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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太不礼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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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答季慎的,是冲着他面门的一拳,擦着下颚打在鼻梁上。
许钦没用多大力气,但这样坚决的态度,让季慎从昨天见到他起,就开始沸腾的血液,渐渐凉了下来。
季慎身形僵住,保持着禁锢许钦的姿势未动,黑色的眼珠动了动,目光很沉,落在许钦脸上。
“看在裴青霁的面子上,我不跟你计较”,许钦面若冰霜,“请你自重。”
许钦挥开季慎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离开,出了卫生间一拐弯,就开始小跑。
“呵”,这已经不知道是季慎第几次冷笑,“看在你的面子上,他不跟我计较。”
裴青霁人都快麻了,从临界点出来,季慎就开始这样,用诡异的语气,阴阳怪气地重复这句话。
从小的血脉压制,裴青霁其实很怕季慎,现在还好点,他们都长大了,季慎多少会给他留点面子,小时候才是真正全方位制裁。
他们从酒吧到家,已经两小时,季慎还在重复,“看在你的面子上?”
“在他那,我需要看你的面子?”
季慎仍在重复,西装革履,人模人样的,裴青霁不敢搭腔,他深怕许钦这一拳,是打在他哥神经上了。
已经凌晨三点了,季慎熬鹰一样熬人,他不睡,揪着裴青霁不让他上楼,追问凭什么,又问许钦是不是真的失忆。
许钦怎么会出车祸,究竟有没有伤到脑子,如果他是真的失忆,为什么单单忘记他,如果他没失忆,怎么能下这个手,一句解释没有,就那样给他一拳。
季慎感到心口发闷,一把扯开衬衫,没收力度,扣子蹦飞两颗。
手表也摘了下来,季慎手肘抵膝,双手交握,手串挂在指尖,终于没忍住问了出来,“车祸严重吗?”
裴青霁没有看到现场,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许钦已经吊着石膏手臂出院了,他一向报喜不报忧,不愿意麻烦别人。
“听说是过马路,一辆车左拐抢灯,那辆车被其他车撞飞,冲到他那,波及了他”,裴青霁说,“真够倒霉的。”
“许钦还好,手臂骨裂,轻微脑震荡,没做手术,打了两天点滴”,裴青霁说,“他觉得在医院耽误事,没多住。”
季慎沉默了许久,不再追问许钦是否是真失忆,“你问他,休息了没”,他指使裴青霁。
裴青霁也好奇,许钦这么乖,能跟他哥这尊冷面煞神有什么纠葛。
他低头给许钦发消息,季慎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坐在裴青霁旁边,稍一偏头,就能看到他手机屏幕。
裴青霁:[许老师,睡了吗]
许钦过了三四分钟才回,[还没,刚在洗衣服]
裴青霁余光瞟到季慎在看,季慎看他扭头,也不躲不避,光明正大地看他手机屏幕,与裴青霁视线相撞,季慎扬了扬下巴,指使裴青霁继续。
无奈,裴青霁找话题-[纹身贴洗掉了吗,这次面积有点大]
许钦回-[一时半会搓不掉,过段时间自己就淡了]
他们一人一句,这么干巴巴的聊天,俩人本来都不是爱闲聊的人,平时没事不常发消息,有事就见面当场说了。
季慎不满意了,“说重点”,他甚至直接拿过裴青霁的手机,跟许钦聊天。
手机被夺,裴青霁调侃,“慎哥,你不会没他好友吧,许钦是我朋友,是你什么人呢。”
他摆明一副打听看戏的样,季慎也想知道,他是许钦什么人,于是他发-[你认识季慎?你们什么关系]
这条许钦回得很快-[应该认识,我没印象了。]
[不管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他今天这么不尊重我,就算我欠他的,也该一笔勾销!]
[太不礼貌了!]
许钦激动地,连发三条,裴青霁觑着季慎的脸色,没敢问他,究竟在卫生间干了什么对人不尊重的事。
手机还给裴青霁,季慎没说话,拿起沙发靠背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转身上楼,他的后背依然挺直,肩宽腿长,拾阶而上。
季慎憋在胸口的一股劲全散了,许钦真的不认识他了,这太戏剧,他心里乱得要命。
这就不礼貌了,以前那些,红着脸蛋一下下亲在他嘴角的痕迹呢,坐在他腿上,啄木鸟一样地啄,湿润的眼睛,泛红的眼眶,勾着他的脖子,嗲着声叫哥哥。
鼻尖黏糊地蹭他的脸,下巴埋在他颈窝,那就礼貌吗。
季慎呼吸陡然粗重,在浴室冲了半小时冷水澡,才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加好友,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搜索,仍然显示:该用户不存在。
一夜昏沉沉,翌日,季慎在庄园,陪老爷子吃了午饭,下午搬到市中心的复式公寓住,离他的公司很近。
公寓里生活用品齐全,提前打扫得很干净,季慎在书房写字,行草狂野飘逸,既然许钦不记得,他也不必在意,并不是多重要的事。
季慎云淡风轻,写了半下午字,顺便给裴青霁发了个消息,并顺口问了下,“你为什么叫他许老师。”
裴青霁木着脸回复:他免费师范生,毕业后要定向服务,回家乡当两年老师。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会,季慎三句话不离许钦,导致裴青霁对他们曾经的一段,非常感兴趣。
听着季慎一边装作不在意,又不经意问他,这三年关于许钦的各种事,裴青霁断定,“你们处过?”
