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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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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传此花性喜阴森潮湿之地,冥府三途河边更是常年开满大片的彼岸花,生魂渡过忘川便是遗留前尘过往,往生之路上便是踏着这彼岸花通往阴司冥府。此花开得越是红艳妖魅便是佐证有上古神尊身归混沌之恶兆。
“本天帝当真料不出你竟与勾陈帝君这般难分难舍,就连妻子也多少与其有着干系。不过,这北荒女君既是出嫁至天宫,这君位怎也得卸下,只是姬灵上神膝下只有一子,加之那孩子乃是要承了北海水君之位的。”天帝捻起一块栗子糕入口,此刻的天帝与祝昴星同坐在赤霞宫的院子里。
玄水真君能与北荒成了姻亲,诚然天族也算是把北荒的兵力与其炼制之术收入囊中。这北荒虽是个穷乡僻壤万年冰封之地,但终究是女娲后裔,加之其炼制兵器所用的石材甚是了得,天族多少兵器谱皆是出自北荒匠人之手。
“成亲后,本座与姬媗会生两个孩儿,长大后让其一到北荒去袭了这君位,如今只能让姬灵上神从旁协理。是以,天帝无需过分有心北荒了。”祝昴星捧起茶盅道,天帝之意他并非不懂,是以他才斗胆让姬媗继续占着这君位。
这群神皇从前便没少在他这婚事上打主意,如今他也不过是遂了他们的愿。他待姬媗有好感虽未至深爱,但也很是上心,是以这君后之位乃是给得心甘情愿,不似天帝这般没能在立后之时遇上此生最爱,待得遇上了却弄得这般卑微,委屈了所爱之人。
“瞧着你等乃是郎情妾意,本天帝便自觉萧瑟。”天帝淡笑,黛丝如愿入了天闱当个小小天嫔,然则却终日不见其开怀,反倒更是忧心忡忡。
“闻得我要成亲,这怡乐元君如今已是心死了吧?”祝昴星想起当日知晓她竟妄图以他的画像每日念想之事,他便浑身不觉自在。虽说她乃是老天帝念其为天族血脉,出面承了她的安稳,让其以侄女之名在天宫的蟠桃园中置了个看守闲职,但终究要比其他戌守的仙娥高贵些。
“你权且放心,大婚之日,我已让天后安排她在蟠桃园当值,是以无法搅和你的婚事。怡乐元君品性不坏,你又何须这般堤防。”到底是自己的血脉,为人父的天帝难免有些护短。
“她品性不坏,奈何被你宠坏了不少。”祝昴星对其假装仙娥闯入赤霞宫之时仍旧是心有余悸,当日正值午时,他在书房内的小榻处歇息,怡乐元君一身仙娥的装束蹑手蹑脚地推开书房的门溜了进去。
她趴在小榻旁看了许久,随后更是俯身向前,就在她的樱唇快要贴上祝昴星的薄唇之时,只觉下巴位置被人死死捏着,那股力量捏得她两颊生痛,本是合着双眸的祝昴星此时正深如寒铁地瞪着她。
“你的把戏本座不欲知,何人引你在此!”
怡乐元君被他揪着发髻拖行拎至院子内,直到他松了手怡乐元君才反应过来——玄水真君盛怒了。她伏在地上不敢造次,却仍旧惹得祝昴星就着她的身子便是一脚踹出,这一脚踹得她骨头生痛,就连平日里甚是和蔼的两位仙官也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半柱香。”祝昴星的眼神变得锐利深沉,盯得怡乐元君牙齿也在颤抖。“半炷香之后天帝不来,本座便把你仙筋拔走!”
那日天帝闲来无事陪着天后在蟠桃园闲逛,不想干将仙官急急赶来禀告此事,天帝闻言乃是勃然大怒。怡乐元君此举乃是存心败坏天族颜面,勿怪天后闻言之际柳眉深锁。
本是想着借闲逛之极与天后重修旧好,如今却被这不孝女儿生生搅黄了!诚然,他这个天家当真是家门不幸,他这个父君已仁至义尽。
“此事算是本天帝对不住你,可好?”天帝没撤地抿了一口茶水,“你大婚之日乃是盛事,我表妹可是要出席的,你就不怕你君后有所误会?”
