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1、四方青囊 ...
-
四方青囊宴五年一次,汇集天下名医,各色药材,为期七天,期间诊费免费,药材只需要一半价钱。
作为被朝廷认可的民间集会,四方青囊宴是医术交流的唯一平台,作为内行,人人皆知白衣不惹尘,可白衣不惹尘从不参加。
普通百姓会从四处聚集凑热闹,有病看病,无病的也来,反正不要钱。
一般举办四方青囊宴的人都是各地有声望的医药世家,偶尔是有权势的官僚,不过,若是官僚一般都是因为有病寻医。
今年四方青囊宴的举办地在巳湖南岸的苏镇。
苏镇是巳湖岸边最大的村镇,错综复杂的水路连接着巳湖和子规湖。
巳湖是之江岸边自然形成的湖泊,而子规湖则是人工挖掘的湖泊。
子规湖心岛上居住着东野一姓,不大不小的家族,来自北方,已经在此地定居了百余年。
八月初三。
巳湖岸边柳树依依,和几十年前没什么两样,酉相思从未想过有一天还会来苏镇。本该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淡去的情愫又变得格外明显,嘴上说着坦诚面对,酉相思的心慌乱的不像个历经过沧桑的老人。
在路上,酉相思被曾经救治过的老人家认出来了,不过唯独这一次,酉相思没有心情回答他。
沉默不语的听这个年纪还没有自己大的老头子滔滔不绝的讲述四方青囊宴的事情。
“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终于盼到白衣不惹尘来四方青囊宴。要我说,这世上称得上济世神医之名的只有您了,不过,这都第三天了,不惹尘先生来迟了些。”
周围的其他人本来也是你一嘴我一嘴的和老人家搭着话,可他们只是听说过白衣不惹尘,没有亲眼见识过,见酉相思一直不理人,气氛尴尬,大家没一会儿就不说话了。
老人家倒是没有感觉不好,紧紧跟在酉相思身后继续说道:“先生若是来赴宴的,可以去沿河廊桥,大夫们都在那。”
闻言,酉相思才想起可以向老人家问路。
“老人家,可知举办此次宴会的人在何处?”
“知道!知道!”老人家等到了酉相思的回应,有些激动,“就在沿河廊桥的尽头,那里是苏镇的中心,排队的人是最多的,很明显。”
“多谢,就此告别。”
酉相思不打算听老人家念叨了,老人家无病无灾,身体安康,就是来凑热闹的。
“先生言重了,”老人家还打算说话,酉相思就消失在了人群中,“先生?!”
知道了具体位置,酉相思直奔沿河廊桥的尽头。
如老人家所说,沿河廊桥上很拥挤,看不到大夫们,只有排队的患者和往前的人群。
挪了许久都不见往前,酉相思放弃了从廊桥过去。他从廊桥的栏杆爬上了房檐,走房顶快多了。
沿河廊桥的尽头比廊桥里的人还多,站在房檐上,酉相思看不到要找的人。
夏天的树木葱茏,遮挡了视线。
酉相思跳下房檐,站在树荫下,四下张望了一阵子。
而后,酉相思确定了方位,走进了人潮。
每越过一个人,酉相思的心就会跳的快一点。
可以感觉到他,酉相思已经听到了他和患者说话的声音了。
终于,从前面两个人肩膀间的缝隙里,酉相思看到了他。
他正低着头写方子。
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好像当初心动也是在他写方子的时候。
酉相思攥紧衣袖,待到他抬头的时候,扒开了前面挡着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簌簌。”
不大不小的声音,东野如簌听到了。
一抬头,就看到患者身旁站着的酉相思,东野如簌看到了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白色斗笠,看到了斗笠下那双眼睛,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东野如簌从震惊中很快恢复了平静,将手里的方子递给了患者后,对着身后喊道:“相思!”
“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回答道。
“在。”酉相思回答道。
同时回应的两个人互相望着对方,酉相思以为是在叫自己,东野如簌喊的是其他人。
“这里交给你了,我有事离开一下。”
东野如簌说罢就抓住酉相思的手臂,推开人群,离开了。
子规湖边人很少,东野如簌拉着酉相思一路一言不发的疾步,在堤岸尽头的柳树下停住了脚步。
酉相思见东野如簌停下了,也不说话,也没有送开抓着自己的手臂,便开口道:“簌簌,松开罢。”
可东野如簌宛如没有听到一般,反而用了更大的力气,酉相思没法子,自己用手去掰东野如簌的手。
“酉相思!我不想放开!你难道不明白吗?”东野如簌一边说,一边用另一只手摘掉了酉相思的斗笠,“我想看看你!我怕我再放手就是阴阳两别了!我已经七十七了!我还能再活几年!酉相思!”
