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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意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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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政九没做回应,但周围并无其他声音,所以沈绾确定,他听到了。
沈绾习惯了他傲娇式的冷漠,也没再执着。
但这次,宗政九是真的没听清,他脑子有些糊涂,只是隐约间觉得好像有个甜甜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低语,虽是听不清,他却没想起要去问,只感觉眼皮有点沉,不禁心里咒骂自己这身子不中用。
莫非是他年纪大了?怎么他娘的被扎了一下这身子就这么不听使唤?
这小丫头刚才到底说啥了?
耳朵也不好使了。
他撑着往前赶,出了街市,回军营比去找医馆要省时间得多,所以直接从城郊回了军营,恍恍惚惚间,看到了几个整整齐齐的小帐篷,心里知道营帐应是近了,看起来就在眼前,却怎么看都是模糊的轮廓。
眼睛也不好使了..........
他撑着一口气可算到了军营,沈绾方觉察到,身后之人的呼吸愈发急促,果然,宗政九勒了缰绳,还没停下,沈绾便感觉背后一空,随即传来“砰”地一声,她忙闻声看去,回头便见到宗政九整个人直接面朝大地栽了下去。
“快来人——”
沈绾急忙下马,高喊着求助。
立刻有士兵赶了过来,士兵们头回见到将军不省人事,全都跑来围了一圈,最先赶过来的三四个士兵急忙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宗政九抬起来,往营帐的方向抬去。
“快去把秦大夫叫来!”有人喊道。
闻言,人群中立马有人跑着去招呼军医。
秦臻被人拽着袖子赶到营帐的时候,先前的那几名士兵正手忙脚乱地将宗政九搬到榻上,见他来了,急忙迎上来。
“秦大夫,快点过来。”
秦臻一把老骨头,被几名士兵连推带搡,还没走到宗政九身旁,自己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还没走近,便看见了宗政九带着血痕的脸,“诶呀,慢点,我这老骨头禁不起折腾,将军这是怎么了,怎么破相了?”
士兵:“.........”
沈绾:“..........”
确实破相了,面朝大地从马上
摔下来,不破相才怪呢,可是!
这不是重点好吗!
一旁的士兵很想爆锤他一顿。
这位秦大夫,投身医道几十年,太医院的太医都对他敬重有加,医术自然没的说,就是性子十分怪癖。
宗政九十四岁披甲上了战场,秦臻也是那时初来军营,如今一晃过了十余载,秦臻也在这军营里当了十余载的军医,仗着自己经验丰富,又上了年纪,经常倚老卖老,身为医者,一点仁心都没有,对待病人态度十分恶劣。
而且此人十分惜命,作为一名军医,毫无一点大义凛然至生死于度外的精神,他亲自点了三个战士随时保护他的安全。还四处宣扬:我死了,就没人给你们治伤了,所以你们要好好保护我。
本来挺让人敬佩的一个职业,硬生生被他给作得处处不招人待见。
真不知道这种人为啥要来战场。
为了不受气,士兵们尽量保证自己不受伤,受伤率显著降低,节省了不少药草钱财。
此人能在宗政九身边待上十几年,乃是一个奇迹。
其实吧,若不是秦臻是太子的表亲,就冲宗政九那个驴脾气,早就将他扫地出营了,
不过秦臻在军营里混了十几年,没两把刷子,后台再硬也是待不下去的,就像现在,一眼就能看出问题的严重性。
他向前走近,目光稍稍滞了一下,整张脸严肃起来。他还从来没见过宗政九这番模样,宗政九的身体想来很好,别人受了伤,都是精心养了,他呢,吃香喝辣,舞刀弄剑,该干什么还干什么,饶是这样,都比别人恢复得要快,这十余年间,宗政九受的大大小小的伤跟家常便饭似的。
他是在血雨腥风中活下来的人,从前最严重的一次,宗政九整个肩膀都被刺穿了,处理伤口的时候要把长枪从身体里拔出来,没有麻药,就是直接拔的那种,整个处理的过程宗政九人一直醒着,而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沈绾尽量保持心平气和,“大夫,这伤口如何?”
秦臻面色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沉声道:“伤口不深,只是,这周围的血肉发黑发紫,似是中毒的迹象。”
沈绾一惊,“中毒?”
投机取巧,在刀上涂毒,是最让人唾弃憎恨的手段,用这种伎俩,不需要武功比你高,身手比你快,只要找准时机,能在你身上的某个地方割一个小口子,就能将你置于死地。赵乾闻言气得咬牙切齿,开口便骂,“卑鄙小人,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肮脏手段,简直死有余辜!”
再骂的再难听,人家也听不到,你也只能干着急。
赵乾控制不住内心的狂躁,几乎是吼出来的,“秦大夫,你丫发什么愣啊,赶紧想办法救人啊!”
