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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1、夏蝉绿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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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史上与谋反二字有关的人数不胜数,而与谋反有关的还南王也不在少数。
细数那些与谋反二字牵扯过的还南王,或是矜矜业业勤勤恳恳辅佐君王,或是无欲无求不理朝政,好像都逃不过某一日被谋反二字所累。
连史官都编不出理由去抹黑,不,有的皇帝甚至让史官如实记载,今时今日,好像所有疑惑都得到了解释。
像一场游戏,像一场梦。
李承霂已经过世,是游戏的话,两位参与者,留下一人,无法进行下去了罢?
一番商议后,城畦润让北野崇扬回家好生休养,莫再操心容孤坊的事了,施正卿既然是主导,就让他去查清那些不能被放到太阳下的尘封往事罢!
放眼整个大唐,唯独他不会因谋反二字受到一丝影响。
北野崇扬瘸着腿,并未反驳他的话,不过临走前,还是不放心的拉住了他的手臂,问道:“畦润你还没告诉我为何突然入道,你这不是放着殿下不管了?”
“放着殿下不管?”城畦润捋了捋过早灰白的髭须,重复着北野崇扬的话,随之一笑,“那倒没有。不过,小崇扬是不是忘了,我虽然不姓李,但我也是李氏的人。”
“不曾忘记。”
“作为李氏的人,该看清的。”城畦润叹了口气,“这场游戏没有我参与的资格。”
“堂堂国公,也没有资格?”北野崇扬说着无奈的一笑,“那我又有什么资格说要为傲真寻求真相呢?傲真是不是也看清了,才会……”
“不会的,傲真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他的壮志未酬。”
“你们好像都比我更懂傲真?我若是早些……”
“莫难过。”城畦润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崇扬眼中的傲真也是我们不懂的。”
“畦润,我不会听你的建议,我不会从容孤坊失火案中抽身。”
早就料想到了,城畦润也没有再劝,“那就去帮帮殿下。”
胥傲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还南王——就是他死亡的理由。
容孤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致使胥傲真会选择死在容孤坊前。
在他死后十年,又突然一年接一年的莫名失火?
目前已知,两次失火,死者都是死后被焚烧,第二次查明是中毒,却找不到是什么毒。那具特殊的尸骸成了重点调查的对象,就等魏蘅确认完每位死者的身份了,再从那个特殊的人身上寻找新的线索了。
想着想着,该如何不倾毁庙宇就打开玲珑归心,又成了北野崇扬的心事。
公伯徊在长安,倒是可以请求他再制作一个合心锁,可是不知李承霖的想法,也不知需要做多久?
过两天李承霖就回来了,是立刻见他,将胥傲真的遗言告诉他?还是等一等?
拿不定主意!
北野崇扬感到烦躁。
他的烦躁,胥霏儿也察觉到了。
她侧目看着一直唉声叹气的北野崇扬,也想了许多事。
父亲全才,书画书画,书是一绝,画也是一绝。
自小被父亲手把手教着如何画出惟妙惟肖的人像,如何尽可能画得不止神似也要实打实的像。她学画时的对象就是容孤坊里的孤儿们,胥傲真会一边教她画人,一边告诉她,此人是谁,今年几岁,喜欢什么东西。
到底是不是故意为之?胥霏儿也不懂。
父亲死后,她发现自己与父亲的回忆大多是画人像,那就干脆画精,彻底学好父亲教授的本事。
为了拜入京城有名的冷枝俨门下,她改画了楼宇,但是她只在私底下反复练习人像,画好就烧毁。
常常会去容孤坊,记得两次失火案里遇难的每个人,也记得更早的时候,容孤坊里那些被父亲反复提起的孩子,但是她从未声张。
能做的都做了,把学父亲模仿北野崇扬而作的《勤日录》交给安西节度使,已经把所有知道的事都告诉了看到勤日录的人。
“有一段时间没有探望师傅了。”
胥霏儿说罢,在兴安坊前下了马车。
看着她与随行的从云卫进到兴安坊,北野崇扬才放心的关了窗,疲惫的靠着。他还是决定调转车头,不能回家——浑身是伤,母亲看了又要伤心,不如就在京兆府住着。
在过青龙大街时,马车突然停下,怎么会这么快就到京兆府了?
