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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书生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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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州是南方第一大城,城内行人熙熙攘攘,街道两旁小店小摊紧密有序,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这里原本不叫陈州,而是千佛城,因为城中心有一座千佛塔,是整座城市的最高处,站在千佛塔顶,便能放眼望尽这座城里的一切。
十几年前这里曾爆发了一场瘟疫,城内尸横遍野惨绝人寰。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路过此地,在无人敢进城、也无人能出城的情况下,他竟然放弃大好前程留下来替城里的人治病。据说这书生的医术很高明,一部分得病的人在他的治疗下渐渐康复,可是他自己却感染上了瘟疫,医者父母心,这书生竟然隐瞒着自己的病情继续替人看病,最后终于病入膏肓撒手而去。
城内侥幸存活下的人为了感谢书生的救命之恩,在城南湖心中央的千佛岛中修建了一个祠堂来纪念陈书生。圣上闻此大为感动,于是下诏将千佛城改名为陈州,为了让这里的人世世代代记住,有这样一个人,挽救了一座城。
当天河一行人站在陈州城门口时终于松了一口气,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天的路,大家都很疲倦,尤其是柳梦璃和璇玑,一个常年在家的大家闺秀,一个走哪都用御剑术的小女孩,在马背上折腾了一天,能坚持下来已经不易。
“啊,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累过……师兄啊,我不能再动了,休息……”璇玑一下马便靠着怀朔,一副谁要不让她消息她就跟谁急的模样。
“平时不多练习剑术,现在体力不好了吧?!”
“哼!”
梦璃虽然啥也没说,可是她脸色很是苍白,菱纱见此忙扶住她,“不要紧吧?!”
“多谢韩姑娘了。”
“都说了你叫我菱纱我叫你梦璃呀,客气什么。”
怀朔想了一下,说道:“干脆这样,菱纱你带师妹和梦璃先去客栈休息,我和天河去找找师叔的下落,御剑瞬息而至,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不然就只有等我和璇玑禁术解开后才能回琼华了。”
“也行,那我们就在前面的陈州客栈等,你们自己小心点,尤其是你天河,不要到处去惹麻烦,不然~~”菱纱比了比拳头。
天河不服地吐吐舌头,冲着菱纱的背影做鬼脸,哪知菱纱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回过头,吓得天河躲到了怀朔背后,菱纱瞪着眼,那表情的意思就是:云天河你回来就完了。
“天河你往右边去,我从左边找,天黑之前到客栈回合!”
“恩~”
两人分开后天河立即将怀朔交代的找人事件抛诸脑后,缤纷繁华让天河东奔西跑,什么捏糖人的呀、唱戏的呀、卖字画的呀,让天河感觉山下真是一个很奇特的地方,捏糖人的老伯见天河傻兮兮的便给了他一个糖人,让天河很是开心,觉得山下的人都是好人,在云家村的不愉快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傻人有傻福这话说得真不假,至少某位云姓傻瓜的确是运气很好,因为在他压根就忘了找人一说之后,便瞧见对面湖中心小岛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慕容紫英。
“啊!你别跑!”云天河立刻朝那小岛跑去,不过慕容紫英似乎没有听见天河叫他,他正皱着眉,似乎在思考什么。等天河跑过桥后慕容紫英已经不见了,不过这小岛只有一座桥,天河直觉他进入了祠堂。“难道这里又有妖怪?!真是个怪人,明明跑得那么快还会飞偏偏喜欢追着妖怪跑,妖怪有啥好吃的,肯定不如野山猪美味……”
天色已晚,祠堂里只剩下旺盛的香火,散发着浓郁的檀香。慕容紫英萧瑟的身影在灯火中若隐若现,他死死地盯着祠堂大厅正中央的泥塑,甚至天河的出现都没有让他周一皱眉。
那是陈州百姓为陈书生塑的身。
天河走到泥塑前仔细地观望了下,这泥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完全不明白慕容紫英为何对它如此感兴趣。“哎,你老望着它干嘛?它又不能吃……”
奈何慕容紫英根本不理天河,他闭上眼睛,口里念着什么,只见手中一团紫光化做一道剑气,犀利地朝泥塑劈去。就在天河觉得不可思议之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
泥塑睁开了眼睛!