秦臻第一次被骂没有还口,先开了一剂药,给宗政九服下,以控制毒素的蔓延,之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仔细将伤口及四周检查一番,说道:“所幸这毒不是什么奇毒,只是时间久了,渗透到血肉里了,这肉便不能要了,不然会继续往内脏蔓延,到时候,就算毒是可解之毒,怕是也回天乏术。”
沈绾心里紧了一紧,低眉看了一眼宗政九惨白如纸的面色,心中宛若暗夜的冰雪,含量刺骨。
应该承受这些的,本应是她。
若是宗政九因此丢了性命,她可能一生都不得安稳。
但她向来善于隐藏心中的情感,饶是此时心中如小鹿乱撞,依然压制着极为想要迸发的情绪,缓声说道,“大夫,小女子斗胆,烦请大夫一定要尽力医治大将军,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秦臻道:“确实需要你们帮忙,不过姑娘你还是算了,这忙你帮不上。”他环视一圈,目光定到赵乾身上,伸手一指,“就你了,过来吧。”
赵乾被人这么趾高气扬地使唤,心中十分不爽,但为了将军,只得先咽下这口气,他走过去,问道:“我要做什么?”
“我得把伤口四周的坏肉剜掉,包括深处的地方,可能会有点疼,不,是很疼。”他说到一半,为了一会儿确保祛毒顺利,又改了口,“很疼,一般人忍不了的那种,现在将军虽然晕了,也可能会疼醒,我建议,先把将军的手脚捆住,再按住将军的身子。”
他说完,四周有点安静,其实他不用强调,旁人心里也都清楚。
军中条件有限,根本就没有麻沸散,只能硬挺着。
都知道长痛不如短痛,若是一刀下去完事,常人也还能忍着。
但中了毒,就要将毒素剔除干净,不能有一丝马虎,所以处理的时间会很长。
而且宗政九一路过来,中毒时间也不短了,毒素渗透到了骨头里也说不定......
这等疼痛,堪比狱中最狠辣的酷刑,非常人能受,一口气上不来,也是会要命的。
默了片刻后,赵乾重重点头,拍着胸脯保证道:“秦大夫,你放心弄你的!去找绳子过来!”
很快有人小跑着将绳子递了过来,赵乾接了绳子,转身一跨,在场的众人都傻眼了。
这傅将军......也太实在了吧。
你说你捆就捆吧,干嘛非要长腿一跨,骑到将军身上去捆呢?
这个时候,虽是将军的命要紧,本应不拘小节,但耐不住画面有些辣眼睛,此时实在人赵乾的姿势是这样的,跟骑马一样,整个人骑在宗政九的腰上,将宗政九的胳膊別过去,一圈圈绕着绳子。
典型的太岁头上动土。
虽然此时的太岁有点虚,但这大庭广众之下,好几双眼睛都看着呢啊。
这姿势,啧啧,将军大人不要面子的吗?
其他人严重怀疑,一会儿他在捆两只脚的时候,会用同样的姿势,只不过转了一百八十度,把屁股对准将军大人的脸。
秦臻捏了一把汗,“呃......傅将军,其实你不必这样的.......”
赵乾不以为意,还嫌秦臻啰嗦,“你不是说,一会儿还要按住将军么?这样按得死,放心吧,妨碍不到你。”
宗政九本来是晕晕乎乎的,被赵乾这一重量级的人物一压,脑子还微微清醒了些,肩膀处的痛感传来,他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方感觉到,双手居然被人捆住了。
顿时有点炸毛,哪个混蛋玩意儿敢捆老子?!活腻味了这是!
他气急,努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恍恍惚惚间看见一双鞋子,有点眼熟......咦?想起来了,这特么不是赵乾的吗?
宗政九:............
王八犊子!敢和老子玩捆绑?
别以为老子被捅了一刀就治不了你了!
他动了动身子,但赵乾将他按得死死的。
宗政九恼羞成怒,妈的,还真治不了他了!
刚巧赵乾转过身,搬起他的双脚,正欲拿绳子捆上,宗政九忍无可忍,又来!士可杀不可辱,此时的他被区区一个副将这么“蹂躏”,将来他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他缓上来一口气,抬脚狠狠就是一踹。
这一脚,拼死也得踹,很直接,很粗暴,很宗政九。
赵乾正低着头捆绳子,这一脚挨下来,直直栽了下去,下巴差点就保不住了,他嗷呜一声,用手捂着嘴,感觉自己的牙也有些松动。
呜呜呜~我容易吗我?
我错了。
......应该先捆脚的。
..........
秦臻也顾不上同情赵乾,见状赶紧命令道:“快把将军按住,不要让他动,不然毒素蔓延得更快。”
赵乾忍痛按着宗政九的双脚,有另一名士兵过来帮忙。
毒性渐渐上来,宗政九浑身开始使不上劲儿,后背火辣辣地疼,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反正全身都不听使唤,脑子晕的厉害,眼皮重的根本睁不开,只在迷迷糊糊间,悲哀地想到了一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