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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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凛比我大一岁，是我小学时候的学长。
我最后一次看见凛的时候，他还没比我高多少。十二岁的男孩随意地甩甩半长的酒红色头发，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尖尖的，像个咧着嘴装凶的鲨鱼玩偶，又像颗不落的小太阳。
记忆中的凛开朗得有些莽撞，有时会意外的认真坦率，还有点幼稚的臭屁与自恋。尽管是中途转学过来的，他跟大家的关系却很好，有他在的地方老是热热闹闹的，一片笑声与拌嘴声。
“我要去澳大利亚学游泳了！”
在微凉的风与飘飞的樱花瓣之中，凛笑着对我们说。他的书包要掉不掉地挂在左肩上，淡红色的眼睛迎着春季的阳光，显得剔透又闪闪发亮。
“我一定会成为奥林匹克选手的。等我回来，一定比你们游得都快！”
我们当时说了好多舍不得，好多鼓励与祝福，磨磨唧唧了好久都不想走。渚嚎啕大哭，真琴学长温柔的绿眼睛也泛起了泪光，就连遥都露出了感伤的神色。
我还抱了抱这个总是跟我拌嘴的鲨鱼牙齿，很认真地对他说。
“敢让小江等太久的话，我就算追到澳大利亚也会揍你一顿的”。
“明明就是你舍不得我吧。”
鲨鱼牙齿伸手，毫不客气地揉乱了我的头发，笑得欠揍又张扬。
可他一去，就是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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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怎么回来了也不跟我联系？”
猛然见到意料之外的故人，我没忍住多叨叨了几句。
“话说你怎么在这儿？你已经见过真琴学长他们了吗？澳大利亚的训练怎么样？什么时候我们一起聚聚吧，大家都很想你啊你这个混蛋。”
“好久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吵。”
凛却神色冷淡，并没有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
酒红色头发的少年将小臂搭在划分泳道的浮标上，向我这边俯身过来。
他已经变成了我全然不熟悉的样子。身材高大，肩膀宽厚，上身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像只从未停止运动的白鲨。
穹顶外的天色早就暗下去了。游泳馆里几乎刺眼的白色光线从凛背后打过来，将他的正面隐没入一片阴影之中。
我下意识抬起头，那双淡红色的眼睛如同是猎人在盯着猎物，冰冷极了。
明明他俯身的样子跟以前一样随意，我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近乎危险的压迫感。
凛突然开口道。
“比赛吗？用你擅长的仰泳，一百米。”
“哈？”
“我让你二十米。比吗？”
“凛，你在瞧不起谁？”
我的眼神也冷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曾经的小伙伴到底在抽什么风，但小学时期，我和凛的胜率一向是五五开。我毕竟发育得早又是专精仰泳，如果比的是仰泳，十次里有七八次都是我赢。
就算我们现在长大了，身体素质的差距被逆转还变大了，我也不会接受对方让我。
我捏紧了拳头。
何况他的语气凭什么莫名其妙差成这样啊！也太让人不爽了！
我对他怒目而视，松冈凛却并没有说话，只是重新戴好了泳帽和泳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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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输了。
输的很彻底。
双手扶在终点的泳池壁上，我的胸依旧在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冰凉的水打在我的身上，我的脑子却还是因为一时的缺氧而缓不过劲来。
太可怕了。
恍惚间我甚至觉得就算凛让我二十米，我也赢不了。
“一华，你这些年真是疏于锻炼。”
凛连呼吸都没有乱，双手轻轻松松一撑就出了游泳池。他站在岸上俯视着我，神色冷淡地对我说。
“以前教练夸过你很有天赋，是你自己浪费了。”
嘿哟。
我怎么就这么气呢。
“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松冈凛，脑子坏掉了吗？”
我感觉双臂的力量恢复了一些，于是搭上了泳池沿，也准备离开。
然而双臂伸直的一瞬间，我的手臂肌肉突然一酸，直接重新落入了游泳池。我措不及防地呛了两口水，匆忙间拉住了泳道上漂浮的浮标。
“傻透了。”
凛已经套上了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蹲在了泳池边，毫不客气地点评道。
“喏，手给我。”
我盯着少年伸出的宽厚手掌，盯了三秒。
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将他拽下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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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海大，古典文学部。
用于社团活动的教室面积并不大，但从建校留存至今的深棕色桌椅自带一种老书房的古朴之感。旧书占了整整两大柜子，整个空间惬意极了。
这个社团人本来就不多，还大多数都是挂名的幽灵部员。此刻在教室里的只有正在泡茶的三年级部长，一年级来找书的柳君，以及心不在焉来蹭茶喝的我。
“如果童年好友消失了几年，骤然出现后性格大变，你们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我手里把玩着一个深蓝色的书签，小声问道。
“从文学的角度上来说。”
“这种事情只有问当事人才会知道吧，高木。”
部长动作优雅地将一杯绿茶放在了我面前，紫色的猫眼隐藏在她的黑框眼镜之后。
“我是说从文学的角度......”
