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赏花 ...
-
第五十二章
“喝！”
少年未变声时那清亮的声音打破清晨的平静，早起的鸟儿被惊动了扑簌着飞起。一时间喧闹的啼叫，五彩的翅膀占满了天空。接着，是被劈碎的木头，落地的声音。木头敲击着石板地，发出的脆响在繁密的枝叶草木里蔓开，惊落了犹自挂在叶瓣上的露珠，唤醒了沉寂的森林。长大些的昊玥还是一头利落的短发，被头巾包着只是露出些黑色的发茬；额头布着些细密的汗珠，显现出少年特有的活力。
“不错！”
男人的声音夹杂着拍手声从昊玥身后传来。
“师傅！”昊玥回头朝身后的仲天走了过去了，“您不去休息么？昨天晚上又是一夜没睡了，这么赶工不会伤身么？”
昊玥的关心让仲天嘴角扬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他伸手在昊玥的脑袋上大力地揉了揉，才把他头上的头巾扯了下来，絮絮叨叨地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是不会绑头巾！”
“呵呵~”昊玥先是抬头对着仲天傻笑，但当他看见师傅抬起的手时，意识到又要挨打便捂着脑袋跑开了。
悠闲地抱着手臂看着昊玥跑远的仲天向后靠上身后的柱子，想着昊玥这个活宝，仲天想笑又笑不出，脸上有欣慰也有无奈。慢慢仰起头，发现今天的天很蓝，思绪一时之间飞得很远，不知道另一个人在这同一片天空正做着什么。四五月的光景，正是牡丹的花期。奉剑最爱赏花了，那么现在他是否正独坐小园待花开呢？想着想着仲天竟然笑了起来。
回头看着室内几近完工的炎镜，仲天心有所动，提步走回房间翻出临走时奉剑给的信笺，暗自向着心中的佳人道，“炎镜已经几近完工了。等用仿炎镜换回昊玥的雷阙，我便回去寻你。”接着，他轻柔地抚了抚信封，眼神柔和地像是山涧里趟过的水，泛着光亮得晃人。那样子，就好像眼前这信便是心中的那人似的。
直到现在，仲天才知道思念的滋味。那像是落在心头上结着痂却永远好不了的疤。他不疼，不会让你难受；但是他总是胀胀的，时不时地还会隐隐作痒。隔着骨肉，你想挠也挠不到他，只能任由着他，慢慢地那种肿胀的感觉便会蔓延到心里，让你觉得整颗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满足的让人忍不住微笑。
“师傅，等你手头的这活儿完工了，就回去找奉剑姐姐么？”昊玥十分乖巧地捧着一杯茶送到仲天面前。
“嗯。”仲天仔细地收起信笺后，才伸手从昊玥手里接过杯子，“怎么了？觉得呆在这儿陪着我打铁无聊了？”
“不是。”昊玥瞪着那双澄澈的眼睛冲着仲天重重地摇了摇头，才低头捏着衣摆小声的说，“徒儿……徒儿是有些想醒秋姐姐了……”
“……”
昊玥的话让仲天有些意外，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才是十二三岁而已。宿世的情，原是这么深刻的牵绊么？
那么，自己和奉剑呢？
若有来生，他们当若如何？仍旧可以相爱相守么？
“慕容公子！我说了我不想出去！”
奉剑大概是急了，只见他一拍桌子毫无风度刷得站了起来，大声地对着眼前这个长得风流倜傥但是笑得死皮赖脸毫无气质的家伙吼了出来。这慕容优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拜他介绍了套宅子么？用得着天天都跑来这里报到么？弄得像是长期搭伙似得！
“贤弟……”
慕容优那家伙一脸委屈可怜兮兮地抬头看了眼身前站得笔直的奉剑，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说，“我不是知道贤弟喜欢赏花才提议一起去鹿韭亭观花的么？全洛阳就数那里牡丹花的种类最齐全了。我还特地为你订了最好的位置呢！”
“你……”
奉剑气结，但又说不出话。全洛阳的人都知道鹿韭亭的牡丹品种多，模样好。但是就连街头的三岁小孩都知道，去那鹿韭亭，哪是去赏花的？分明就是去看人的！鹿韭亭，那就是洛阳城里最大的妓院！
“我怎么了？”慕容优还是那副无辜的样子，但是那一双眼梢上扬妩媚妖娆的桃花眼却是光华流转，灵动得很。怕是正在想着什么坏点子。
“你！你！你欺我是外来客，不知道鹿韭亭做的是什么买卖么？”
奉剑似乎憋了很久才说出来，说得大声，脸也红得彻底。
奉剑此言一出就像是扒了披在慕容优身上的白兔皮，转眼那人又是一副嬉皮笑脸插科打诨的模样。慕容优长臂一伸就直接搂着奉剑的脖子把他拽到自己怀里，接着低头蹭着他的脸颊道，“贤弟！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今天就让哥哥来带你去体验美好的人生吧！”
“谁要去啊！”
“唉……你，别拉我啊！……喂！……手！手！……”
“醒秋，我这就带奉剑出去了！”慕容优半拽着奉剑走到门口，路过侧厅时，还对着正坐在里头做着女红的醒秋打了个招呼。
醒秋倒也不觉得意外，镇定地放下手里的绣箍，才起身走到门口不慌不忙地拦住慕容优。眼看着醒秋走过来，这让正在慕容优的魔爪下苦苦挣扎的奉剑顿时看到了曙光，刚想开口就被醒秋接下去的问询堵得没了声音。
