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风中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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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曜台在绮云生烟的东侧，是整个遇花苑里最高的建筑，这里四周绕水，视野开阔，能看到位于千回渡后的如烟阁。
不过与如烟阁一样，映曜台平时也少有人至，只外围有禁卫把守，往里走反而没有人守卫。
微风拂面而来，李恂如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严皓，站到了石栏杆上：“那天夜里我就认出来了，因为你与母亲长的很像，就连性格也是。大概今生都不能告诉母亲，我喜欢的人是谁了。想到你的态度，我也猜得到了。舅舅，你说，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意识到李恂如要做什么，严皓吓到了，他不敢往前去，立在风中的李恂如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害怕李恂如真的跳下去，他只好在原地劝阻：“快下来！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为何要作践自己的身子？！怎么想跳下去，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
“这里本来叫通天台，因为我的缘故，改了名。”李恂如边说边在栏杆上走了起来，“都说我的出生是祥瑞之兆，可我不觉得。”
“但是宫里的人都很喜欢你，就连长安城里的百姓提到你也是，他们都认为你是吉星。”
“吉星？”李恂如嗤之以鼻，“舅舅你也这样觉得吗？”
“我……我也这样觉得！”
李恂如转过身，望着前方，说道：“那作为吉星的我，更该回到天上了。”
“你不是说你喜欢他吗？你就这样死了，他会伤心死的！还有陛下，他也会难过，你知不知道你生病的这几个月里，陛下有多憔悴，你活着，就是吉星，你知道吗？！”严皓大声喊道。
严皓第一次看到李恂如的眼泪就是在这天，李恂如无力的蹲下，似笑非笑的脸上，留下了无声的泪水：“我最爱的人死了……他死了………”
见此时机，严皓将李恂如从栏杆上抱了下来。
“有时候，我分不清小寒和长兄……我不知道我到底……我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好累，我好累……”
怀里的李恂如似乎精神不太好，萎靡不振的缩在地上，严皓却精神得不得了，毕竟，他又知道了一个秘密。
在映曜台下的禁卫看到了李恂如的举动，匆忙通知了李寻知，不过李寻知到的时候，李恂如已经睡着了。
等到将李恂如送到永安殿，李寻知想要询问严皓事情的原委，严皓却反问道：“陛下心中有喜欢的人吗？”
不明所以的李寻知问道：“此事与阿懋有关吗？”
“殿下说他有喜欢的人。”严皓说道。
李寻知愣了一下，突然懂了，他笑道：“那阿懋一定很开心罢。”
从这一刻开始，严皓决心帮一帮李恂如这个傻孩子，毕竟，他怎么着也算是李恂如的舅父对罢。
“不过，臣有时在想，当时所做的决定是不是错了。”严皓捧着茶，仿佛又陷入了回忆。
“四叔骗过了所有人，但是，这么多年了，他对施亦寒大抵也是有情的，那是一种求而不得的执念，变成了四叔的心病。”李承霖平静的说道。
忽然，严皓抬眼看向了李承霖，“你们叔侄三人都逃不脱求而不得的命运。”
李承霖听到严皓嘴里的三人，豁然开朗，他否定了严皓的话：“四叔不清楚的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想法，还有施亦寒的想法。施亦寒那般聪明的人，他如果不是对四叔有意，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委于人下了。而我，看得清，小的时候就很清楚，我想要的都是基于兄长所求，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他，他的麻烦我替他解决。至于明儿，他得不到，他的出生就是错误。”
“既然殿下都知道了，为何还要问臣？”
严皓有些摸不清李承霖的心思了。
这些本就是皇家秘事，严皓是豁出去了才敢说出来，可是如今怎么看李承霖的反应都很奇怪，他一点也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意思。
“看到夫子也会有喜爱的人，学生便想问了。”李承霖打趣道。
严皓摇着头，无话可说。
越看严皓的样子越有趣，李承霖露出如同孩童的笑颜，调皮的问道：“亲耳听到夫子说起四叔，霖儿觉得夫子确实不似传闻里的那般迂腐固执，难道夫子真的如施亦寒所说，对四叔有别样的情谊吗？”
这次严皓依旧摇了摇头，不同之前的无奈，他脸上更多的是释然。
