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叶葵一

8、西京（下）

　　入夜后，晓寒睁大了双眼，翻来覆去地，头脑越发清醒，从袖筒中拿出山上带下来的迷香，叹道：“说来也是好笑，这迷香还是你送的。”
　　算算时辰已经是丑时了，晓寒蹑手蹑脚推开寒江的房门，刚踏进去，不知踢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惊得晓寒差点跳起，赶忙捂住了嘴，仔细一看居然是摩勒。
　　原来寒江将晓寒送到住处后，还和摩勒把酒言欢，双双醉倒，晓寒思忖着这迷香看来也用不着了，收了回去。她轻脚跨过两人，打开了衣柜，摸索着取出了寒江的常服，屏住呼吸，慢慢从房间退了出去，关上门后飞也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安全关上房门后，晓寒长出一口气，此时外面响起了打更声，原来已经到寅时了。
　　点上蜡烛，晓寒换上寒江的衣服，衣服是才漂洗过的，还有一股淡淡皂荚的味道，晓寒看着镜中的自己，委实是一副奇怪的模样，寒江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晓寒本身并不矮小，可惜太过瘦弱，完全衬托不出男子的气概来。
　　晓寒正整理着衣服，此时门外突然传出寒江的声音：“晓寒，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声音透着一股醉意。
　　晓寒慌忙吹灭蜡烛：“睡了睡了，我刚起夜呢。”
　　“哦，摩勒说你房间灯亮着，我就来问问，早些休息呢。”说完，寒江踏着不太顺畅的步伐离开了。
　　晓寒趴在门上，听着寒江的脚步声渐渐走远，心中突觉空落落的，对自己的想法生出几分退缩，如果进了扼云楼，自己将要作为男人自处，被拆穿了会怎么样呢？倘若这个“周漳渊”并非青霜，只是同名同姓，又或者是故意不认自己，这一切不就白费功夫了。
　　“我只是想找到他，陪在他身边罢了。”晓寒想到三年前了然亭内的青霜，一轮冷月下坚毅的侧脸，幽幽说着话，时而沉吟，时而苦笑，轻轻写下了自己的秘密，“过了三年，我还是没有逃脱。”
　　晓寒浅睡了一会儿，屋外卯时的打更声响起，迅速起了身，从窗户翻身而下，走到大路上时，发现有不少人都是前往扼云楼的，并不需要问路，跟着他们便可以找到扼云楼了。
　　扼云楼门前熙熙攘攘来了几百号人，门前有人正在唱号，报了名，还得签了生死状，看来还得经过激烈的比试才能入得门去。
　　晓寒好不容易排队到了自己，忽听有人疾呼：“晓寒！晓寒！”正是寒江和摩勒。
　　晓寒一惊，慌忙想签了名字，可“晓寒”这个名字应该是不能用了，叫啥呢......晓寒还待想一想，身后寒江的呼喊越发近了，咬咬牙，签下了“韩晓”，来不及看生死状的状纸，急匆匆签了名字，往内庭里躲去。
　　逃进大门的晓寒迎面便撞上了人，晓寒往后挫了几步险些摔倒，那人却岿然不动站在原地。晓寒暗自一惊，那样的定力想来一定是个武林高手，抬眼看见一个紫衣人冷着脸负手而立，剑眉星目，气质高华，一堆人簇拥着，身份一定不低。
　　紫衣人身旁的亲信见晓寒有些发愣，突然伸手过来推她，口中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咋咋呼呼的，居然敢冲撞副楼主！”
　　晓寒皱眉，自然不愿意被那人推到，向后退了一步：“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人推了个空，愤然向前，紫衣人呵斥道：“黄禹，放肆。”
　　黄禹浑身一僵，恨恨地看了眼晓寒，弓着身退回到紫衣人身侧，紫衣人正眼也不瞧晓寒，径直往门外走去。
　　“这就是......江湖人吗？”晓寒呆呆看着一群人从身旁入旋风走过，不禁喃喃。
　　远处有人朝着这边喊道：“喂，那边站着的。”晓寒与他对上了目光，“对，就是你，过来抽签！”
　　“哎，来了。”晓寒慌慌张张地小跑过去，惹得一旁红衣男子侧目。
　　他斜睨了一眼晓寒，略带嘲讽地笑道：“我瞧你这小子，细胳膊细腿的，别被人三两下干趴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我可以。”晓寒又强调了一句，“我不会输的。”
　　那人笑笑：“哈啊？那最好是这样，生死状签过了吧，我可不想帮你收尸。”
　　晓寒深吸了一口气，她似乎被他看不起了：“阁下是谁？”
　　红衣男子故意压低了声音：“辛罗，这儿专职的收尸人。”
　　晓寒瞟见旁边站着的几名门徒正掩嘴偷笑，皱了皱眉头：“那您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着伸手从箱中取出一颗蜡丸，手指轻轻一扣，蜡丸从中裂开，晓寒取出里面的纸条。
　　“几号？”辛罗侧身来看。
　　“一百号。”晓寒展示给他看，辛罗示意门徒登记，笑道：“这倒是个好数字，你去里面候着吧。”
　　“是。”晓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辛罗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皱眉摇了摇头：“又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

