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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还以为谁是谁的星辰大海 ...


  •   “可笑的是,那次你在火车站送我,竟然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可惜,我那时没有想着多看你几眼……”

      顾浣佳攥着手机捂在胸口,终于还是哭了出来。这是江曲尘对她说的最后一段话,是一段手机录音的最后一句。

      因为顾浣佳还和爸妈住在一起的缘故,爸妈不允许她谈恋爱,所以她接不了江曲尘的电话,无论他们是在一起还是分手,只要是他打来的,顾浣佳都会马上挂掉,然后心虚的瞥向爸妈。甚至在开车连接蓝牙的时候,为了防止江曲尘打来,顾浣佳还会故意把他的电话号码拉进小黑屋,等断开蓝牙后再把他放出来。

      现在倒是不用放出来了,江曲尘的电话号码,终于被永久拉黑了。

      ——————————————

      顾浣佳有写日记的习惯,尽管她的字并不好看,江曲尘形容她的字最为准确:每一笔好像针扎一样,外露锋芒.这和顾浣佳的性格有关,女权、争强好胜、完美主义者,所有吹毛求疵的毛病都在她身上。

      顾浣佳翻开自己的日记本,拿起笔,摆好姿势,却发现根本无从下笔。她无声的叹了口气,将笔又放回桌子上,仰头看向天花板 ,台灯的光源照在书桌的笔记本电脑上,光影交错,白色的天花板渐渐映出江曲尘的脸。

      “分手第3天,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心里会堵着,像感冒一样,怎么也不舒服。”

      顾浣佳心里清楚,说不难过是假的,她与江曲尘是大学同学,大一冬天的那个圣诞节,准确的说是圣诞节的第二天凌晨,两人在一起的,到现在已经三年零五个多月,1225天了。分手是顾浣佳自己主动提的,是她从两个月前就想好要提的,真的分了,却开始不自觉的怀念没分手的日子。

      顾浣佳,你是不是作。

      心里想着,日记本上就添了这么几个字。顾浣佳一怔,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继续写道:

      “没有谁会是谁永远的星辰大海。”

      写完,满意的放下笔,欣赏着自己越来越非主流的文笔,慢慢爬上了床。顾浣佳平躺在床上,做着似乎并没有什么用的腹式呼吸,开启了每天晚上的自我催眠环节:

      “分了手,日子也还是要过,该睡的时候要睡,绝不可以一直想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心态要平静,明天早上7点起床,先背单词,然后再吃早饭上班………”

      果然,这天晚上顾浣佳又失眠了。

      第二天,顾浣佳顶着两个黝黑的眼圈爬到日记本前,拿起笔重重写下几个大字:江曲尘,我必须要忘记你。纸的背面,每一笔都在纸上划出道道突起,有种说不出的突兀,这是顾浣佳的习惯,写字仿佛入木三分,使着吃奶的力气。

      “爸妈,我走了,不然迟到啦!”

      顾浣佳提着口罩随手挽起头发绑了个低而散乱的丸子头,冲向了电梯。电梯已经下去了,顾浣佳深深叹了口气继续等。看着电梯数一点点减小、暂停、再减小、再暂停,顾浣佳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两年前,江曲尘在顾浣佳家里借宿过一夜。

      江曲尘和顾浣佳是老乡,他们寒假时一起坐火车回老家,因为江曲尘家离火车站远,到的头天晚上只能找地方住,那天顾浣佳也不知道哪来的担子,拉着江曲尘住进了她家。顾浣佳的父母都是文青,知识世家,看着女儿拉来一个名曰“同学”的男生,当时也不好说什么,讪讪的让江曲尘住下了,当然,是睡在沙发上。

      顾浣佳记得特别清楚,那天她爸拉着江曲尘说了很久的话。瞒不过老狐狸的,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突然带回一个男生,爸妈都能察觉出点什么。顾浣佳在那头边心不在焉的干着自己的事,边竖起耳朵听,听了几句,实在听不下去了,干脆冲了出去。

      “爸,你能不问了吗?我们想打会王者荣耀。”

      爸爸面子有点挂不住,不自然的笑了笑站起身回了自己屋。顾浣佳与江曲尘相视一笑,无奈耸肩。江曲尘来之前,顾浣佳就给他打了预防针,爸爸有些看不上农村家庭,觉得女儿一定不能找一个家境不如自己的男朋友,话语中会带着刺,顾浣佳让江曲尘别见怪。

