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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四行诗 ...

  •   第八章:十四行诗

      培根在锅里滋滋作响,烤炉发出“叮”的一声,空气里充斥着新鲜的咖啡和食物香气。

      “要吃班尼迪克蛋吗?” 我系着浅色格子围裙站在厨房,头发在脑后松松挽了个随意的发髻,扭头对正在花园里晒衣服的鼯鼠说道。

      我和鼯鼠的同居在我意料之外,却依旧想起来就令我感到暖洋洋的幸福。

      那日我去医院找他,恰好撞见护士正给他拆线,鼯鼠将上半身的衬衣半褪在腰间,松松垮垮露出宽大厚实胸膛,紧实的肌肉上几道新伤皆已痊愈。他正扭头和旁边一个站得挺直的海军说话,我从那张帽檐下的脸勉强辨认出是当年G-1支部的一个年轻少尉,不过此时他的肩章已然变成了大佐。

      “是在和副官交代出院事宜吗……?” 我轻轻地敲了敲半开的门,提醒他们我的到来。

      副官先生看了我几眼,然后不确定道:“埃斯特中佐?”
      “是我,”我对这位尚未想起名字的海军友好地点了点头,“没想到你都已经成为大佐了呀。”

      “您也成为准将了,”对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您受伤了吗,怎么会来本部医院?”
      旁边的护士小姐扑哧一笑:“罗根先生竟然还不知道吗?埃斯特准将现在和鼯鼠中将是恋人关系哦~”
      “恋……恋人?!”罗根先生重复道,惊诧地看了看鼯鼠,又看了看我。听到鼯鼠本人也低低应了一声,他无声地张了张嘴。

      “那……那我先不打扰两位了!要汇报的事宜也都说完了,中将大人,我先走了!”
      罗根对一旁还在收拾拆线工具的护士小姐拼命使眼色,只可惜对方埋着头没看见,于是他直接伸手拉过了她,急匆匆地推着护士小姐的推车,两人快步走了出去,还顺手替我们带上了门。

      我顿觉好笑地对鼯鼠说道:“我有那么可怕吗?副官先生竟然吓成这个样子。”
      他无奈地回答:“可能是这辈子都没有想到过我竟然也会恋爱吧。”

      “所以……”我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感到很低落,“你要回支部了吗?”
      明明才在一起两周,我一点也不想这么快就和他分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迅速揽过了我,鼯鼠低低问道:“这么难过干嘛?”

      “我舍不得你……”
      他顿了顿,恍若充耳不闻,只把我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粗糙的指尖摩挲着我的眼角。
      我被他蹭得发痒,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适才刚涌上来的一点水汽竟聚积出一滴泪珠,直直地砸到他的手背上。

      他被我吓到,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想到它眨眨眼就能滴出来,顿觉好没面子,这样岂不是会显得我很脆弱爱哭。
      但鼯鼠不知道这点,他以为我真的伤心到哭泣的程度,连忙亲亲我的嘴角:“本来想逗逗你,谁知道你这么伤心。我今天已经申请了半个月的休假,可以留在马林梵多再多陪你两周。”

      纵使原本没那么难过,听到从前整年待在支部都想不起要休假的人,竟然不声不响地为了我主动申请了假期……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感动得又有些眼睛发酸了。

      “怎么眼圈都红了,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有些不知所措,见到我一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一边笑,才意识到这是高兴得哭了出来,无奈道,“真是……”

      “那你出院后住在哪里?我记得本部将领都会分配住宿。”
      鼯鼠温柔地擦掉我的眼泪:“在第五大街靠后的位置有套公寓,虽然已经闲置很久,但刚刚已经吩咐罗根请家政人员去打扫了。”
      “我是说,”我吸吸鼻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住?”