被猛地摘掉斗笠,木簪子飞落在地,长发在空中飞舞后安静的悬下,酉相思愣了一下,听到东野如簌的话以后,止住了让东野如簌松手的想法。
酉相思将手收了回来,扯下了蒙面的巾子,“是我的错。”
为了不让人发现不老的秘密,白衣不惹尘从未以真面目示人,酉相思的肤色白的有些病态。他与李承霖并无血缘关系,可神态上倒有几分相似,秀气的脸庞上浓眉削尖,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些妖冶味道。
面带愧疚的表情让东野如簌看到只觉得让人心跳加速。
东野如簌松开了酉相思的手臂,双手摸着酉相思的脸颊,恢复了平静,语气放缓,添加了柔情,“说罢,为了谁而来。”
酉相思看不到东野如簌的情绪如何,眼前的人老了,比年轻的时候还要老成难懂。
“我的徒孙,我要救他,他中毒了,七臾白和胭脂夜薇。簌簌会帮我罢。”
“当然会帮,师兄从未求过我,”东野如簌说着,一手将酉相思的腰环住,“离开了五十多年,从未想过来找我,这笔账如何算?”
多年不曾与人如此亲近,酉相思有些不自在,趴在东野如簌的肩上,脸已经微微发红了,“簌簌想要什么,我可以想办法。”
“从今以后,待在我身边,哪也不准去,做得到吗?”东野如簌说道。
酉相思想也没想就点头了,“做得到。”
“如果当年你也做得到就好了,”东野如簌抱紧酉相思,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家族的继承人不是我,我也有孩子,这一切如你所言。可你怎么不早些来找我,你不老可会死,我多怕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
东野如簌提起的事,教酉相思无语凝噎。
感受到酉相思加快的呼吸,东野如簌抚摸着他的后背,笑着说道:“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也没忘记我。”
“簌簌,当年是我太想当然了,我好后悔,我明知道你不是断袖还勾引你,让你喜欢我,是我主动的。可我却不负责,还叫你不要喜欢男子,要去娶妻生子才对得起父母,还说没有后代是不孝。我是混账,我——”
自责的话没说完,东野如簌就吻住了他。
其实酉相思是高兴的,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东野如簌擦拭着他的眼泪,安慰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簌簌……”酉相思把头埋在东野如簌的胸前,喃喃道。
找到东野如簌前的酉相思是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哪怕面容不会衰老,心也会老去,可是此时此刻,在心爱之人面前,酉相思感觉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了那二人都还年少的年岁。
“我老了,你还会爱我吗?”待到酉相思情绪稳定了,东野如簌才问出了想要问的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历代白衣不惹尘,继承人的不老能力代表着变数。
人心易变,白衣不惹尘都未婚,因为白衣不惹尘不能拥有后代,不老的能力并不能血缘继承,这或许就是不老的代价罢。
于是乎白衣不惹尘普遍花心,或者痴情,两者都是极端。
而酉相思和李承霖都属于痴情者。
“四处云游的时候,我也遇到过向我倾诉心意的人,或男或女,都是那么年轻,可我看着他们,心里想到的人只有簌簌一人。”酉相思望着东野如簌的眼眸里都是闪闪发光的星。
分明是快入土的人了,东野如簌这些年来的情与欲十分寡淡,眼前人的表情动作总是能撩拨到一直压抑着的情感。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和当年勾引我的时候一模一样。”东野如簌在忍,明知离酉相思越近就越难忍得住,可是他不能再放开了,只得一点点让呼吸平稳,将酉相思抱的紧了些。
“簌簌倒是和当年不一样了,如今学会了忍耐,不会被我牵着鼻子走了。”酉相思笑着说道。
“闭嘴。”东野如簌捏了捏酉相思的腰。
酉相思感觉到了东野如簌下方身体的变化,不敢乱动了,于是说道:“答应簌簌的事我会做到,解毒的事可不可以今天就去,我徒弟还在杭州城里等我。”
“可以,”东野如簌松开了酉相思,吻了吻他的脸颊,左手不忘抓着他的手不放,“不过师兄要随我回家一趟。”
“为何?”
东野如簌举起右手,露出了手腕。
看到东野如簌空荡荡的右手腕,酉相思才反应过来,“金灵子不在你身上?”
“我把我的金灵子给了新的继承人,既然是为了你重要的人解毒,我还是回去一趟罢,有金灵子更好。”
“你也是我重要的人。”酉相思说道。
“我知道。”东野如簌说着将地上的斗笠捡起来,戴在了酉相思的头上,“头发就披散着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