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回忆（十六）若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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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致不殊，不愧是杀楼，好大的手笔”，那轻蔑的语气，听起来倒非是一句夸赞，杀楼八层，一人身穿绣以银线仙鹤图样的素纱长袍，凭栏俯视，底下层层结界，将一切隐匿其中，工匠又颇费心思，附以幻影，仿着天界天池，造出好一副烟云缭绕的仙境之地。
“不敢当，倾慕天界景色，大费周章也不过临摹出一、二分罢了，能得若霓神上的欣赏，是杀楼荣幸”，身后，八层管事之一，上前几步，对着那人的背影躬身行礼，奉承道。
“啪嗒”，摇扇一收，那人转身，丰神俊朗，一派仙人之姿，不愧是隆拓神将几万年来唯一的儿子，若霓神上，只是那双丹凤眼，眼里尽是不屑，倒是破坏了那股子不沾世俗的神气，也是，父亲是天界四大神将之一，又是先天神里的上古氏族之后，有那傲气的资本，不过，呵，许是未继承上古氏族的血脉天赋，八千多岁了依旧只有上仙名号，这实力也就与元婴期的修行者不相上下而已，所以才那么厌恶有人“尊称”他上仙，为此虐杀了不少初来乍到，不知所以的小仙，如今，已成三界皆知的“秘闻”。
而这杀楼，做的虽是杀人的买卖，既是买卖，自然以客人为主，于是这管事自若霓进楼后，便是一路的恭维，不管夸没夸到人心坎上，总之若霓还没甩脸走人，也是，纵使是神，这么点修为，要是走了，怕是......
原也是，堂堂神族有朝一日竟会被自己的爪牙追捕，昨日晌午，天道盟突发追捕令：捉拿西方神族之若霓上仙，知情不报者，一经查明，杀！
介时，正躺在歌姬怀里饮酒的若霓并未当回事，不过是靠着神族作威作福的东西，岂敢真的动手，但，下一刻，涯海，天道盟七绝之一，破门而入，青云剑直指若霓面门，庞大威压压得若霓动弹不得，冷汗涔涔，这才意识到天道盟是动真格的，幸亏，杀楼的人及时赶到，救下。
“天道盟！”若霓咬牙切齿，看来是想到了自己为何会“驾临”这“小小”杀楼......
这还要从月余前讲起，那日，若霓途径御草坊，遇见一身着朴素的仙娥，看年纪应是哪家外室生下的女儿，神族血脉被异族玷污的如此肮脏，若霓正要甩袖离开，却瞥见，这仙娥的眼，在日光下折射出琉璃色，《奇石录》云：“人有五感，眼观万物，聚五色，幻化琉璃。”对各类奇珍异石几近痴狂的若霓，哪能错过自己还未拥有的宝石，便命随从当街剜下小仙娥的眼。事后得知，这仙娥乃是东方神将彪休与一人族修行者所生，不过那修行者早几年前就不再受宠，因为有所出，才能靠主家每月送来的例银过活，原来是被丢弃的亵物罢了，若霓毫不在意。
然，一日后，彪休在朝会状告隆拓，纵容儿子若霓残杀自己爱女，真是荒唐，据说当时，彪休悲痛欲绝，倒地不起，势要隆拓交出若霓，由其处置，以泄丧女之痛，这让几万年来好不容易有了纯先天神族血脉后裔的隆拓哪肯，两人当场争执起来，从丧女之痛吵到混种之错，继而成了互揭东西两系神族之间万万年来的龃龉，一派混乱，终是以天帝拂袖而去结束。
因着彪休放言往后遇见若霓定不轻饶，若霓倒是老老实实在府上待了几日，可架不住放浪不羁的性子作祟，既天界形式不佳，那就换个地方玩乐，于是一人偷摸着来了人、妖界，可不知怎么走漏了消息，才几日的功夫就被彪休得知，既有约定，人、妖界代由人族、妖族掌管，彪休亦不好违背天帝旨意，于是向天道盟下令，让其捉拿若霓，而隆拓一方，本就理亏，因着不是彪休亲自出手，也不好大张旗鼓，便找来了和天道盟齐名的杀楼保护若霓。于是便有了如今这一幕。
“若霓神上，请放心，天道盟之人绝不敢踏入杀楼半步”。
“你觉得我害怕？一群贱民！”语气不佳，怒斥道。
管事连忙赔笑，“当然不是，是吾等担忧杀楼照顾不周，败了神上的兴”。
若霓回身，望着底下的幻景，天界看这景，来了这还是这样的景，只能待在这楼里，全是因为......怒骂：“彪休，老匹夫！”
“神上，今日新编的曲，可否赏脸一观”，管事侧身，让出路来，身后妖娆绰约的乐妓上前行礼。
“哦—”若霓懒洋洋的回头，倒是换了一批样貌，一月下来，翻来覆去尽是这点花样，早腻了，“真真无趣”，不耐烦的哼道。
“这—”，管事尴尬不已。