北野崇扬问道:“怎么停了?”
驾车人打开小窗,说道:“郎君,前面堵了。”
“青龙大街也会堵?”北野崇扬拉起帘子,开窗看了眼外面拥挤的人群,颇为纳闷,但是很快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我们后面有人结婚啊!”
“郎君,对面也有两队人接亲,从南边来的飞啸卫大将军在与几对新人道喜,所以堵了。”驾车人指着另一侧说道。
听到飞啸卫,北野崇扬来了好奇,他忍着伤痛,打开了另一侧的窗。
他们的马车刚好停在最前头,也就可以清楚看到与新人道喜后翻身上马的飞啸卫总管大将军李蝉绿。
北野崇扬在看到李蝉绿时,李蝉绿也看到了他,瞬间眉头一皱,“好惨!”
坐在马车里的李从琬听他说好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也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北野崇扬,不过他没认出来,也忍不住说道:“老天爷!他太惨了!”
李蝉绿抱拳示意后,北野崇扬也只能回了礼。
看到马车的窗又关上,李从琬好奇问道:“绿儿,你认识马车里的人?”
“不认识。”
“那你这是?”
李蝉绿注视着目视前方的驾车人,说道:“我认识驾车的人。”
“是谁?”
“从云卫的严令秋。”
从云卫在还南王离京后就很少能看到了,李从琬仔细看过驾车人的穿着,恍然大悟。
驾车人穿着如今难得一见的红袍青袖白虎头官袍,双簪绾发,朱缨结冠,髭须齐整,挺拔之姿,确实不像寻常人。
“看起来还是职位不小的绯袍亲卫!我都没见过这身衣裳。”
说着马车就在结亲队伍离开后,快速驶过。
他们一行也继续前行了。
“我还以为你会带着蓼儿一起来,结果白欢喜了。”
“怪不得你会来迎接我?”李蝉绿若有所思。
小心思被发现,李从琬也坦白了,“话是不假,但是以前我也迎接你了!没错罢!”
“以前在城门口迎接,今天在十里亭,都是迎接,你啊!还好蓼儿来不了,不然来了长安也不知要被你带坏成什么样子。”李蝉绿说着,下意识的回首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你怎么对那个人那么感兴趣?”李从琬不理解。
“严令秋的官职应该是从云卫总领。”
“他年纪轻轻官职如此高!”李从琬难以置信,“那不就和你一样?你确定吗?”
“官服不会骗人。”李蝉绿笃定的说道。
“如此我也有兴趣了!能让他驾车护送的人到底是谁!还南王还没有回来呢!”
李从琬立刻就派了随行的侍卫跟去一探究竟。
默认了他的行为,李蝉绿又带着笑说道:“其实我更好奇是谁把他打成那个惨状的。”
李从琬并不好奇,而是问道:“既然陛下设酒宴在明日,那今晚还是老地方一聚?我刚好为你介绍我最近结识的小友。”
“面圣后,我便来。”李蝉绿一口应下。
“如此我现在就去寻我那小友了,估计我不亲自去,他不会来赴宴的。”
“为何?”
“他寻了个正事,现在跟在西南王身边学营造之术,难得有空,我差人请他,他总说忙。”
“那就此告别,老地方见。”
他们二人在西敬门拱手而别,李蝉绿率部下北去西廉门,李从琬从西敬门东去尚书省。
傍晚时分,他们在乐容坊仙人石相聚。
佳人美酒作伴,李从琬为他们二人斟酒后,对李屏香介绍道:“香儿,这位是我的挚友故交,咱们同姓,他名为蝉绿,夏蝉绿浓,那二字。”
然后又对李蝉绿说道:“绿儿,他是我的小友,风容郡王李屏香。”
“有礼了。”见此人年纪也不算太大,李屏香敬酒道,“不曾想飞啸卫的总管大将军如此年轻。”
同举杯而起的李蝉绿瞅了眼笑嘻嘻的李从琬,带着笑问道:“从琬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事不成?”