　　进了屋子，晓寒环视四周，快速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坐下，静静观察着周围，这一方小屋里，人们神情各异，紧张者有，欣喜者有，大笑者有，模样各异，有屠户模样的人、书生模样的人，还有聚在一起的夷人。
　　这可真是进了一个男人堆，晓寒心虚地缩了缩身子。
　　此时，有人注意到了缩在角落里的晓寒：“小兄弟，在下武陵源郭行云，可否给在下
　　看看你的剑？”
　　晓寒抬头看向他，是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腰侧放着一支判官笔，正双手作揖，虽然态度看起来很是诚恳，但晓寒并不想将“流光”予他，反倒下意识握紧了剑，干笑着拒绝道：“兄台，不好意思。”
　　郭行云并不肯罢休：“待会儿比试也是要亮剑的，小兄弟何必藏着掖着呢。”说着伸
　　手要来拿剑。
　　“比试是比试的时候，现在我还不想，难不成你还想强夺？”晓寒将剑抵在角落，怒视着他，郭行云被晓寒没好气地瞪着，这才不再强求，“啧，行吧。”
　　看郭行云离去，晓寒松了口气，自己一定是太紧张了，她现在只希望快些比试，快些见到周漳渊，如果他真的就是青霜，那她愿意陪伴他，为了他的理想而努力，如果不是青霜，她就尽快离开，继续去找青霜。
　　晓寒等到晌午，一直没有唱到她的号，眼见着屋子中的人越来越少，晓寒越发心急，心想自己明明是一百号，挺靠前的位置，如何比试过半还轮不到她呢？
　　“开饭啦。”辛罗带着几名门徒鱼贯而入，门徒们分发食物，辛罗戏谑地笑着，“你们还是幸运的，有免费午餐，有些人可已经抬出去了，如果萌生退意，想回家的，现在还来得及。”
　　晓寒走过去弱弱地问：“辛前辈，现在是第几轮了，为什么一直轮不到我。”
　　“哈哈，是啊，你还在这儿呢。”辛罗居然有些惊喜，“你是要和第二百号比试，大概是弃权了吧。”
　　“还有这等......好事.......”晓寒一脸不可置信。
　　辛罗耸肩，将饭团塞到晓寒手上：“谁知道呢，一定也会有轮空的人，剩下的人会重新排列，你不用着急。”
　　晓寒接过饭团，默默退回到位置上，啃起了饭团，饭团里什么也没有，有些难以下咽。
　　郭行云也没有去比试，见晓寒一个人坐着，又过来搭讪：“小兄弟，你也没有轮到啊，待会不会是小兄弟你对阵我吧？”
　　晓寒看了他一眼，颔首道：“我也有此预感。”
　　“看来这柄剑的风采，需要我到擂台上去领略了。”话音刚落，唱号的弟子来到屋中，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大声道：“一百号韩晓，一百七十七号郭行云。”

作者有话说

　　工具人郭行云已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