“你们还回来吃饭么？”醒秋对着慕容优问道。
“午膳就不回来了。”慕容优对着醒秋眨了眨右眼，又用余光瞄着奉剑坏坏地笑了笑。
“呵呵~”他的动作引得醒秋笑了起来，才道，“知道了，我给你们备晚膳就成了。”
“那真是多谢醒秋姐了！”
慕容优退后半步，学着戏台上的人夸张地拱手作揖后才又拽着奉剑往门口走。可没走几步，他又像是记起了什么停了下来，转身对着醒秋笑得贼极了，“醒秋姐，你今儿个晚膳也别准备了，估计有人得过来请你吃饭！”
看着那两人打打闹闹地走出大门，醒秋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去。慕容优的意思是什么？慕容清会过来么？
这个想法一出现，醒秋就开始觉得头痛。
想来自己现在一没才，二没色的，也不知道那慕容清是吃错了什么药，自那日在客栈救了自己，就跟他弟弟似得有事没事老往这儿跑。这慕容清几乎和他弟弟慕容优是两个极端。他已经是二十好几的人了，按理来说这年纪的男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可是他却是孑然一身，至今未娶。据说是，一直忙着生意，而且凡是亲力亲为每次进货总是亲自随行压货。就这么三天两头老往那西域跑才把终生大事给耽搁了。
说实话，他的心思她是知道的，但是她不能接受啊！
白天不能说人，这句话怕是真的。
刚想到慕容清，他这就来了。
醒秋这儿刚想转身回房，门口便传来了叫门声。
开门一看正是慕容清，但奇怪的是他的身后摆着一板车的小树苗。
“慕容公子，你这是？……”醒秋诧异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停留在他背后的树苗上。
“呵呵~”慕容清用袖子擦了擦脸，朝醒秋憨憨地笑了笑，才道，“这是牡丹的苗，我想着你们院子空落落的，应该种点什么。我这可找的都是极品，可漂亮了！”
醒秋有些错愕，但是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慕容清倒是很勤快，一个富家公子，竟然卷起衣袖找了把铁锹就在院子里挖起土来。他的动作很笨拙几乎不得要领，但是却很卖力；很快便汗湿了衣衫。
其实醒秋很想告诉他，花期在即，这时候栽花，花儿也不会再开了，而且八成会死。但是看着那人在院子里擦汗的样子，又不忍心开口。
“慕容公子！”
虽然被拖出了门，但是奉剑还是十分生气的，连带着称呼都生分了不少。
“怎么？”慕容优倒是不介意，侧头看着他，还是笑得春花灿烂。
“你放手！”奉剑甩了甩被他捏着的手，脸色铁青。
“哟~生气了？”慕容优笑得更盛了，丝毫没有悔意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在奉剑的小脸上捏了捏。那动作、那神情、那风韵，活像是安慰自己闹别扭的小情人。
“你……”
奉剑是没料到慕容优的举动，双手捂着脸退后一步。接着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失面子，一时分不清是气是恼用上了真力想要震开慕容优的手。按说要是寻常人被奉剑身上的神力这么一伤，就是不残至少也得手腕脱臼，但是那慕容优奇了！他的手仍旧是抓着奉剑，整个人气定神闲，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一抖扇子，扇了扇，风流潇洒，仪态万千。
“慕容……大哥？”奉剑觉得奇怪，眨了眨眼睛，试探着唤了唤身边的人。
“怎么？”只见他一收扇子，侧头十分亲昵地凑到奉剑脸旁边。
“你……”
奉剑犹豫着还想问着什么，可是刚开口便被慕容优打断了。
“啊！到了！”慕容优手中的折扇一收，指着一栋被漆得朱红的四层的小楼。小楼正门悬着一颗暗金底色的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鹿韭亭”。
走进去，那鹿韭亭内饰更是富丽堂皇，你入眼可以看见的金色都是真金，可以看见的银色都是纯银。但是奇异的是，这是这么样的装潢，不但不让人觉出丝毫的铜臭，反而还会有种大雅的感觉。进楼也不见那些脂粉气十足的女子，往来间美女如云，但都透着那么一股高贵。
转过拐角，就可见高山流水，泉音叮咚。这鹿韭亭竟然将那自然美景引进了楼，但那手法又不像是江南人家布局园林时惯用的，这让奉剑几乎看得入迷。
再往后走是一个回廊，穿过去后，就觉得鸟语花香迎面而来。这哪里想在闹市，分明就是一出室外桃花。园中的牡丹有些含苞，有些心急的已经开到浓烈。嫣红，粉紫，黛粉，明黄，间或有些紫得发黑，那便是极品黑牡丹。
大朵大朵的花傲放着，花瓣在风里微微摇曳，又显出娇柔的本质。
花香引来飞蝶，上下飞舞着，更衬了花的娇媚。
奉剑简直是看直了眼，任由慕容优拉着他走到一个小凉亭内坐下，仍没缓过神来。而慕容优看着身边人的样子，笑得更盛了，桃花眼里流溢出的丝丝融融的暖意。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赏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