“倒不是奇怪的事,说你武艺高强,杀人如麻。”
“呵呵,为了自保罢了。”李蝉绿夹了口菜,把空酒杯伸到了李从琬面前,“别看他说我们是故交,其实我的年纪也比你大不了几岁。”
“我腿断了,还让我倒酒!”李从琬抬手,吩咐乐姬为他倒酒,看到李屏香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问道,“香儿困了?”
“天天都在做木头匣子,算是世叔交代的每日课业——多谢!”李屏香喝了乐姬倒的酒,抱着猪蹄,啃了起来,“做不完,熬夜做。”
“多吃点补补。”李从琬指着自己案上的猪蹄,乐姬会意的端到了李屏香这,“拿去吃,反正我打定主意与绿儿喝到天亮,猪蹄也不吃的。”
“我的也拿去。”李蝉绿也将猪蹄和鸡鸭端了过来。
“多谢厚爱!我肯定吃完,我最爱吃肉了!”李屏香那个高兴啊!把肉都摆在了面前,几盘素菜挪到了边上,主打眼不见心不烦。
“十八都没到,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还想吃什么就说。”李从琬斜倚在几案上,满意的看着李屏香大快朵颐的模样,“我记得我这个年纪饭量也挺大,不比香儿差。”
“你可没有他吃得香。”李蝉绿喝着酒说道。
“美人在怀我才吃得香,”将捧着美酒的乐姬抱在怀里,李从琬问道,“不知美人何时献舞?”
“全凭郎君吩咐~”
“与我共舞,该多好啊!”
“可郎君的腿~”
“莫提!莫提!”
刚搂住乐姬的细腰,方才打探消息的侍卫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没放开乐姬,李从琬听到侍卫在耳边的话语后,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
哪里还有心思共舞了,他望着李屏香欲言又止,最后下命:“所有人都出去!”
伺候的人马上退了出去。
李蝉绿波澜不惊,举着酒杯,打量着一动不动的李从琬。
片刻后,李从琬如同下定了决心,撑着拐杖,缓慢坐在了李屏香面前,“香儿……”
李屏香不解的问道:“怎么了?”
“先别吃了,收拾一下。”李从琬直接将他手里的猪蹄夺了过去,然后用帕子擦着他的嘴,又擦着他的手。
“有事吗?”李屏香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水,喝了下去。
他只是擦,又不说话,李屏香由着他弄完,再次问道:“有事吗?”
李从琬为难的低头说道:“是北野崇扬的事。”
“他怎么了?!”一听是北野崇扬,李屏香赶紧抓住他的手,焦急问道,“他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说话啊!”
“他被老成国公给打了一顿。”
“他在哪?”李屏香立刻想要起身,被李从琬拉住了,“别冲动!听我说完!”
“快说啊!”李屏香急的都快哭了,“我才几天没去找他,就让人打了!”
“他在京兆府,他不想事情闹大,没回家。”
“我去找他。”李屏香甩了甩手。
“他没还手,你明白吗?”李从琬死抓着不松手。
“我去找他。”很明显李屏香没明白。
在李屏香想摆脱李从琬的时候,李蝉绿起身,走过来,给了他一拳。
“绿儿!”李从琬心疼的拦住他,“你怎么打他啊!疼不疼?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哎呦!流血了!”
没理会李从琬的絮絮叨叨,李蝉绿又坐了回去,继续喝酒。
捂着被打得流了血的侧脸,李屏香愣在了原地,“我不疼,没事的……”
“都流血了,先上点药——”
“从琬,你说的话我明白,我去看看他,我不放心他。”
李从琬听他的语气确实冷静了,也就没有拦着了,仰头嘱咐道:“那路上慢些,别做冲动的事,知道了吗?”
“知道的。”咧嘴笑着,李屏香抬眼看向了一旁看戏一样的李蝉绿,拱手说道,“多谢。”
李蝉绿点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