我无力地挣扎了一下，连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从文学的角度上推测，那个人在消失的时间大概经历了很多。”
柳莲二正在古典文学部的借书簿上签名，面容沉静，声线如风入竹林般令人安心。
“而那个人的同伴会了解他的过去，解开他的心结，重新建立起深刻的羁绊。”
“是吗。”
抬头看向这个隔壁班的同学，我抿了一口绿茶，喃喃道。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文学就好了。”
“不去做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柳将那本书放进书包里，向部长点头致意，然后转身对我说。
“但现在需要放松一下吗，高木同学？今天是我们的选拔赛，仁王说想让你来看看。”
我一愣，随即笑了出来。
“嗯，我会来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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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海大的网球部比起资历来更看重实力，正选的选拔赛简直是藏龙卧虎。各种招式奇幻得跟我们帝光篮球部差不多，都把我给吓着了。
理论上来说，男子网球部是不鼓励学生来参观他们的练习或是选拔赛的。但他们人气确实太高，来看的同学们倒还不少。
“我去冲个澡，等会儿要一起走吗噗哩。”
隔着一层绿色的铁丝网，刚刚结束比赛成为正选的仁王笑着问我。
他绀碧色的眼睛半眯着，灰蓝色的头发被汗水微微打湿，只有狐狸尾巴一样的小辫子还一翘一翘的。明明经常在阳光下训练，他的肤色却有些苍白，手臂上的血管与凸起的青筋便格外明显。
打网球的样子还挺帅的啊，仁王君。
“嗯，我在那边的椅子上等你。”
我指了指一旁树荫下的长椅，点头到。
没过多久，向我走来的却不是仁王，而是柳生。
紫色短发的少年走起路来脊背挺直，校服衬衫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他站到了我的面前，向我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雅治突然有点事，所以让我送你回家。我也是顺路的。”柳生依旧显得有些拘谨。
“啊，谢谢。”
我困惑地问道。
“但仁王好像抱怨过你的家离得很远，真的没问题吗？我一个人回去也完全ok的。”
“......没关系，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柳生可疑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回答道。
“那家伙话那么多，你都记得吗？”
“跟他聊天还挺有意思的，就算不刻意记也记得到吧。”
我偏了偏头。柳生今天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等会儿，住在一起......
同、同居！怪不得他们俩平时就勾肩搭背的！
“我明白了，我会支持你们的。”
我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柳生的肩，向他竖起了可靠的大拇指。
“虽然不知道你明白了什么，但是我觉得你不明白。”
柳生的眼镜反射出一道光，同样认真地对我说。
在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走出校门后，从运动服换回了校服的幸村精市转过头，微笑着问身边的柳生。
“那是新来的同学吗？雅治很少跟女生这么相处啊。”
“嗯，是的。”
莫名其妙风评被害的柳生推了推眼镜，淡淡地说。
“雅治说觉得高木很有趣，他有些好奇她会是什么反应。”
饱阅小说的柳生心说仁王到底知不知道好奇是多少恋爱的开端啊。
他觉得自家搭档这次要栽了。
虽然栽在高木老师的身上，他觉得还是老师比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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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明天见了，高木。”
在我家门口，柳生向我欠了欠身，如是说道。
“明天见啦柳生，谢谢你送我回来。”
我半拉开院子的门，点点头道。
看着柳生转身离去的背影......我果然还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等！”
还没等柳生完全转过身，我突然跑过去踮起脚，用手指擦了一下他的下巴。
有什么类似于遮瑕的东西被擦掉了，露出了小小的一颗痣！
“仁王？是你吗仁王？”
我震惊道。
“我还以为杂志上是吹的呢，你变装也太像了吧。”
“啊，失败了吗。”
仁王叹了口气，摘掉了眼镜，站姿也恢复了一贯的懒洋洋。他看着我，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是我做得哪里不够好吗噗哩？”
“没有啊，你伪装柳生真的太像了。我刚刚还在想要是猜错了该怎么解释呢。”
我摇摇头，感叹道。
“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我说这个完全没有diss柳生的意思哦。”
我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
“刚刚跟你聊天真的很开心。我本来今天心情不太好，但现在真的开心了很多。所以我突然想到了杂志上的内容，就想试试到底是不是你。”
我笑了笑。
“我觉得只有你才这么有趣啊。”
仁王失落的神情顿了一瞬，随即飞快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不说话了。
“我就实话实话，你也不需要这么感动吧？”
我踮起脚用手指戳了戳他盖在脸上的手，迟疑道。
“还是被认出变装会让你这么失落的吗？对，对不起？”
“不是......谢谢。”
仁王终于放下了手，戴了美瞳的棕色眼睛透出几分纠结，被假发掩盖了一半的耳朵好像......隐隐透出了些红色？
“我和你老妈都已经站在这里两分钟了，你们还在磨叽什么啊。”
提着菜市场袋子的老爸突然不满地提高声音大声说道，他的旁边是捂着嘴笑的老妈。
“站那么近干什么？臭小子离我女儿远一点！开学没两周就交到的男朋友，爸爸我是不会同意的！”
“爸你在说什么啊，我和他就是同班同学！”
我一下子就没兴趣关注仁王的耳朵了，转身喊道。
“叔叔好，阿姨好。”
仁王倒是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跟现在这幅柳生的模样一点也不违和，然后转头对我笑着说。
“那就明天见了，高木。”
“嗯，明天见。”
我匆匆挥了挥手，就帮我爸提东西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