“他临终时，将你们托付于我，看着你们长大的我，发觉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他说过，他不愿意参与权利斗争，可他还是为了安西节度使奔波操劳，那个男人只用了几个月就将他牢牢套住，那份感情我至今也不能理解。”
“不知夫子现在如何看待我们？”李承霖依旧笑着。
严皓叹了口气，“于这世道，是可怜人。”
忽然李承霖感觉有些乏了，该问的事都知道了，他也要休息了，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夫子请回罢。”
“殿下早些歇息，不过，临走前，臣有一问，不知殿下可否作答？”严皓起身行了礼。
“说罢。”李承霖困的开始睁不开眼睛了。
“殿下那个不可说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纪皇后病逝的那几天，殿下……”
然而李承霖没有给严皓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李承霖拍案而起，怒不可遏的呵斥：“严皓！你越矩了！”
严皓识趣的说道：“是臣失言。”
回去后，严皓回想起李承霖大发雷霆的样子，仍旧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李承霖亲自来今楚，严皓大概会将这个疑问深藏心底。但是他还清楚记得纪皇后死的那几天，李承霖失魂落魄的模样，那分明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才会有的表现，可是当时的李承霖不知道纪皇后的死讯，六岁的李承霖怎么会有那种表现，严皓一直记到了今天。
临走时，李承霖冷冰冰的话语让严皓感觉那个疑问或许就是李承霖真正的心病，由愤怒憎恶到若有所失，李承霖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
然而严皓明白，李承霖不愿意有人窥见他的内心，严皓的本意是想帮帮李承霖，眼下，李承霖重返长安，必然需要助力。
思来想去，严皓想到了李恂如，他望着琴台的方向淡淡一笑：“你的心事还是你自己去做了断罢。”
与此同时，琴台别院的李承霖收到了一封传书。
“殿下，隐来信了。”北野慎行悄声进来，在榻前说道。
刚躺下的李承霖听到“隐”字睁开了合上的眼睛，坐起来看了来信，“他说在南山逐风的逐鹿等候。”
“大将军已经到了？”
看了眼信纸飘落在地的灰烬，李承霖揉了揉额头，“他还在朝墨，所以我们慢慢走，不用着急。”
“明日启程？”
“不了，再待两天。”李承霖实在是困的不行了，他躺好就不愿说话了。
等了片刻，北野慎行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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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寄春殿。
过几天，西南王公伯徊就要到了，施正卿便让嘲风说说公伯徊最近的情况。
仔细听完嘲风的一番话，趴在榻上的施正卿突然有不祥的预感。
“秦二走了三年，末议妖娆那人当真能听话的在九天之域里待着？”
嘲风面色凝重的说道：“末议妖娆确实不曾离开过九天之域。”
“那个家伙说不定醒过来了。”施正卿裹紧被衾，轻松的说道，“九天之域未来的主人是个听话的人，我也无需忧虑。”
“是。”
“嘲风，图容亚德还没有想好条件吗？”
八月，呼屠乌阿部联合卜喜泼部，宣布脱离呼屠，宇文昂亲自带兵前去。
当时一个名为图容亚德的有趣年轻人说：“本汗可以杀了宇文昂，不过需要你的主人答应本汗一个条件。”
图容亚德说到做到，十天前，宇文昂死在了图容部。
与人交易不是施正卿的做法，不过施正卿看到了图容亚德会统一呼屠，也看到了图容亚德想要的东西，权衡再三，施正卿觉得这笔交易相当划算。
听到施正卿问询图容亚德的条件，嘲风唇边闪过一抹笑：“他想要让条件成为他最后的底牌，用大人的身份去压着对方低头罢。”
“其实他俩也算是门当户对了，看起来也相当般配。”说虽如此，施正卿眼里还是流露出了悲哀的感情。
嘲风当然不会蠢到去问施正卿在想什么，他不是子梟，没那个胆量，只得默不作声。
过了片刻，施正卿又笑着说道：“好了好了，不想了，睡觉了，早就困了。”
相同的困意，李承霖这里没有一个得到好觉。
许是夜里听到严皓提起幼年的事，李承霖不由得回忆起努力忘记的往事，许久没有做过噩梦的他，又一次在梦境里感受绝望与无助。
那重复了四十多年的画面还是那般充满恐怖与痛苦，直到没多久刮起了风，凄厉的夜风声中，李承霖满头大汗，他的表情依旧痛苦，但是与之前相比，好了许多。
“霖儿害怕的时候，兄长会化作疾风，吹走霖儿的不安。”
“风声很可怕……”
“可是，风声是兄长啊！”
年少的李承霂抱着年幼的李承霖躲在被衾下，他们将脑袋露出来，隔着未关的窗，在狂风大作的夜里做了一个小小的约定。
作者有话说
第177章 风中之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