      顾浣佳站在电梯前摇摇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即使她再怎么喜欢江曲尘,从小的眼界与教育决定了他现在的三观,而他们的三观确实不很合。顾浣佳勾了一边嘴角轻声笑了出来,如果当初自己坚持不和江曲尘在一起,也不会磕磕绊绊的谈了这么久。

      滴——电梯到了,顾浣佳走进去,高峰期的电梯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江曲尘来她家的第二天,顾浣佳带他出去逛,那时他们上电梯也是这样,高峰期却空无一人,好像上天都在帮这对小情侣的忙,让他们在即将分离前好好温存一下。

      电梯从17楼慢慢下去,江曲尘喵了眼监控,慢慢靠近顾浣佳,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

      “你干什么啊,有监控。”

      江曲尘没说话,却直接压了下来,双唇刚刚相碰,就被顾浣佳一把推开。

      “别...你不怕我爸现在正爬在监控里看我们啊?”当时正是1月,北方的1月已经是需要穿大棉袄的了,顾浣佳活像只刚从暖炉里爬出来的狗熊,圆圆滚滚、脸上带着红晕,对着江曲尘嗔怒。

      “看到就看到喽。”可怜的江曲尘,这次回来,没有带特别厚的棉服,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毛呢大衣,脸冻的煞白,却裂开嘴角看着顾浣佳。

      “小心我爸打断你的腿。”顾浣佳将江曲尘推的更远了些。

      电梯开了,顾浣佳下意识的从电梯里迈出来。5月的早晨,阳光已经开始有些刺眼,顾浣佳皱起眉眨巴了眼睛,撑开伞,收了手机,挽着包,踩着个3厘米小高跟昂首抬头的走了。顾浣佳想,即使没有男朋友,女王姿态也不能丢。

      顾浣佳的走路姿势格外有气场,她很聪明,懂得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用什么样的姿态展示怎样的自己,这也是顾浣佳很不喜欢江曲尘的一点,因为原来的江曲尘,虎背熊腰,走起路来格外没有精神和气场。但现在可能好多了吧,顾浣佳站在公交车站前,望着远方的来车。江曲尘当兵去了,义务兵,不管什么兵,这该死的没气质的毛病都能被治好吧。

      江曲尘是大三升大四的那一年去当的兵,也就是说,在分手之前,他们已经异地8个月了。对于当兵这件事,顾浣佳是非常支持的,她一直觉得江曲尘身上很多毛病只要进了部队,都能改掉,比如没有时间观念,比如墨迹,比如胖,比如没气质......让顾浣佳说江曲尘有什么毛病,她能说上一天。

      是啊,顾浣佳觉得自己没那么喜欢江曲尘,不过是合适的年纪,在合适的地方,两个人刚好相遇了,如果当时随便换个什么男的,她都能在一起。

      顾浣佳与江曲尘是同一个辅导员带的不同专业,开学第一天,多事的辅导员让每个人上台自我介绍,顾浣佳喜欢表现,喜欢上台,也挺会讲,她一上台就问了句,“A省的同学有没有,举手示意一下!”也就是从这时,江曲尘知道了班里有个灿烂的女孩子和他是老乡,并且他们还一起上公共课。

      后来真正认识,是在部门同僚骆驼同学的介绍下。骆驼同学是他的外号,因为他家在甘肃,和骆驼同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顾浣佳自来熟的问了句“骆驼能不能吃。”之后他们就成了朋友。巧的是,骆驼的其中一个室友正是江曲尘。

      那天上军事理论课,骆驼坐在教室倒数第二排的最中间,与自己右边的顾浣佳介绍江曲尘,江曲尘就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最左边。顾浣佳大方的偏头向江曲尘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加了微信。

      顾浣佳很喜欢交新朋友加别人微信,男生女生她都爱加,但不得不提的是,当时顾浣佳有一个异地一千多公里的男朋友小弯,那是她的第4任男朋友,也是她的高中同学。

      顾浣佳在没和江曲尘谈恋爱之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海王。

      所以江曲尘这个恋爱小白怎么会逃的出顾浣佳的安排呢?先装成大大咧咧阳光无害的女性朋友和江曲尘聊天,碰到事情需要帮忙时又变成娇滴滴会撒娇的小女孩,老乡聚餐时会主动约他,却因为有男朋友假意拒绝单独接触,聊天时倾诉心肠,其实说的基本全是屁话。

      顾浣佳以为江曲尘的一举一动都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终于有一天,江曲尘这个备胎有机会转正了。因为顾浣佳分手了。

