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士的银晔刀》吴*

16、第15章 众工密谋

　　到了晚上，众壮丁去了所谓的建筑基地。从那天开始，众人就没日没夜地苦干：一天只供应三顿稀饭；水也是配给的；睡眠时间每日不足三小时；稍有倦意想要停下来休息，就会被工头一顿鞭打……大暑的天就别提有多难熬了。

　　这天听说皇帝小儿亲自要来工地，众人都乐得笑开了花。因为在皇帝面前，工头再也不能虐待壮丁了，这就意味着今天可以有更多的休息时间。

　　下午未时，众男子就停了手头的工作。这时一个长得很猥琐的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地跑来，似乎有天大的消息要告诉大家。

　　“大家都过来！快点！”那猥琐男人瞧了瞧四方，然后轻声说：“知道么？我们这次徭役根本不是为皇帝筑花园！而是为大将军梁冀大人修筑私人庭院！我刚才上茅厕的时候，偷偷听见两个近侍这样说的！绝对是千真万确！”

　　众人一阵惊诧，目目相视。

　　“那俺们还这么辛辛苦苦地为他干活？趁现在皇帝小儿在此，不如俺们联合去揭穿这真相吧！俺还要回家收粮食去呢！”

　　众人小声议论着，个个都心里不爽。只有呼延木子通在一边独自喝着水，握着一块手帕。

　　那猥琐的男人见这个外邦人默默不做声，就主动过去和他打招呼——

　　“这位匈奴的大胡子兄弟，咱交个朋友吧！我叫秦康。”

　　呼延木子通抬起头来，看着这位猥琐大叔，稍稍地点了点头。

　　“匈奴人”依然不语，秦康就坐到他身旁，自言自语感慨了很多事。

　　“……七月的天干这活真不好受。往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做搬运的，都在为镖局跑东跑西，钱也能挣好几十两。可自从新圣上登基以来，我们的生意就不那么好做了。那个大权臣、大贪官梁冀，一天到晚派官吏搜刮民脂民膏，百姓们现在都捉襟见肘，还有什么钱能给我们镖局做生意？走投无路，咱只能为官员们办些差事。有些官很奢侈，值钱的东西能装二十多辆车，出手也大气，一给就三十两以上的。说来你不信，有一回我一下子赚了一百多两。还有一些官员就对别人非常小气，误了半炷香不到就一分钱也不给。以前有个叫牛安吉的河南尹，我按时把货交到他手里，但是他的客户不守规矩提前来要货，结果还派人打了我一顿，想来真是气啊！……”

　　呼延木子通渐渐把视线移到秦康身上，他不知道这人是疯了还是傻了，居然把中原地区的混乱告诉一个“外邦人”。如果“外邦人”逃出城去报告单于，单于立马会发兵攻打汉朝。

　　秦康见那匈奴人眼神有异样，就长长地叹了口气，言道：“原来这厮一句也听不懂啊！怪不得不说话呢……”于是起身要走。

　　“看你这身佩，一定练过武吧？怎么还怕一个狗官呢！”呼延木子通突然冒出一句，秦康不由一渗。

　　“大胡子你好眼力啊！我秦某确实练过武，但只是一些粗浅的枪法罢了。”他回过头像那匈奴人笑笑，“我看大胡子兄弟这体魄，一定也练过武吧？”

　　“是。我小时候和一个叔叔练过双锏。”

　　“双锏好啊！我们中原也有个大英雄练过双锏……”秦康趋步靠近呼延木子通，低声说：“以前朝廷里有个当太尉的叫李固，留着个山羊胡，是为数不多的善待百姓好的大官！他最擅长的功夫就是双锏，可惜……被那个叫梁冀的狗官杀了……”秦康面露哀色，似乎很是遗憾，“等我把功夫练到家了，一定要铲除这些奸佞！”

　　“匹夫之勇，不足道尔。”一边的呼延木子通转过身去望了望人群，对秦康说：“他们真的很愤怒呢……”

　　“那是当然。兄弟你知道么？我们这次的苦差事都是梁冀这个狗贼搞的。哪里是御花园，分明就是为他修私宅！”

　　“秦兄弟，你说……”呼延木子通用眼神暗示秦康，“如果我们联合起来造反，是不是……”秦康听着众人愤怒的声音，回过头来言道：

　　“无妨！正合我意。人多力量自然大。但我们现在没有武器、没有后援、如果输了的话……”他再次打量着身边的那个外邦人，“我虽然不怕死，但也不能白白送了众人的命。况且……弟弟你是匈奴人，怎么……”