天帝示意他莫再跟怡乐元君置气了,万一他酒后“吐真言”把祝昴星曾追求元安阳无果之事,添盐加醋地转告给北荒女君,往后的日子是福是祸便与人无尤。
万花盛宴之后的半年内,上神品阶的神君男仙皆是以迎娶“昭阳郡主”为炫耀的目的,就连祝昴星也不免俗地与老天帝说起此事。奈何那时的元珩神君恁凭四海之内如何言传他爱女之美貌,对于前来说亲的神仙皆是一派地疏远,让人觅不得其法。
“整个九重天宫除却你便数黅霄宫的残影仙官与‘四灵’星君最为八卦。”祝昴星不甚客气地拍着天帝的肩膀,所谓“八卦”一词也算是个不痛不痒的措辞,做得好便是刺探情报,做得不好便是嚼舌根。
“你这老烛阴,连削带打用得甚是了得,简直一派胡言。”天帝嗤笑一声,当真是个嗜好“五十步笑百步”之人,赤霞宫内的干将、莫邪仙官也是这般。
“可是一派胡言,本座尚未知晓,但此言乃是出自你表妹婿之口,不知其中知深浅也。”祝昴星和煦一笑地看着天帝一脸嫌弃的反应。
“你两个老小儿委实过分。”天帝虽是说着狠话,可眉眼处乃是满带笑意,这两位如今能握手言和乃是天族的一桩美事。
“你与天后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潜行南荒一段日子,他倒是越发觉得天后甚是神秘,而天帝更是古怪得很。虽说天帝的名声因着天嫔黛丝而变差了些,但他去过丹穴山走访却发现元凤一族对于天后有孕之事并非雀跃,甚至每个人皆是喟叹一声。
天帝低头只顾着品茶,眼眸半垂好去遮掩自身的无奈。这葫芦里卖什么药,诚然他也不知晓,他只知晓那个救他多次的人如今终是放弃他了。而他除却无奈与痛心,觅不到什么言辞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曾经他以为两人当不了相濡以沫也会是肝胆相照,然则她乃是有心彻底隔断两人之间的一切。每个寂寥的夜晚,他皆是抚心自问,为何黛丝入宫了他也不见得有何雀跃,甚至生出了更多的无奈与喟叹。他的眼前太多事儿要忙,忙到他忘却了自己原是那般虔诚地爱过一个人。
仙吏在他们闲谈之际已在手中的空白本子里绘画出大婚之日的布置,如今乃是恭敬地呈给两位细看可是满意。祝昴星执笔在几处不甚满意的圈了起来,让仙吏仔细琢磨一番,待得仙吏重画了两幅,他这才满意地拿起其中一幅。
兴许他想到自身快要脱离这片孤独苦海,心情难免雀跃了些,平日里故作矜持的淡漠脸容如今乃是一路笑脸如花,即便迎来几位天兵神将也是扬着笑脸主动行颔首之礼。当他大脚踏入南天门之际,一身素白的怡乐元君正挽着一篮子蟠桃,款款而至。
他本欲施展隐身术好去遮挡怡乐元君,奈何碰上了在领着一队天兵前来更替的玄武星君,在其朗声一句“星哥”,惹得一众神仙随即作揖。
“闻说星哥此等妖孽如今乃是被北荒女君所虏获,当真可喜可贺!这四海八荒六合的神女如今可是要潸然泪下?”玄武星君上前捶了他胸膛处一记,九重天宫中的一众年轻天兵神将最为喜欢跟玄水真君称兄道弟。
这九重天宫的两大俊朗男神,一个是远在颢天温文尔雅的勾陈帝君,一个便是近在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玄水真君。自勾陈帝君设了帝后,这黅霄宫外已然是门可罗雀,若非玄水真君并不好招惹,诚然这赤霞宫外也是一片繁花似锦。
“一大早便来讨赏,可是惧怕本座大婚之日把你灌醉。”祝昴星失笑地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玄武星君,这群小儿个个皆是青年才俊且性子爽朗,是以他也很是喜欢提携他们。
“斗酒之事,我素来不怕,就怕星哥当日会被修理的很是难看。”玄武星君冷哼一声,旁的他不敢吹嘘,但酒这杯中之物素来是他嗜好,是以行酒令等皆是难不倒他。赤霞宫传来设君后的喜事,闻说青丘的涂姮上神二话不说径自揽了这酒水事务,他玄武星君有幸到过青丘作客喝过,这手艺与醇香当真是比九重天宫的酒仙更甚!
