还是一派苦寒萧索,并无半点春的影子。
      好在青阳谷中气候稍暖,比起别处来,好歹还能看到点春的娇俏。着眼处横几数枝桠,枝头一点粉色妆翠绿,娇娇柔柔的样子,看得人打心里怜起来。
      药庐前的花架虽只见翠色,但浓浓连成一片,瞧着也极怡人。
      慕少游照例将一把竹椅横在花架下,一杯清茶在手,随意翻两本书,便寻着半日闲适。
      惟一有遗憾的是,替他泡茶那人,再不是那个长着一双漂亮凤眼的小孩,每次端茶来时总是满心忿忿,重重把茶盏一搁,不情不愿唤他一声‘爹’,然后或数落或抱怨……
      “爹,你还能再懒点吗?”
      “爹,你都睡了多久了,还睡?”
      “……”
      他和小痕,并不若一般人家的父子。
      或许,他是对这孩子是太过放纵,凡事但由他的性子。
      看似是宠过头,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过去在临淄药堂那十年时光,若非有这个孩子一路相陪,他一个人带着那些过往,怎能活得开心?
      只是,这个孩子终不肯再陪他下去。
      而师兄莫耶那边,也一直没有消息传过来。
      慕少游将手中茶盏放下,不觉轻叹了口气。
      却闻头顶有人低声问:“叹什么气?”随之而来的,还有自然而然揽上腰的手臂,以及映入眼的英俊容颜。
      过度贴近的温度,让慕少游不觉笑了笑,眼里滑过些狡黠的味道。
      “我在想,小痕要是因为你的关系总不肯见我,我是不是该给你撇清干系,带了他回临淄去。”
      腰上环着的手臂瞬间收紧,耳朵上微微一疼,沈千扬咬着他耳朵,恶意往里面吹热气,落在耳畔的话语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恼恨。
      “你敢撇清干系试试!心里就你那儿子重要……”
      话里略有些委屈的味道,慕少游唇角笑意更深,却被沈千扬将一个吻烙在颈间,随后入耳的话,却是跟委屈没有半分关系的耍流氓。
      “是不是想今晚下不了床?”
      脸唰地红了来。
      自对方怀中挣出来,转过去对上沈千扬带了调笑意味的眼,慕少游狠狠瞪他一眼,想了想,却是气定神闲一笑。
      “其实,当日和你在金陵的时候,我曾想过,只要治好你的伤,我就带着小痕离开。从今往后再不想见,你和我……就算一个了断。”
      沈千扬闻言,脸色果然稍沉,抓住慕少游的手力道稍大,将人拉入怀,“你当真这么想过?”
      慕少游老实地点点头,看见对方眼中墨色更浓了些,不觉更想笑,“是啊,当时我想着,咱们两个人个性都太差,勉强在一起也不适合,何必强绑在一起互相伤害。”
      沈千扬心里给针刺了一下,继而恶狠狠道:“慕少游,我才知道,你是个懦夫……”
      “嗯?”
      “当日我受伤,你在严老爷子面前说过的话我还记得。连死可以与我作陪,却不敢伴我一生。”
      “我能当这是激将法吗?”
      看着沈千扬墨色的眼瞳,和那眼瞳中自己的倒影,慕少游笑了凑上前去,环住沈千扬的颈子,将一个吻印在对方唇上。
      见那墨色眼瞳颜色霎时更浓几分,几乎要将人湮没。
      慕少游淡淡笑了道:“沈千扬,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的伤我根本没办法治好。也就是说,终其一生,我和你,也撇不清干系,做不出了断。”
      沈千扬稍怔,片刻后猛将人压在竹椅上,视线落在对方唇上,低头狠狠吻住。不同于慕少游蜻蜓点水般的轻柔,沈千扬的吻激烈而热切,落在对方腰间的手也开始放肆。
      满花架的翠绿都给这热情臊得羞转了眼。
      但只有沈千扬自己才知晓。
      当刚刚慕少游那个吻落在他唇上,再听慕少游那些算是相许一生的言语,他心底涌起的温度与满足,是怎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十年爱慕,直至今时今日,幸福终将一颗心真正填满。

      “我过几天想再去见小痕……”
      “我陪你。”
      “你去他更不肯见我,我自己去吧。”
      “都依你……”
      不满意对方此时的不专心,沈千扬霸道地抱紧怀中人,吻住对方唇,将他其余的话语全数堵住。
      而远在千里之外,秦痕才将写好的书信卷好装入竹筒,绑在信鸽腿上。
      一封信写了又写,改了再改,最后送出的,不过薄薄一页。
      其中内容,再简单不过。
      ——爹,沈千扬那人有什么好!又霸道又爱动怒,你和他在一起不适合,倒不如和我一起回临淄……
      (全文完)

      (本人作品晋江原创网独家发表,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转载,请各大网站尤其是某些论坛的“同好”高抬贵手。你们的转贴和手打都是千金不换的心血,本人承受不起这样的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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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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