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岚时一

11、绝杀

　　“你是……玉谦？”男人的记忆有些错乱，他略微迟疑地开了口，没待玉九回答便又摇了摇头，像是自顾自般说道：“不对不对，玉谦明明……不会，没可能……”

　　听到他话里提到的名字，玉九心里猛然一缩，脸上原本习惯性带着的笑意顿时消失殆尽，他沉下眸子，声音顿时冷酷下来，道：“你说玉谦？你知道玉谦在哪？”

　　男人再次抬眼细细打量了他一番。

　　这极其相似的形貌，又在听到玉谦名字时脸色突变，既然不是玉谦本人，那么只能是……在暗无天日的山洞苦修数载，竟还能得见故人之子，男人不禁扬起头，放声大笑。

　　看着面前大笑的男人，玉九的眸子更加阴冷。

　　自从十四岁那年父亲进入和洛山城后，从此便再没了消息。这些年他想方设法派人潜入和洛山城探查，却始终一无所获。如今面前这个不知什么来头的人竟然说知道父亲的下落，却又并不打算告知，还冷眼对他的焦急加以嘲弄。玉九被眼前放声大笑的男人激怒，他伸手解下腰间一直以来随身系着的软剑，冷冷指向石台上的男人。

　　见面前的白衣青年拔剑相向，石台上的男人这才从状似狂乱的大笑中冷静下来。他那乱发覆盖下的双眼紧盯着玉九，喑哑的声音透露出一丝掩藏不住的狂喜：“想杀我？传言白玉水榭君子如玉，看起来可不像是这么回事啊……”

　　男人说着又发出一阵怪异而短促的笑声：“如果……你能赢过我，也许我会因此高看你一眼，告诉你，你父亲的下落。”

　　说着他催动内力，感受着那股激荡力量在身体的流动，用一种冰冷却又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语气道：“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掌控一切。”

　　玉九心中猛然一震，脑中不禁浮现多年以前另一个人跟他说过的类似的话——世间本是弱肉强食，强者方为主宰，弱者必将消亡。

　　打败他，只有打败他才能得知父亲的下落。

　　玉九心中被这个念头充满，他定住心神，将内力注入剑势，飞身刺向石台。与此同时，石台上的人也运起七成内力，双手腾起朝前推出一股气劲，将刺过来的软剑阻隔在外。

　　“玉家小子，我不和蝼蚁交手，拿出你全部实力来和我过招！”男人看着面前的白衣青年，大声说道。

　　玉九的剑势被男人的内力气劲阻隔，无法近身。他平时所用的佩剑留在了白玉水榭，这把软剑是他随身携带用来救急之用，虽胜在灵活，但也因其特性无法将白玉剑式真正的杀伤力发挥至极致。而单靠内力对抗，玉九再怎么厉害也少了几十年修炼，因此并不能与此人硬拼。

　　两相僵持下，玉九率先收了剑势，调用全身的内力护住经脉，以承受迎面而来的巨大的气劲冲击，尽管如此，他依然被男人深厚的内力震得后退了几步。

　　“哼，你以为这是过家家么！”

　　不待他重新站稳，男人便已腾空离开石台飞身而来。男人双指并起形成剑指，运起内力，以一道霸道强力的气劲直攻玉九，玉九脚下步法极快，一边左右侧身躲避，一边找准机会将手中软剑抽向男人。

　　玉家剑法以飘逸轻灵闻名，而玉九所带的这把软剑更是将灵活飘逸，轻快敏捷发挥到极致。世间之物，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既然对手出招至刚至强，便以至阴至柔来相克。

　　男人虽然内力深厚强劲，出招又迅猛刚强，但一番消耗下来仍是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从而渐渐放慢了攻势。玉九始终不与他正面相拼，只靠灵活的身法游走消耗，并不时加以进攻。而男人显然也看出了他的意图，知道再拖下去很有可能真的会败在这玉家小儿之手，于是出招更是迅猛，每一击都朝着要害而来，招招致命。

　　“想消耗我？小子，你还嫩着！”说罢，男人大吼一声拉开距离，调用起全身内力奋力使出一掌，强劲的掌风将山洞里的碎石震落，巨响之下地动山摇。玉九同时施展白玉剑诀，将内力注入剑上，挥剑硬接下这一击，男人气劲乍破，又因之前消耗巨大，身形一晃，气血攻心而出。玉九也被其内力震退数步半跪在地上，手中软剑摔落在旁。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能见识到白玉剑法，好，好，好。不枉费我……咳咳！”男人的话被一阵咳声打断，他赶忙闭眼运气调息，让内力流转稍微平缓过来。

　　男人调息完毕，看向面前手无寸铁同样负伤的玉九，缓缓道：“今日这一战，很是酣畅淋漓，我已经许久未感受过了，只是可惜……”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努力伸手去够一旁剑的白衣青年，似乎觉得有点惋惜地道：“我这一生，从未败过，今日也不能例外。所以……只能牺牲你了，玉家小子。”

