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章 ...
-
李珚反复研究摊在她面前的《论语》,直盯得字影叠合,双眼发酸,也没琢磨出一二来。
她深深叹了口气,好歹九年义务教育也学过一些选文,现在还是如观天书,甚至连字都不认识了,大概是要与四五岁的幼童一般,从千字文开始学了。
说起这事儿的时候,轻云忍不住抿嘴一笑,“郡主您可别说,四五岁的幼童可比您厉害。”
在她的拳头威逼下才改了口,“可比您厉害不到哪里去。”
李珚很生气,莫名其妙变成一个文盲,谁能不生气。她脸皮薄,费尽心思装啊装,还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被大家发现了。
三日前小考作文章,主题是应景的“春”,李珚握着毛笔,看看周围的同窗好友们,或沉思、或疾书,只她一人茫然无措四顾,她不会啊......
难不成…盼望着,盼望着,春天的脚步近了?
眼看香即燃尽,李珚别无她法,只好默写一首《春日》,狗爬简体大字,夫子都不一定识得,忍了几日才发作,已是给足了面子。
课上,他照例夸了夸萧长明等人文章漂亮,众人要向他们好好学习云云,又点了点梅子青等人不足之处,鼓励再接再厉,大家其乐融融,一派和谐,皆大欢喜。
忽闻秦夫子咳嗽一声,他笑容一敛,手握一份卷曲的宣纸,走到李珚身前站定,肃容道,“李珚,我为师你为生,我今日便要说上几句,可有不服?”
李珚自觉站起身来,脸上带着陪笑,“夫子说的是,学生不敢。”
“那好,我问你,你为何要这般藐视师长?”夫子强忍着怒气,将宣纸摊开放置她眼前,上头只有《春日》一首,不但字奇丑无比,且缺笔少画,几乎无一字是正确的。
众人诧异,李朝的郡主娘娘,虽称不上是文墨大家,好歹也是从小诗书堆里长大的,写的文章偶尔也能被秦夫子赞上一声好的,如今这般,难怪夫子要生气,摆明了未将师长放在眼里。
李珚呵呵一笑,“老师明鉴,学生愚钝,实在是不会,自从醒来之后,对以前读过的诗书浑然全忘了,我如今,字也不识得几个。”
“我只听说脑袋被劈会失忆,今儿瞧见新鲜的了......”
后边传来断断续续的议论声,嬉笑声,李珚有些尴尬,果然承认自己是文盲也需要勇气。
秦夫子一时语塞,郡主骄纵,原以为又是她顽劣心起,故意如此,是以今日少不得又要大战一场,好好做了一番准备,未曾想到是这样的因果,“这…这…那郡主身子可大好了。”
“夫子放心,我人已无大碍,只是这诗书......怕是......”
秦夫子低头叹息,面上难掩失落,郡主诗才平平,那一手好字却是天下称绝的,实在可惜了。
李珚低头摸摸自己鼻头,看来前主才华横溢,甚得大家欢心。
自那日起,李珚就开启了每日留堂的日子,先从千字文开始,再学诗词,可是这字,本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每天都练,仍不见好转。
常常与李珚一起的,还有萧长明、梅子青、何欢、沈洛英一干人等。这梅子青她理解,整日不学无术,上课睡觉,下课晒太阳,夫子也是恨铁不成钢,便要求他与另几个下学后必得学够一个时辰才能回去。
可萧长明这些人在这干嘛哦,气她吗?
洮砚的事,李珚身子好后,就在静王的陪同下,抽空找萧长明和沈洛英坦白了,说是自己不懂事,一心为表哥准备生日贺礼,才闹出了这么多事。至于学监那边,静王也表示,郡主只是借用,等他回京便多搜寻些名砚来送给书院。学监想想也不亏,便答应了,对外也称洮砚未曾失窃,是记错放置隔层了,现下已然找到,洗刷了沈洛英和李珚的盗窃之名。
李珚以为,之前闹了这么一出,萧长明与沈洛英对自个儿要么反目,要么敬而远之,没想到两人看她的目光愈发慈爱和悲悯。
这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比如,沈洛英会主动留下教她功课,李珚不认识字,他也不嫌弃,且极有耐心,不论她问什么,他都细细回答,是难得的好脾气。往往这个时候,萧长明就坐在一旁看书,时不时提点一两句,或是争辩几句,或是两人相视一笑,最后一定是以“郡主,你明白了吗”结尾。
明白个鬼啊明白,你们跟我说什么了?就知道眉来眼去,怎么我就明白了?
这个场景,怎么说呢,忒像一家三口了。
想到这里,李珚突然就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定是不可描述,之前李珚追着萧长明不放,还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甚至险些丧命,他知道自己辈子都不可能有回应,又不好说出真实缘由,心感愧疚,连带着相好沈洛英也愧疚,所以两人打算一起补偿。
李珚顿时心安理得了起来,只是可惜了之前的一腔爱恋,都付流水了。
时间久了,她慢慢摸出了些许规律来。这沈洛英,偶尔来,偶尔不来,他来呢,萧长明必定是在的,何欢也在,他不来呢,萧长明也不在,何欢还是在。当然,梅子青日日都在,学渣之间有天生的磁场,两人不知不觉成了老相识。
听梅子青说,历次考学,萧长明与何欢稳居第一第二,名次从未有波动。照此看来,那就是何欢“贼心不死”,发奋图强,一心想要打败萧长明,成为第一。
“变态啊变态,都第二了还不满足。”嗑着梅子青带来的瓜子,李珚摇头感叹。
“是啊,这何欢也是时运不济,遇着了萧长明,任凭他再如何努力,”梅子青摇头,“啧,竟是一次都没有成功。”
“学霸和学神的鸿沟,”说归说,可她打心底里却是佩服这样的人,有目标,有韧劲,有生命力。
寒来暑往,李珚的千字文大业已经完成了一半,说话终于有了些底气。只是读到“易輶攸畏,属耳垣墙”时还是卡了壳,沈洛英已经有好些时日不在,梅子青也不知躲去了哪里,他虽文章写得不怎么样,功底总还是有的,环顾四周,雷打不动的只有何欢一人。
犹豫半晌,李珚还是走向何欢,在他书桌前停下,脸上露出真挚礼貌的微笑,轻声道:“那个,何欢,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可以麻烦你教我一下这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