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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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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期哥哥!”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在梦呓中惊醒,睁开眼,天光正从高高的屋顶上交织的透明窗花里漏下来,我估摸光洒落在地面的角度现在该是午后吧,被禁足在这里已经两百年了,亘长的日子早已混乱了我的作息,有时能昏睡好些天,有时能清醒好些天。这里是星辰宫最高的地方,这屋顶上便是占星台,而我是占星一族的公主。占星一族是一支玛法大陆上最古老的部族,数万年来,专司替他族占卜避祸,很受敬仰,即便是万年前大陆崛起的两大部族冰族火族为一统大陆打到不死不休时,也没有任何人敢将战火波及到占星一族的地界上。
我费力地想变换一个卧着的姿势,可背上的火烧般的灼痛却让我无法动弹,两百年了,这赤炎刑伤仍然折磨着我,赤炎刑是冰族的极刑,用于处死冰族罪无可赦的人,一条燃着赤炎火的刑鞭一下一下抽在罪人的身上,赤炎火与冰族的体质相克,行刑时会看到冰族白色的血从撕裂的伤口里不断地涌出来,直到血液流尽了,空剩的皮囊便会燃为灰烬,更重要的是这刑罚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直到受刑的人没了生气为止。
又做了同样的梦了,我的记忆怕是早已停留在了两百年前了吧,两百年前在冰族的雪风城,我眼睁睁地望着子期哥哥一鞭一鞭地受着赤炎极刑,他雪白的袍子刺啦开一道道口子,冰族的血是白色的,染在衣襟上却一点都看不出,子期哥哥那么爱整洁,即便是看不出他也一定不能容忍,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挣开了拉着我的父上,奔上刑台扑在子期哥哥的身上,一道赤炎将我的右肩到左腰际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占星一族向来不善战,体质较其他部族都要弱,我的意识瞬间便飘忽起来,只记得在周边的惊呼声中子期哥哥断了本将他锁在刑台的铁链,将我护在怀里,我哭着对子期哥哥说,“梦洛好疼,子期哥哥你一定也好疼!”而这是我对子期哥哥说的最后一句话。
据一直照料我的姑姑说,我被禁足在这里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足足昏睡了一百年才醒过来,醒来后的我便拉着每一个来看我的人问:“子期哥哥呢?他怎么样了?”我问了所有的侍女,她们都说不知道,我问了母上与父上,答案一样的,“死了,死在了一百年前的赤炎极刑下,梦洛,你知道的,冰族的赤炎极刑一旦开始了就必致灰飞烟灭!”
我不愿相信这样的结果,我的子期哥哥都没有和我道别就这么灰飞烟灭了,他怎么舍得,我拖着刚刚伤愈地身子偷偷地爬上占星台,占卜子期哥哥的星运,确实是断在了一百年前,可我还是不死心,我以观微密术在这玛法大陆搜寻着子期哥哥的气息,却没有捕捉到分毫,终因灵力耗尽,从占星台上坠了下来。赤炎火在我身上留的伤因没有灵力的压制狰狞地裂开,于是被禁足的第二个一百年,我虽是清醒了,可日夜不定地被这赤炎火留下的余焰灼烧着,占星一族的血是湛蓝的,发作时裂开的伤口上会有妖冶的红色火苗被湛蓝的血围绕着,我时常伏在卧榻上因忍受着这烧灼的痛将自己的唇咬出血来。身边从我幼时便照料我的叶子姑姑劝我:“公主,若痛得厉害,就哭出来吧,不必这么忍着!”
两百多年前在子期哥哥面前,我就是一个爱哭鬼,生气也哭,开心也哭,一哭子期哥哥便抱着哄我,当然有时也会取笑我“你这娇滴滴的爱哭鬼,日后怎么嫁的出去呢?还好你不是大陆东边海里的鱼人族,据说鱼人族的公主一哭海上便会落雨的,若是你是这般天赋,岂不是把整个玛法大陆都淹了去。”
被哄好七八成的我总擦擦泪说“若嫁不出去,嫁于子期哥哥可好,我知道子期哥哥肯定不会嫌弃我爱哭的!“那时的我太小了,被子期哥哥宠爱了多年,一点察言观色的眼力见都没,我从未注意到每每我提起这事时,子期哥哥轻皱的眉头,以及敛去微笑有些僵硬的面容,若我能有一点察觉便不会那么天高地厚的闯下大祸,连累子期哥哥受了冰族的极刑。
被禁足的第三个一百年我看似不再执着于子期哥哥,只是日日在这禁足的占星殿中阅遍了占星族的典籍,潜心研究占星一族的术法,提升自己的灵力,我的身上流着占星一族最纯正的血液,修炼占星一族的术法比旁人要快数倍,渐渐地我便可轻松地压制住赤炎余焰,每日只消耗一部分的灵力一寸一寸地探查着玛法大陆,再也不会像那时那般不计后果反倒白白浪费了许多时日来养伤。
再过几日我便一千六百岁了,和子期哥哥初遇我的时候一般大,三百年的禁足也快到了结束的时候,我凭空召出了一面落地镜,镜中的女子,着一身浅蓝的曳地长袍,及腰的长发如丝,明亮的眼眸好似晴朗夏夜里的星星,只轻抿的双唇有些缺乏血色。不知子期哥哥当年是否能想像那揪着小辫的小丫头片子,成年之后能出落成现在这般模样,我背过身解开长袍,那三百年前从右肩到腰际的伤痕总归是消退不去了,我回身望了一眼镜子,重新将外衣穿好,也许是因为我并没有以所有的灵力来养护这伤痕,也许是我并不想它消退去,不然我怎么能记着我的子期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