怡乐元君虽是一直在天宫的蟠桃园当值,却也曾听说过赤霞宫里设了君后一时。适才玄武星君说得君后乃是北荒女君,怡乐元君思来想去终是问了出口:“可这北荒女君不是已有王夫么?”
“媗媗的王夫素来是本座,元君可有疑惑?”祝昴星收起脸上的盈盈笑意,化作一派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此外,烦请元君莫要祭出这副伤感之状,本座成亲那是大喜事。”
他无意继续跟怡乐元君唠叨什么,此刻他急着跟姬媗商议婚事的安排与布置。他化作一缕青烟离开了南天门,祝昴星在一声通传后踏入书房,北荒的行宫书房之内的姬媗正抱着绣垫发呆,对于一屋子的喜庆之物,她顿感陌生。
“婚宴之事一切但凭星哥作主,瞧这画倒是勾起我欲要去赤霞宫的念想。”姬媗接过他递来的画卷打开,原是赤霞宫的婚宴布置图,原是这赤霞宫当真如姬灵上神所言那般是个栽满了彼岸花的仙宫。
闻说赤霞宫所在之地与阴司冥府乃是相通的,是以能栽种这种彼岸花也不足为奇。这彼岸花又唤作曼珠沙华,乃是佛经中的天界四花之一,此花盛开之时透着妖冶、灾难、死亡与别离的不详之美。
“我带你去。”他揽着她的腰把她带出行宫的大门,招来一朵腾云便往九重天宫中的玄天赤霞宫奔去,这一路上不时迎来仙娥或是天兵的福身施礼,直到他们在一处中规中矩的宫殿前停下来。守门的天兵校尉并不拦截他们的进去,满院的火红彼岸花透着温柔的宁静。
干将仙官与莫邪仙官对于姬媗的到来并不奇怪,因着两人早已在寒山真人处录了一笔,她已是名副其实的君后,如今欠的不过是一桩昭告天下的婚宴。
“卑职等,见过君后!”
“小仙见过两位仙官。”姬媗回礼,姬灵上神时刻教导她,即便她他日成了天宫的帝后也不能折了自身该有的气度。
站在一片火红的彼岸花之中,姬媗蓦地觉得祝昴星这身枣红的衣衫与宫中的花儿相映成辉,不若她一袭青衣颇为突兀地扰了这片和谐。他领着姬媗来到东北角的一处院落,此地的牌匾处尚未题词。姬媗此刻的恬静让祝昴星蓦地念起了一句诗词:“摇荡踏月台风媚踏月台日,念尔零落逐寒风,徒有霜华无霜质。”
他们相识之时,姬媗乃是踏月而来,祝昴星思来想起蓦地灵机一点娶了这般一个不雅不俗的名字。“我想到了你寓所该要如何题名了,踏月楼,你觉得可好?”
姬媗踏月而来,宛若月亮宫中的女仙,是以他赐一座最靠近月宫的“踏月楼”于她。如此重诺,却只为她而立下,若是她不懂半分也又该如何是好?
“这般隆恩自当相随。”姬媗羞涩地颔首答应,难怪怡乐元君巴不得被他祝昴星相中,原是出手便是这般阔绰。不过也难得今日他竟能口吐“芬芳”而非平日里的贱语横生,着实让她不大适应。今日踏足九重天宫方知他深得天族神将的信任,这一路走来皆是欢声笑语。她侧目窥看身旁高大欣长的身影,觉得彼此之间似乎有着不少差距。
“我待你这般好,你可是要赏赐我?”他弯下腰嗫住姬媗的樱唇,先是轻咬随后转为吮吻,他一手圈着她瘫软的身子,在她的嘴角舔了几下,放开了。他松开口以额顶着她的额,属于她的幽香窜入鼻腔。
“师傅几时这般热情如火?”