      他惊讶地看着我,然后笑了:“当然了,笨蛋。”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你哭起来也还挺好看的。”

      于是,两周前还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连亲都不舍得亲他的我,就这样跟着鼯鼠去了那间属于他的公寓拿东西。
      出于为马林梵多普通居民的安全考虑,本部分配给将领们的住处散落在居民区的各处,因此鼯鼠和我并排走过去的时候,还遇上不少人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顺便祝福我们。

      虽然鼯鼠是个生活井井有条、喜爱整洁的男人,但毕竟自从他驻守支部后就很少回本部来住,这间屋子尘封已久,打开门便能闻到干燥灰尘的气息。独身男人一人生活又总是过得简单粗糙,整间装修精致的公寓空落落的,根本没剩什么私人物品,看上去也没什么生活气息。
      被我见到自己的私人住所如此冷清,他的耳朵微微泛红,鼯鼠有些窘迫地清了清嗓子,让我坐在客厅等他,转身进了小房间,没多久就提着个袋子出来了。

      就这样,鼯鼠中将搬进了我位于墓地边缘(无语……)的住所。好在房子虽然位置偏僻,但胜在空间很大,我按照自己的喜好将其布置成能够非常舒适居住的温馨小屋,因此再添了一个大男人也丝毫不觉得拥挤,反而觉得家里愈发多了点温暖。

      出院的第二天,鼯鼠说几个关系相近的同僚准备晚上为他办场聚会庆祝出院,青雉请客,他问我要不要去见见他的朋友。我高兴地应下,临出发前却又有点紧张,对着镜子化了化妆,希望能给他的朋友们留下好印象。
      “不化妆也很好看。”他摸了摸我的头,我嘟囔着千万别把我的发型弄乱。

      然而,待到走进那家酒吧,我才惊觉在场的除了青雉之外,其实也都是我早就认识的脸——想想也是,鼯鼠这样一个性格内敛的人,除了本部高级将领还能找到什么朋友。

      酒吧的夜景诡谲得让人眼神迷离,那种细细地,浅浅地,滴落在盛着五光十色液体的酒杯中,慢慢的,沉下去的感觉。那边的隔断后悠然坐着一排海军高级将领们,一个个两三米高的魁梧身躯挤在一起,将整个角落填得满满当当。

      “啊啦啦……终于来了,鼯鼠你可真是慢啊,原来还带了埃斯特……”青雉面朝着门口而坐,首先注意到了我们。
      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屋内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嘈杂的人声顷刻安静,将领们都陆陆续续好奇地转过身来打量我,顿时让原本站在鼯鼠身后的我成为现场焦点。

      “耶~之前就觉得真奇怪啊,鼯鼠这家伙竟然也会谈起恋爱呢……”黄猿大将慢吞吞地说道,语调诡异地绕来绕去,“埃斯特准将,还要多谢之前帮我解决了报道的问题呢~”

      “这就是让鼯鼠你动心的那个埃斯特准将吗,是个难得的美人呢。”

      “我记得你是库赞之前的副官……”之前就打过交道的达尔梅西亚中将惊讶道。
      “啊啦啦,你们都不知道吗,其实在那之前她就是鼯鼠的副官了……”青雉得意地向同僚们分享只有他才知道的独家爆料。

      一帮将领仿佛发现什么大秘密似的用诡异眼神看向鼯鼠,只有好脾气的火烧山中将招呼道:“别盯着人家看了,快过来坐吧。”

      桌上摆满食物,不出所料地是极能饱腹又能令海军大快朵颐的那些种类,两大篮炸薯条,大块战斧牛排,双份德式烤猪肘,还有洋葱圈、烤鸡翅、黄瓜条、牛肉卷等零零散散的小食。酒杯里冰块撞击声伴着纷乱人声,黄猿大将和斯托洛贝里中将那边开了几瓶酒喝,其余众人面前则是各类单卖的短饮烈酒。
      “喝点什么?”鼯鼠自己先点了杯威士忌加冰,然后问我。
      我挤进这帮高大将领们之间,顿觉自己像是矮人地精:“嗯……就僵尸吧。”

      柯林斯杯点缀凤梨片和薄荷嫩梢,落日余晖般渐变的鸡尾酒散发浓郁果香,我小口吃着眼前的食物,安安静静地听将领们带着酒意热闹地谈天说地,其中的不少话题对我来说新鲜而陌生,说到兴起时他们甚至忘记了我的存在,但我并不觉得有任何不高兴。鼯鼠时不时地侧头关心我,而带我见他的朋友更是对我的极度重视。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新鲜,短短的几周时间我已体验过那么多恋人从不会带我去做的事。原来这才是恋爱该有的样子。鼯鼠分明是个少言寡语性格淡然的男人,却总能带给我意料之外的欣喜与快乐。