“啊啊啊!泥塑活过来了!”天河大叫,可是那语气里没有害怕的元素,更多的是惊喜和好玩。但是定睛一看,并不是泥塑活了过来,而是从泥塑上飞出了一个身影,他长得跟泥塑很像,头戴冠帽身着长衫,一派书生气质。
慕容紫英的眼神瞪了过来:“你别给我添乱!站到一边去!”然后又转过去指着那书生喝道:“何方妖孽在此作乱?”
那书生行了个礼,回答:“学生陈誉,乃这泥塑所示之人。”
“我知道我知道~你便是怀朔说的那个救了整个陈州的大好人~”天河路上早就听说了怀朔说了陈书生的故事,菱纱、梦璃都赞不绝口呢。“紫英,他是好人啊!”
“你闭嘴!”慕容紫英看到那张脸晃动就头疼,这个云天河与妖怪为伍不说,说话也颠三倒四不明是非。自己一向很冷淡,鲜少被人弄得如此沉不住气,真是天生的克星。“你既然已经死去,为何在此逗留?阴阳自有天定,你且去地府转世为人。”
陈书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走,也走不了。这岛便是我当年死去的地方,我在这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可是我死前一直念着家中母亲和妻子,希望能够再见她们一面,看她们过得好不好。或许是执念颇深吧,我死后投不了胎,却也出不了这个岛,不能回家,什么都不能做。所谓“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母亲独自一个人把我养大,我却不能侍奉其左右。我的家乡是临近东海的一个闭塞的小村庄,我妻子是一个很执着的人,我担心她不晓得我死去的消息会在家乡一直等着我。这十几年来我日夜牵挂,却无可奈何,不晓得这种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你十几年来就一直呆在这个岛上不能出去吗?那多可怜啊,这里这么小玩一天就腻了,你是好人嘛,老天这么对你就不对了……”天河听爹说好人是有好报的,所以人一定要做好事不要做坏事,否则天一定会罚你。
“云天河把你那套奇怪的理论收起来,陈书生出不了这个岛是因为中了言灵术,一个人死前太过于执着某件事,死后灵魂便会被束缚在他死亡的地方不能离开,要等黑白无常来领路去地府。”
“那为啥黑白无常到现在还没有来?地府就有特权偷懒了?害得陈书生一个人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
“不,”陈书生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坚决,“即使到了地府我也不愿投胎,我要等着我娘和妻子,问问她们过得好不好。这一世,我负了她们,被困在这里,反而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心甘情愿。”
天河的脑袋实在是不能理解陈书生,明明不是他的错,为何死了都还要继续愧疚下去呢?不过陈书生如此的痛苦,就是想要见他的母亲和妻子一面,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紫英,你有办法让陈书生离开这个岛吗?”
紫英皱了皱眉,并不赞同天河:“人鬼殊途,死了就因该对世间一切一了百了,陈书生你因该放下心中执念,便能去地府了。阳间一切自有定数,你母亲和妻子也有既定的人生。”
“可是我放心不下啊!”陈书生激动地说道,“我父亲在我未出世前便已病死,是我母亲一个人将我拉扯大,她为我辛苦了一生操劳了一生。我本沉溺于医术,可是她希望我能够上京赶考取得功名,为此我日夜苦读就是不想让她失望,没想到这京城一去不能返,我甚至不知她是否还活在世上……”或许是回忆起白发苍苍的母亲,陈书生掩面而泣,谁说男子不能流泪呢?只是情未到深处罢了。“我妻子名叫文慧,她温柔贤淑,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感情很好,她从不嫌弃我家境贫寒,一直陪伴左右。小慧为了嫁给我不惜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从此过上清贫日子,我有愧于她啊。这些年我经常想起过去的生活,我读书写字,小慧研磨泡茶,一个眼神,我便能知晓她的意思。希望小慧能够将我忘却,嫁与一个好夫君幸福一生。”
“紫英,你能帮就帮一下吧,陈书生是个好人,你帮了他也就是做了好事呀!”天河觉得让陈书生继续在这里无止尽地等待下去太残忍了,如果黑白无常一直不来,而他又一直忘不了母亲和妻子,那岂不是生生世世就得呆在此处不能离去?!一想到此,天河不禁想哭了,他从来不觉得哭是丢脸的事,随性而已是为天道。
紫英很矛盾,修道之人本不应掺杂多余的情感,可是眼前一人一鬼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若将陈书生带出千佛岛便是干预了凡间的规则——”
“去它的规则啦!”天河打断紫英的话,“什么破玩意儿,这也不准那也不准,谁定的叫他改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