“对了，听闻禹州乃西瑜第一都城，繁华胜过国都瑜州？”若霓似是想到了新的乐趣，兴奋转身。
“神上！”管事慌忙跪下，“杀楼得信，天道盟仍派了不少探子驻守禹州，若—啊！”话未说完，便被一脚踹到。
“废物！禹州不是杀楼本部所在之地？竟让天道盟的人进来？废物！”，又是一脚。
踹完几脚，若霓冷静下来，有回复成高傲自持的神族模样，以扇抵唇，冷嘲：“杀楼倘若在所辖之地都无法做好该做的，那也就是不用存在在这个世上了，是否？ ”
“这—这—”管事也顾上拍去身上的尘土，低头思索，约莫半盏茶，“是，您稍等，侍从随后就到”，摆手示意身后之侍从尽快安排。
“不用”，折扇轻拍下颌，若霓颇有兴味，开口，“我记得，有一个沈烬的吧，就他吧”。
管事神情不着痕迹一顿，眼神向左上方移去，“这—”，为难的不知该说什么，按杀楼规矩，身为八层管事并无权利为甲字杀手发布任务，恰逢此时，一侍从款款而至，躬身行礼后便凑在管事耳边轻语几句，如此，管事双眉舒展，轻吐一口气，朝着刚刚看去的方向，喊：“甲七”。
几息间，房梁上隐匿于无形中的身姿缓缓浮现，沈烬冷眼望尽底下发生的一切，从若霓进楼开始，沈烬便从九层管事那里得知，虽被告诫不可做出有损杀楼之事，但多年兢兢业业的做事，或许让杀楼产生了少许“怜悯”吧？允许自己在暗处看着，看清他的样貌，看清这毁了一切的人。
转眼间，沈烬已落在众人面前，一如既往，黯色劲装，手握残月，只是相比五年前，周身萦绕着浓厚煞气，大片乌色遮住了沈烬的脸，只依稀可见那泛着寒光的眼。
“甲七！”一声警告打破冷凝的氛围。
沈烬自知其中的意义，看那人快吓破胆的神情，倒是让人畅快不少，不过自己能做的只有这样，抿唇，周身煞气骤然消散。
“若霓大人，多有得罪，多有得罪，甲七！”
好半日，愣住的若霓在管事的提醒中回神，这沈烬正颔首立在原地，仿佛刚才的煞气并不存在，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神上放心，沈烬乃甲字第七，是我杀楼数一数二的高手，定能护您周全”，管事凑来谄媚一笑。
看着这笑，若霓倒是找回了气势，轻挥衣袖，双臂背向身后，一副观摩异物的样子走向沈烬，带着惊讶的语气，言道：“原来是你啊！”前屈，直视沈烬双眼，“真美，色泽比我收藏的碎心湖石更得我心呐”，语毕，直起身，绕至沈烬身后，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启唇：“听说你屠了荷县张家？我曾去过，那家人呐”，语气平添一丝鄙夷，“似是见了主人的狗，对着我直流口水”，话音一转，“献上来的玲珑石倒是做的不错，哎呀！我想起来了，那人是你妻子吧，名字是？”状似诧异，却是含着满满恶意，“想要看吗？让我想想被我丢哪儿了？啧—好可惜！我离开江州的时候，好像随手扔在了哪里？哪里呢？真可惜啊！”
沈烬不语，双手收拢，紧握，不住的颤抖，眼里聚起骇人的乌色，此时，不料一柄扇搁在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若霓转回沈烬面前，贴着沈烬，嘲弄：“你敢吗？”
说完，若霓收回折扇，颇有兴致的摩挲着扇坠上的两颗琉璃珠，只待沈烬给出他所期待的愤怒，绝望。
残月微抬，拔出刀，一刀砍去，多少个日日夜夜幻想过的场景，今日终于有机会成真了，沈烬想要实现它，却，只做到让刀柄抬高几分，几分到谁也难以察觉。
“真无趣”，等了许久，未得到想要的反应，若霓越过沈烬，想传送阵处行去。
“甲七！”伴着警告，沈烬跟上。
......
客栈内，客人接着说：“保护他？多么荒谬！我在保护杀妻之人，哈哈，哈哈......”大笑不停.....
雷声渐止，烛芯的火苗不再乱跳，沈烬眼含笑泪，牵动嘴角，看着无名露出诡异笑容，问：“你猜若霓是谁杀的？”不等无名回答，下一刻即恢复漠然之色，“结账”。
叠成小块的纸张自沈烬手心飞出，转至无名手中，展开，非是银票，“哦—”，只听见无名阅后发出满含深意的一声。
“够吗？”
“够。”
得到答复，沈烬提刀向外走去。
“慢着”。
沈烬停住，一只雪白纸鹤绕过他的周围，落在手里，“祈求平安的小物事，算是感谢客人第一次光临”，无名解释道。
闻言，收入怀中，推门离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回忆（十六）若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