“他不承认”,季慎说。在许钦失忆之前,他就不承认,更何况现在连他都不记得。
“你们怎么认识的”,裴青霁难以想象,他们并不像会有交集的人,季慎更不像会动心谈恋爱,并念念不忘的人。
季慎静默一瞬,将毛笔随手搭在砚台,“无聊给你开家长会,第一次见他。”
“后来,他说带我秋游,骗我去他老家,割了五亩地的稻,掰三亩地玉米”,季慎说,“回来肿了一个礼拜,才知道我对玉米须过敏。”
裴青霁抿嘴,憋住不笑。
“他带我坐三轮车,说他没坐过劳斯莱斯,我没坐过三蹦子,谁也不比谁高贵。”
“那个三蹦子,是借邻居的,半路车胎爆了,他换了胎还给人家,他没驾照,我们去县城,给他买了个老头乐电动车,至少能挡风遮雨。”
“他说我是他的男菩萨”,季慎语气平平,“接着甩了我。”
季慎那边没了动静,在声音空白中,裴青霁笑不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慎哥,你不会哭了吧?”
“不至于”,季慎笑道,“早就过去了。”
裴青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不相信许钦是会玩弄人感情的人,他如果真图钱,那些追他的人里,不乏有钱有势的。
“这不是什么重要事,我没放心上”,季慎说道。
裴青霁不由感慨,他哥的嘴是真硬啊,这几天许钦这个名字,都快成他口头禅了,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今天周日,他不去打碟”,裴青霁试探道,“要不我问下他这会干嘛在,晚上可有空一块吃个饭。”
季慎沉默半晌,隔着电话,裴青霁不知道他什么表情,正欲说不问了,就听季慎没头没尾的,“我刚搬家,不来看看?”
挂断电话,裴青霁已经收到他公寓的定位。
很识趣,驱车到季慎这,裴青霁才给许钦发消息,问他可在忙,许钦没回,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一接通电话,许钦就乐呵呵道,“两个消息,一个好的,一个坏的,你先听哪一个。”
他的声音清亮,有种昂扬纯粹的少年感,尾音又带着温柔,与在台上扭腰纹身的形象截然不同。
是会让听的人,忍不住跟着他的情绪一起走的那种,裴青霁也带了笑意,说道,“那先听好的。”
“好消息是,今天挣了三千,又给我赔两千,白捡五千块。”
听完他这句话后,季慎与裴青霁对视一眼,眉头都皱着,好端端谁会赔钱给他,“坏消息呢?”裴青霁问。
“眼珠子差点爆浆”,许钦说,“这会在打针,眼睛睁不开,不好打字,所以没回复,直接给你打电话。”
季慎站起来,裴青霁问许钦在哪,许钦报了个医院名,有点不好意思道,“你不找我,我等会也准备找你呢,这个样子肯定不能回家了。”
许钦不想让许时景看到,小孩本来就心思重,看他眼乌青又肿着,肯定跟着难受。
去医院的路上,裴青霁问他怎么搞的,谁打的,许钦讲了始末,“这肯定是报应。”
“我昨天打了你表哥一拳,害怕他报复我,心里又闷,就想着去密室逃脱兼职。”
“坏心眼想吓唬人呢,结果给人梆梆两圈,打在眼睛上”,许钦低笑起来,“坏心眼还真没好下场。”
裴青霁简直哭笑不得,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去装鬼吓人都能给人揍了。
季慎却突然出声,“我不会报复你。”
“你别害怕”,这几个字还没说完,许钦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到了医院,许钦靠在病床上,双目闭着休息,听到声音,闭着一只眼,用力睁开另一只受伤稍轻的眼睛,眼泪不受控地淌。
他本来就泪腺发达,这下可好,见到俩人欲语泪先流,他原本是想,让裴青霁帮他带张纸条回家,许时景没手机,看他不回家指不定会多想。
纸条写好在床头,结果看到了季慎,许钦那个肿眼,眼泪流得更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