　　话语间，他右掌再次运起全身内力，酝酿这最后的一击。

　　玉九还来不及够到剑，男人的攻击眼看着便要再度而来，在两败俱伤的僵持局中，谁能率先出手终结，便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但他又怎么可能败在这里？

　　很早之前那个人曾经对他说，你要做一个强大到只有自己能打败自己的人，他一直都在这么做。

　　没有剑又如何？他不会输。

　　虽无剑招的“形”，他依然可以靠心念使出剑招的“意”。

　　玉九起身凝住心神，催动全身内力，感受自身由心而散发到外那升腾而起的剑意。他要在男人的攻击到达之前，先行结果了他。

　　男人的内力与玉九的剑意同时发出、碰撞，两股力量僵持不下，四周只有呼啸的气流和巨石不断倒塌碎裂的声音。

　　玉九的双眼忽然被一只温热的手心覆盖，背后似乎贴上来一个宽大的身躯，他听到耳边响起一个低沉而又熟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别睁开眼，我来解决。”

　　被手覆盖的双眼看不见前方的景象，玉九感觉到身后紧贴的身躯微动，接着是利器划过的声音与随之而来的男人的一声闷哼，最后只听一声笨重的倒地声，整个山洞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温热的掌心还覆在眼上，上下扇动的睫毛扑得人掌心有点发痒。

　　待地上的人彻底没有动静后，来人方才缓缓地移开掌心，离开原本紧贴的身躯。

　　就在挟制解除的瞬间，玉九迅速转身，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骤然被撞上目光的柳惊澜微微有些错愕，两人的视线相对了片刻，便又各自分开。玉九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是自己之前掉在一旁的软剑，他看了眼倒地不动的男人，露出的脖子上有血正不断地从被利器割过的地方流出。看起来，刚刚是柳惊澜突然出现，用软剑割断了男人的脖子。

　　玉九心中疑惑，他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柳惊澜试图在脑海中寻找一个比较有说服力的借口，但脱口而出的却是：“……偶然经过。”话一出口便又觉出这回答有多么不走心，瞬间自己都想掐死自己。

　　果不其然，玉九嘲讽般扯了扯嘴角，看向柳惊澜的眼里写满了戏谑，打趣道：“偶然经过这么偏僻的小镇，偶然进入树林的山洞，再偶然从洞中机关掉下来？”

　　根据从前接触的经验，柳惊澜知道，玉九这个人是绝不能随随便便糊弄成功的，在眼前人的目光扫视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地重新回答道：“上次之后我便派了手下暗中跟着你，前几日收到传信说你往天幕村来了，我看你伤势还未好，所以……跟过来看看。”

　　竟然是不放心自己的伤势？这个理由让玉九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这么多年不见，此人着实对自己产生了一些误解。玉九本想反驳几句，但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你如何下来的？进来的时候……可有其他人看到？”

　　柳惊澜摇摇头道：“没有，洞口二人被我点了昏睡穴，我进来时刚好看到你们在打斗，后来你掉了下来，我便把那几人也一并弄倒了放到洞口，然后跟着下来了。”

　　知道其他人无碍，玉九心中稍稍放了心，他看着此刻老老实实有问必答的柳惊澜，心里忽然生出些捉弄的念头。玉九慢吞吞地踱到了柳惊澜面前，忽然凑近，看着柳惊澜的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跳下来？担心我？”

　　猝不及防的近距离让柳惊澜心头一跳，玉九的脸就在眼前，那双好看的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既纯洁又无辜。这会儿，原本有问必答的柳惊澜倒像是不会说话了一样，他后退一大步，别过头，躲开了那束目光。

　　见他不答，玉九也没有继续追问，他走到倒地的男人身边蹲下来，双手在他身上摸索了一番，回过头对柳惊澜道：“过来帮我一起找找，看他身上有没有解药。”

　　柳惊澜配合地蹲下来，将地上的人翻了个身。男人盖在脸上的头发因姿势变换而向两边散开来些，原本被遮盖的面容显露出一角，柳惊澜只隐隐觉得这张脸有些似曾相识，他将男人脸上的头发彻底拨开，待看清那张完整的脸时，不由得惊呼出声：“怎么会是他？”

　　玉九联想起刚才这人言辞之间提到自己父亲和白玉水榭，似乎对此十分熟悉，他微微皱了眉，问：“你认识？”

　　柳惊澜两手握成拳又松开，半晌方低低地说：“认识，他……是和洛山城前任城主，柳星移。”

　　听到这个名字，玉九全身一僵。

　　纵使此前已经猜到此人可能和和洛山城有关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此人就是他父亲失踪数余年的元凶。

　　柳星移，这个名字，他即便化成灰也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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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澜哥哥救妻来了(*?▽?*)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