　　呼延木子通目视着秦康真诚的眼神，心知他是个义人。但他还是犹豫了晌久，最后鼓气勇气对秦康说：“秦大哥，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匈奴人。我是被逼乔装的。如果我们能结拜为异性兄弟，我必如实向你道清真相，共图大业！”

　　“好！有你这一言，我秦某如若再不答应，到不像个汉子了！走！咱现在就对日发誓、瓢水结拜吧！”

　　两人各自割破手指，鲜红的血流入杯水之中，互而饮之，伸出食指和中指对天发誓——

　　“我秦康（我呼延木子通）今日与呼延木子通（秦康）结为异性兄弟，发誓行侠仗义，为百姓铲除奸佞，我二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杯水为盟，乌日作证！”

　　血红之水，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互赞对方豪气冲天。呼延木子通遵守约定，把自己脸上的假胡子撕了下来；又脱去了匈奴人的帽子，打上中原人氏的发髻。于是展现在秦康眼前的，是一个铮铮傲骨的侠士，尤其是那张脸，简直和李固一模一样！

　　秦康看得呆掉了。许久才冒出一句：“天啊，兄弟！你一定是英雄的转世！”

　　“实不相瞒，你们说的大英雄李固，正是我生父……”

　　“不可能！朝廷杀李固的时候，杀死了李固的全部后人，怎么会……”

　　“……谁来愧疚。我李通没有被杀，是因为我是私生子。我母亲告诉我说，我父亲刚成年的时候，深爱着我母亲，两人朝夕相处，不久就怀上了我。但是我的爷爷看上了我的姨妈，要把她嫁给我父亲。我母亲为了自己姐姐的幸福放弃了当妾的权利，独自一人住到了离洛阳不远的樱桃林。我父亲每年来看我一次，教了我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他的锏法。”

　　“如果真要造反，小兄弟的面貌一定会起很大作用吧！”李通和秦康回过头去，被那说话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心想这下完蛋，被这个小官差听见了，大事未成，身却要先死了。那官差手提大刀，步步逼近，两人暗暗想好招式，准备拼个鱼死网破。不料那小官差突然深深作揖，看着两人茫然的神情，说道——

　　“在下名叫薛武，出生在一个士族家庭。然自我祖父以来，读书不既，想被上级部门发现、推举，屡次碰壁，而今已用完祖上家资。我薛武亦是才学有余，文采斐然，绝不比江右参边上的那个彭元逊色！但是官场黑暗，我找不到伯乐，更不用说被推举了。如今社会黑暗，官官相护，察举制名不副实，被推举的都是官员的子女。而我等读书人，只能弃文从武，当个小小的官差，温饱家人。”

　　薛武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方才我已注意你俩晌久。在下认为你二人侠肝义胆，故有所钦佩。我观当今之世，天下太平是假，民怨累积是真。纵有孟夫子的仁政在，也解救不了百姓的水深火热。我曾经游行时、遇到过一个长相似神仙的老者，他手提一根云杖，行步若飞，兜里没钱要我赏他一口酒。喝完之后，他告诉我说，他夜观星象，发现荧惑之星很不安定，如果地上的大官们再作恶，不到百年，汉朝就要灭亡。说罢就腾空一跃，瞬间消失了。我薛武深信，恶必有报，与其为虎作伥，不若为义而战。愿我能加入你们的计划，共造安乐社会。”

　　一席话，说得李通和秦康涕泪盈盈。薛武又划破了手掌，以示忠诚。三人同仇敌忾，意气相投。于是共商大事。

　　“……现在我们缺兵少粮没武器，这事情怎么解决？还有哥哥们，我的妻子被梁冀带走了，如果朝廷用来威胁的话……”李通显得焦虑万分，秦康无奈地挠头，不知如何是好。

　　“二位请放心。薛武已把万事准备俱全。如今朝廷无道，官差中不止我一人想倒戈，薛某有信心说服十人援助各位。先说李兄妻子的事。梁家机关重重，非常人可以进入，然而作为官吏的我们，机会自然比你们多些，这事儿就交给我去做吧！现在壮丁们的士气正盛，秦兄人缘处的好，不如派他利用李兄的面容加以征兵。然而朝廷兵力强大，非一处可以攻破。我们需要精良的武器、外部的支援和逃生的路线。请秦兄写一张字据给李兄，晚上的时候我放李兄出去，拿到秦兄的银两之后，到伏牛山东面的鲁山找一个叫诸学会的组织帮忙，让他们为我们制作武器，可能的话合作反梁。”

　　秦康和李通听得是如痴如醉，感叹这薛武果真是旷世奇才。三人于是依计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