      …………

      我觉得恋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工作日的每一天,鼯鼠都会来接我下班。他会带我去新开的甜品店约会,会在傍晚牵着我手在海边的堤岸散步看日落,会从我从未光顾过的水果店买来我这辈子吃到过的最棒的草莓,甚至会每一天都变着花样地夸我的衣品我的发型我的首饰我的香水。

      周末我们就腻在家里,我的小屋里有了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晒得暖暖的被单和衣物散发出令人幸福的洗衣粉香味,我们的合照陆续贴在客厅的一角。他在花园剪下几朵新开的蔷薇修剪去刺准备放到客厅花瓶,烤箱和炉灶则是我的领地,我在每一锅食物中添加名为爱情的佐料,他总会高兴地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

      阳光从落地窗里照进来,晒得人暖呼呼又懒洋洋的,我舒适地坐在窗边毛茸茸的地毯上读书,鼯鼠从后面整个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半眯着眼看着花园里热烈绽放的花朵。

      我用脚趾蹭他伸到前面来的小腿,被他一把抓住,哑着声凑上前来:“在看什么?”

      “嗯……太阳神阿波罗的孙女比布利斯,爱上了自己的孪生兄弟考努斯,考努斯无法接受她的爱,远走他乡,建立了考努斯城。而比布利斯跋山涉水一路追寻到吕西亚,筋疲力尽,最后在橡树上吊死,被仙女变成一眼永不干涸的清泉。”
      他笑道:“力竭之后,还能有力气爬上树绑绳子,然后再下得树来上钻绳子里……真是神话传说才能有的爱情了。”
      我瞪他一眼,这家伙把故事的浪漫说得全没了:“幸好我现在读的是另外一个版本。”

      “我看看,”他接过我手上的书,懒洋洋地读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撩得我耳朵发痒,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

      “树木逐渐稀少,比布利斯这时已疲乏不堪,倒下了,头发散在地上,脸被落叶盖住。勒勒格斯的女仙们几次想用她们纤弱的手把她扶起来,又不时地提出医治爱情创伤的办法,安慰她,但她充耳不闻。她躺在地上,一言不发,两手抓住地上的青草,哭得眼泪成河,沾湿了草地。据说水仙曾在她体内植.入一条脉管,眼泪永不会流干,水仙们还有什么比这更重的礼物能送给她呢?就像从松树皮上流出一滴滴的松脂,就像浓稠的沥青从厚重的土壤里溢出一样,就像寒冬的水凝结成冰,经温暖的西风一吹,在日光照耀下融化一样,顷刻间比布利斯眼泪流干,变成了一眼清泉。这泉至今在这山谷里还保留着它女主人的名字,从黝黑的栎树下流出。” [1]

      读完,他轻声说:“真美……”
      我也说:“真美……”

      夜里我躺在床上,借着月光看清他的脸庞,用手轻轻抚摸鼯鼠此刻散开的头发,苋色长发微微汗湿从葱白指间穿过,和白日里的他看上去又不太一样。

      “怎么会想到换发型的?”

      他似是想起什么,莫名地红了红脸。
      “我……去年喝醉了和达尔梅西亚打了个赌,输的人要剃摩霍克头……” [2]

      我想过无数种答案,但绝对不包括现在这个,又是无语,又是不由自主地喃喃道,“你还真可爱啊……”
      “是不是没有以前的好,你不喜欢我就换回原来的发型。”
      “虽然想说你无论怎样我都喜欢,”我又专注地审视了一番他的发型,“但还是请你换回去吧。”

      过了许久,我在他怀里迷迷糊糊已经快要睡着,又带着朦胧睡意开口。
      “青雉的名字是库赞,黄猿大将的名字叫波鲁萨利诺,那鼯鼠的真名……又是什么呢?”

      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背哄我入睡:“恩里克,我叫恩里克。”

      恩里克……我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

      埃斯特,和恩里克。
      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就好了。

  • 作者有话要说:  [1]节选自奥维德《变形记》,杨周翰译,196页
    [2]参考了TV版的421话,鼯鼠麾下的海军们接女帝去推进城的路上,听到女帝房间里传来路飞大喊“啊吃饱了吃饱了”,于是纷纷打赌:这句话如果真的是那个美丽的海贼女帝说的,他们就全部剃成莫西干头。
    鼯鼠的发型,嗯……其实就是莫西干头,但这个词看上去实在是太不良了,有碍于形象的塑造,所以采用了另一种叫法。
    ·
    【十四行诗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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