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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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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宝元三年，延州之战。
宋败夏胜。
忽而已过了五个月，至中秋。扬州有十万烟火，车水马龙，万家安康。边关不宁也挠不了内地人享这举家团圆的天伦之乐。黄昏渐人定，宁和的圆月又上枝头，隐现于如纱般的黑云之中。
城外的乡村也处于一片祥和的氛围，月下祈愿，亲友团聚，月圆家圆，仿佛这些喧嚣能抹平战败之恸。可这一切对姜潆来说，只不过是在丧夫丧子之痛中又添新伤罢了。她哄着如今唯一的小女儿入眠，孩子睡熟了，便不会吵闹着要吃东西了。已经过了半个秋，天也渐寒，夜晚更觉天凉。
恍若昨日。
“小潆，给咱儿子起个名呗。”
……
“小潆，别生我气了，好不好？过来睡觉，诶，快过来。”
……
“小潆，看，给你摘的花花，待会儿给你做个花冠。”
……
“小潆，咱闺女哭了，这怎么哄啊！”
……
“瞿怿。”
姜潆轻呼了一声，霎时从游离中回神，背对着年幼的女儿细细啜泣。屋子里丈夫的物品都没有扔掉，仿佛他只是远行了一趟，不久就会归家。
“瞿、怿，瞿怿，瞿怿……”
她一遍遍唤着。
透过残破的窗，月尚在朦胧之中，洒下一地清辉。她记起去年中秋，天不作美，丈夫与他未能赏到圆月，便许诺明年来赏。可从此之后，再无人一同赏月了。
冷风灌进寥败的房间，好似有安抚镇静的作用。她的身体逐渐冰冷，就如掉进了无可逃脱的深渊，沉沦，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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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七年前，姜潆的父亲还是个小吏，家底殷实，一家人也过得和和美美。小家碧玉初长成，父母也开始为她挑选夫婿。不幸时逢饥荒，粮价上涨，偏偏这时姜潆父亲猝死，祖父母染上重病。家里的余钱越来越少，无奈之下，只得卖掉宅子，一家人也从扬州城搬回了城郊老宅。
一路上，流寇敲勒，告官不应，姜家压底的财钱被洗劫不少。回到老宅，祖父母不愿拖累家人，拒食而亡。姜母操持着一家人的生活，姜潆与小弟虽贫却平安无忧。
次年三月三，姜潆着素衣，头上插着几朵小山花，跟着邻里的姑娘们结伴前往溪边嬉闹。
初春已至，万物生机。姜家一年多的磨难，似乎也在这复苏的季节中抹平了。姜潆好像也适应了自己从一个小吏家的小姐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孩。
小姑娘们在这天都会穿上自己压箱底的衣裙，这显得尚在孝中的姜潆十分突兀。可这素衣姑娘举止优雅，气质外貌皆不同于寻常农家女。她与那些穿得像花般的女孩玩闹嬉戏，到像是芙蓉在群芳中绽放。
不远处也有结伴的小伙子玩闹，在这天，平时田地里玩泥巴的男孩子都衣着整洁，活像换了个人。若是喜欢上了远处的哪个女孩，就可以托媒人前去女孩家说亲。如果是女子看上了哪家的小伙，也可以通过父母透口气给小伙家。
清溪缓缓，春风徐徐。早耕农时，新绿点点。
姜潆玩得有些累了，和几个亲近的小女孩倚在大树下，说笑着。
一个头上插满着朵小红花的姑娘时不时望向那头，脸上浮起两朵红云。旁边夏家老三见此，打趣道：“白二姐是见了林家哥哥，想着下月就要做人家媳妇害羞了不是？”
白二姐早和林家二哥早就定了亲，下个月就要嫁人了。
“你、你你……”白二姐的脸涨红了，小声急道：“瞎说什么呢？快闭嘴。”
姜潆见白二姐那副模样，也起了逗趣的心思，故作惊讶地用三个人听得到的气音说道：“你看林家二哥是不是脸也红啊？还在偷看你呢。看样子，林家二哥也不像个正人君子嘛，偷偷摸摸地瞅啥，是我，我就正大光明的看自家媳妇儿，是吧是吧？”
白二姐害臊地捂着脸，带着一些央求的语气，扭捏地说道：“求求你们，你们别说啦。姜潆，你以后成亲的时候，我就把这句话转告给你的婆母，哼！”
姜潆才不理会白二姐怎么说呢，故作往林家二哥那边望去，这时只见林家二哥再与一个穿着浅紫色长袍的公子交谈。
恰如话本中的桥段一样，那位公子也正转头，与姜潆正好对视。
心中敲着小鼓，这时的姜潆有些慌乱，寻思着：“书上说的‘谦谦君子’便是这副模样吧。”
君子谦谦，淑女好逑。
紫衣公子与林家二哥攀谈了一会儿，便辞别而去。
等等呀。
姜潆稳不住了，跟着那位紫衣公子的方向小跑而去。
“公子，等等！”
姜潆追了上去。
那位公子听罢转身，笑着问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呢？”
“呃……那个，我叫姜潆。”
脑子乱炸了。
姜潆鼓足了勇气，将手中的花捧上，却不敢直视那位公子，一股脑地将想要说的话说了出来：“此花，此花赠君子。”
“哦，我听闻可说姑娘人比花娇，可从未听说过哪个男子配花的？”他嘴上虽这样说着，手却接过了花。
姜潆被这句话逗乐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你很好看，这花自然是配的。魏晋时世家名流，也是戴花的。”
“那多谢姑娘赞美，姑娘似乎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在下瞿怿。瞿某还愿姑娘暂为保管，瞿某遇了些急事，过会儿就回。”瞿怿又将这捧鲜花递给了姜潆。
“那公子是要去多久呢？何日才可归？”姜潆有些失落。
显然姜潆是误会了。
“在下说出来，怕姑娘不好意思。在下，只是去小解，一会儿便回。”说罢便行礼而别。
姜潆立马怂，抱着花跑到大树下，急喘了几口气，整个脸连着耳根一同熟了。
天！自己刚刚在问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