      顾浣佳是接受不了异地恋的,即便是小弯张的又帅又白净,活脱脱的一个帅哥小白脸,没有感情基础,顾浣佳也会看腻的。顾浣佳很现实,身边没有人陪,是需要找个肩膀靠一靠的。

      江曲尘从此有了和顾浣佳单独吃饭散步的机会。

      然而真正的高手不是故意有事没事的创造机会,而是能把任何一件事都当作机会。顾浣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请客吃饭开始的。

      那时刚过完国庆节,顾浣佳出门旅游花了太多的钱,那时生活费还是按月给的,这个月的钱提前花完了,就只能等到下个月才有。顾浣佳不得不拼命找工作来维持自己的三餐,她那时给人代课、教人弹琴、奶茶店打工、发小传单、扫楼.....顾浣佳很不满意高中时期情敌对自己的评价:什么都不会的花花公主。对此,顾浣佳只想回一句:公你m的主。

      “曲尘,要不要一起吃饭,我舍友都出门了,没人陪我(笑哭)。”

      不久,江曲尘回了顾浣佳的消息:“好,我们去吃什么?”

      “去食堂吃吧,那个便宜,最近我没钱了。”

      半个小时候,江曲尘带着顾浣佳去吃了校门口的麻辣烫,比食堂贵很多的麻辣烫。顾浣佳突然觉得,蹭吃蹭喝也是个解决吃饭问题的好方法。

      顾浣佳主动一次后,江曲尘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他开始频繁找顾浣佳聊天,开始频繁约顾浣佳出来吃饭,江曲尘很开心,顾浣佳也很开心。爱情就是场狩猎游戏,猎物看到诱饵,以为可以饱餐一顿,猎人看到猎物,自觉今年有了过冬的存粮。

      “哎,美女,上不上啊。”

      顾浣佳回过神,身后另一个上班族不耐烦的喊着她。顾浣佳不好意思的应了句,然后跑上了公交车,上车时,还不小心崴了下脚。顾浣佳疼的呲牙,却装模做样的咳嗽了两声,似乎紧靠咳嗽就能缓解疼痛一般,她恨铁不成钢的骂自己:

      “怎么这么笨,3厘米粗跟鞋都能崴脚,以后还怎么穿着红色高跟鞋开玛莎拉蒂......哦,不用了。”

      江曲尘入伍前,顾浣佳开玩笑的给江曲尘说过:

      “你放心走吧,等你回来成了我的学弟,我月入过百万,开着劳斯莱斯,踩着红色高跟鞋载你去上课。”

      “切,那你也是个老学姐。”

      顾浣佳没理他,继续画她的大饼:

      “莱斯莱斯停在教学楼门口,车门缓缓升起,先出来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和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

      江曲尘看向顾浣佳的眼神很温柔,他俯视着顾浣佳自顾自唾液横飞的样子,捏了捏她的脸,说了句:“照顾好自己。”

      江曲尘最怕的就是等他当兵回来,顾浣佳却不在他身边了。男人的第六感真准,顾浣佳果然不在他身边了。

      顾浣佳坐在公交车上,看着上下的过往人群,也开始有些唏嘘。她与江曲尘之间,似乎还有很多承诺。比如顾浣佳喜欢小动物,她想让江曲尘给他买一座动物园,就像所有女孩子一样,顾浣佳在谈恋爱时也做着不切实际的梦。相反,江曲尘就更现实一些,等他们结婚了,就养一只猫一只狗......呸,顾浣佳翻了个白眼,现在还想什么结婚。

      在办公室的一整天顾浣佳都没有再想起过江曲尘,这就是她沾沾自得的地方,不忙的时候,她根本不会想起他。就好像玩了很久的玩具,突然摔坏了,你在那一刻好像伤心万分,但过一会,就开始寻找新的玩具。这就是顾浣佳,她心狠的时候,可以先捅伤别人,然后再捅伤自己。

      “草原最美的话,火红的萨日朗......”

      “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的姑娘......”

      顾浣佳在公交车座位上坐立难安,她讨厌dy文化,讨厌公共场合开外放,现在这两件事撞在一起了,顾浣佳想跳车的心思都有了。

      “如何判断一个男孩是不是真的爱你?只需要记住这几点,第一,无论何时都为你打伞......”