本该是最浪漫的时刻却突然蹦出的这么一句而沦为尴尬,说话的乃是一身白衣飘飘模样乃是美艳绝伦犹如耀眼牡丹的青丘帝姬——九尾白仙狐涂山诗,此刻她的双眸早已被涂姮以自身大掌捂住。
“如今乃是光天化日之下,师傅与师娘怎也的避忌一番吧?”涂姮略为尴尬地看着这双新婚燕尔的夫妻,本是要前来与师傅商榷婚事的筹备,难怪莫邪与干将两位仙官指了路便急急离开。
“为师尚未告诫你俩私闯师娘的寝宫。小白狐,今日竟有闲情逸致前来?”祝昴星抬手替姬媗遮挡了一下,他座下的两位仙官如今当真胆大妄为了不少!
“姮哥,师傅责我们了,适才我便说要在外头等候,你非要进来。师娘当真貌美如花,难怪师傅乃是迫不及待地要迎娶回宫。”涂山诗以袖轻掩嘴角,难得涂姮今日携她前来赤霞宫一游,不想入眼便是这般香艳的画面。虽说已作人妇的涂山诗自是清楚新婚燕尔的甜蜜,奈何她本就是个脸嫩之人。
“师娘与诗诗乃是各有千秋吧。平日里我和诗诗时常腻在一起打理酒馆事儿,今日得空不过是掐着时辰前来罢了。除却窥见了怡乐元君在外,不想入宫便是这番香艳。”涂姮垂下手,捋了捋微皱的衣袖。
适才涂姮夫妇前来之时无意中在甬道拐角看见鬼鬼祟祟藏匿的怡乐元君,瞧她的仗势似乎哭了良久,一双眸子肿得如桃儿般。涂姮知晓怡乐元君待祝昴星乃是一往情深深几许,奈何他老人家待人乃是拒之于千里之外。
祝昴星闻言颇为不满地嘟囔着“不知廉耻”四字,倒是姬媗甚是大方地以一句“兴许她前来瞧我罢了。”来堵住祝昴星的不满。姬媗福身施礼,涂山诗的大名她早已如雷贯耳,相较于她的明艳照人,她姬媗倒显得稍逊一筹。
“话说师傅已拒绝至此,为何她仍旧是冥顽不灵呢?”涂山诗不解一问,虽说从前涂姬不懂事也是这般造就了勾陈帝君的诸多不便,可在勾陈帝君的三番四次拒绝之后,好歹也是甘愿灌下太上老君的忘情之水去忘却,而非怡乐元君这般。
“并非是她冥顽不灵,她这般执拗乃是因着她欲要其母能名正言顺归于天妃之中,是以终日寻觅能把此事促成的夫婿。”涂姮与涂山诗十指紧扣地跟着祝昴星与姬媗往赤霞殿走去,莫邪仙官已送来糕点与沏好的茶水。
“这般说来,祝昴星诚然不曾欺我半分。诚然, 她也是个身世可怜之人,只是如今强行逆天着实强人所难。”饶是记得当日在凡间之境交易不成,祝昴星乃是振振有辞地数落怡乐元君的计谋。
“她算不得可怜,我瞧她简直是走火入魔,执念太盛了。她上回强求已然让天后甚为不满,闻说天后特意到东荒去数落了怡乐元君的生母一通。”祝昴星再三确认茶水已是凉了三分方才递于姬媗嘴边,看着她低头喝尽,他这才舒心一些。
“毕竟牵扯到天宫宫闱,此事也算不得天后无理取闹,天帝与怡乐元君的生母纵然体恤,奈何也不能由着她胡来。”姬媗想起那日怡乐元君请她绘画之时的崇拜却不似是装的,倒是真心实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