      顾浣佳鼻子突然一酸,眼睛猛的睁大不少,她努力克制住即将涌出来的眼泪,将头扭向窗外。后边几点顾浣佳不想听了,再听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江曲尘就知道要随时随地给顾浣佳打伞了。

      圣诞节,是顾浣佳和江曲尘第一次一起出市区逛街的日子,因为学校在郊区,到市区一趟非常不方便,所以那时,去一趟市区要花一整天的时间。顾浣佳记得,她那天穿了一件米色的蝙蝠袖毛衣,背着一个姜黄色金丝绒的书包,而江曲尘,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质卫衣。

      下午四点,海边风很大,但日头却很暖,顾浣佳和江曲尘并排走在环岛路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群,街头卖艺的人并不都是佝偻褴褛,老人除了打太极还有组团弹唱《歌颂祖国》的,孩子背着书包形色匆匆,白领打着电话激昂谈吐。顾浣佳仰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再侧身看看江曲尘,微微有些撒娇的说:

      “你累吗,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江曲尘到现在也不知道,那时的顾浣佳陷入了一种极其纠结的情绪里。头天晚上平安夜,顾浣佳与闺蜜怼怼彻夜长谈,聊到江曲尘,顾浣佳还信誓旦旦的保证,即使两人单独出去玩,也绝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

      女人都是善变的,特别是顾浣佳这种的,她并没有多好看的脸蛋,也没有多优秀的身材,但因为极强的社交能力,身边的桃花运从来不差,而且都是那些长的安全、人也老实的老实人。顾海王碰到这些人,总是会有一丝微微的愧疚之情的,之前江曲尘和她表白过两次,顾浣佳拒绝的理由就一句话:“我不是个好女孩。”

      但海王就是海王,在钓大鱼这种事情上,她们的每句话都是有目的的,江曲尘也因此上了勾,这次把顾浣佳约出来,顾浣佳能明显感觉到,江曲尘这天会表白,而且会是他最后一次表白。

      这样的男生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呢?顾浣佳将头埋在臂弯里,使劲的蹭了蹭胳膊。答应还是不答应,It\'s a question. 是的,顾浣佳从江曲尘还没表白的时候就已经在想答不答应的事情了。其实,顾浣佳心里早就有答案了。

      “曲尘,我们去小吃街吧。”

      “好,走吧。”

      公交车上,顾浣佳闭着眼靠在车窗上打算小憩一会儿,阳光斜着洒进车窗,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皮窜进眼珠似的,她觉得有些刺眼,拧了下眉,不满的动了动脑袋。没一会,顾浣佳感觉阳光好像不见了,还以为是天阴了准备下雨,睁眼一看,一把雨伞举在自己的头顶,刚好遮住了斜射进来的光线。

      很久之后,顾浣佳和江曲尘回忆起这件事情,还是颇为感慨,只不过顾浣佳感慨的是江曲尘为自己挡阳光的事情,而江曲尘感慨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

      如何撩到女海王?她们柴油不进,情话攻略、礼物攻略、赞美攻略统统不管用。她们在意的,是有没有一个人能进入她的内心。江曲尘,歪打正着的撞了进来。

      女生都是很注重细节的,江曲尘这么一撩,顾浣佳的防线有点崩溃了,就像刷wb时刷到好看的男生,会不自觉姨母笑一样,顾浣佳突然有些小女人起来,不好意思的将头向窗外的方向又转了转,嘴角微微上扬。

      没成想,车窗玻璃倒影出了那张带着笑的脸。

      更没成想,身边的江曲尘竟然注意到了这个笑。

      不知道是车窗玻璃将本来温馨的一个笑印的扭曲,还是江曲尘的脑补能力太过于强,后来他评价顾浣佳的这个笑: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四分漫不经心。江曲尘不知道的是,那是顾浣佳为数不多的一次动心。

      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落进了戴着口罩的嘴里,顾浣佳猛的将头朝窗外一瞥,胡乱抹了把眼泪。大概江曲尘会永远以为,她的那个笑只是不屑一顾的嘲笑,只是见多不怪的冷笑,只是猎物上钩得意的笑吧。无所谓了,在江曲尘心里,顾浣佳早已经是一个这样的人了。让江曲尘恨自己,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些。

      顾浣佳已经3天没有吃什么东西了,以往饭量很大的她,这几天几乎吃不下饭,只能靠几口粥维持。在下班到家弯腰脱鞋的刹那,终于一个踉跄,两眼一黑朝地板上倒了过下去。

      顾浣佳想,终于可以有一段清静时间不用想起江曲尘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还以为谁是谁的星辰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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