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楼理

6、第 6 章

　　目送裴却的车子走远，祝妧便折返回到楼上卧室。

　　她前段时间接了几单稿子，现在还有一单商稿没交稿。
　　稿子已经画了大半，祝妧中午只匆匆扒了几口饭，一直到下午两点钟终于交付线稿等待确认。
　　祝妧和这个出版社有过两次合作，他们办事十分认真，稿子确认通常还得经过一两天。

　　因此下午的一大段时间就空了下来。
　　祝妧打开微博，发了一个直播预告。

　　祝妧自高一的时候开通微博，会时不时分享生活，多数是分享绘画，她耐心好又温柔，加上漂亮的画作，大二的时候粉丝就破了百万。

　　在微博上的交流很大程度弥补了祝妧在生活中的孤单，逢年过节，只有她一个人留校的时候，她就会画画、发微博、开直播。
　　等到三点钟，祝妧准时打开直播，没有几分钟直播间人数已经有了几千人。

　　【女鹅！！！你半个月没有直播，知不知道麻麻很担心你！！！】
　　【浅浅罚女鹅接下来几天天天直播十小时！！！】
　　【妈咪想死你了！！想得你茶不思饭不想。】

　　祝妧直播都是画画，镜头也只有电脑屏幕。
　　不过祝妧在第一次直播的时候就露过脸了。
　　她第一次开直播实在高二的时候，那时候对直播操作不熟悉，第一次直播竟然就露了脸。

　　直播间的粉丝看到她的脸都懵了。
　　一个十几万的博主竟然是中学生？？？
　　祝妧弄了好久才关掉摄像头，很不好意思的解释自己是第一次，还没有完全弄清楚。
　　粉丝听着她甜甜软软的声音，嫩得能掐出水的语调，心里又地震了一回。

　　那时祝妧傻乎乎地对粉丝有问必答，出生年月毫不避讳地告诉粉丝，幸亏没有将学校名称住址也和盘托出。
　　她简直乖巧太过，加上年纪又小。

　　粉丝玩闹地叫她女儿，祝妧第一次听到瞪大了眼睛，让她们不要这么叫。
　　然而粉丝听后消停一阵又故态复萌，一茬又一茬的新粉丝知道她年纪后也跟着老粉这么叫。

　　即使知道她们看不到，祝妧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拨了拨头发，解释道：“这段时间太忙啦，真的很对不起，我今天会播长一点的！”

　　【女鹅今年大四欸！忙一点好正常的啦，大家是太想你啦。】
　　【不接受这个道歉！我要看女鹅的脸！！！】
　　【我也要！！！不然人家闹啦！！！】

　　“今天教大家画……画人物，”祝妧看了几眼弹幕，已经拿了笔开始画画，“画一个穿西装的大帅哥好了。”
　　【耶耶耶最爱看帅哥！！！】

　　祝妧一直直播了好几个小时，还是邓婶上来叫她，她才关掉直播。
　　到了楼下餐厅，佣人和邓婶在餐桌前站着。
　　裴却还没下班回来。

　　金乌西沉，月轮挂上枝头，晚霞慢慢被月光换下，别墅大门仍然紧闭，没人从外面打开。
　　看着快要全凉了的饭菜，邓婶忍不住劝道：“小姐，您就先吃吧。先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没事啦，我可以再等等他。”祝妧手撑着昏沉的脑袋说道。

　　她已经习惯了晚上十点十一点的时候睡觉，一到那个点就跟上了发条的钟，困得受不了。
　　昨天晚上已经熬夜到十二多点睡觉，七点起床，于是这时候明明才十点半钟，眼皮就沉的快睁不开，说话都略有费力。

　　邓婶看她都有些微红的眼眶，实在有些心疼：“先生可能要好久才会回来呢，小姐就别等他了。”
　　“他每次都这么晚吗？”祝妧揉了揉困倦的脸。

　　“倒也不是，”邓婶说，“就是这两天开始，可能公司有什么大事要忙。”
　　祝妧短促地啊了一声，这也太不巧了，怎么刚一进来，裴却就这么忙了……
　　裴却到底要加班到什么时候呢？

　　在时间快要走到十一点时，别墅大门终于发出吱呀声响，被人从外面推开，在祝妧听来如同天籁。
　　明明困得不太清醒，她却像在耳边装了定向感应器，只听得到大门口的动静。
　　祝妧瞌睡骤然一扫而空，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望向门边。

　　裴却踢开脚上昂贵的皮鞋，穿着袜子直接穿上拖鞋，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疲倦的脸上，更添倦态。
　　他甚至没往餐桌上望一眼，径直往楼上走。

　　祝妧随即回过神，小跑追上他的脚步，等靠近他，却不禁蹙了蹙眉：“你又喝了好多酒。”
　　邓婶也走近几步，闻到裴却身上的酒气，立即道：“我去给您做碗醒酒汤。”
　　裴却这时才淡淡嗯了一声。

　　没应她，祝妧有些丧气地垂下脑袋，声音失落：“我也去。”
　　祝承的醒酒汤自有她继母做，她继父的醒酒汤也不需要祝妧做，因此祝妧从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醒酒汤。

　　她站在一旁看着邓婶做醒酒汤，偶尔问邓婶几个问题，邓婶也都耐心地回答她。
　　不需要祝妧动手，祝妧靠墙站着没一会儿就又开始想要睡觉。

　　勉强撑着等醒酒汤做好，邓婶将醒酒汤放到托盘上，笑着转头问祝妧：“小姐要送上去给先生吗？”
　　祝妧脑子有些困顿，声音低柔道：“裴却喝醉了好像并不想理我……”

　　“怎么会呢？”邓婶宽慰她，“先生是因为太累了才不想说话的，小姐上去给他送醒酒汤，先生肯定会很开心的。”
　　“真的吗？”祝妧犹疑。

　　“当然是真的，”邓婶将托盘交到她手上，“小姐快送上去吧，不然先生要睡了。”
　　祝妧迷迷糊糊接过邓婶的托盘，站在裴却房门口手抬起又放下好几回，终于鼓起勇气敲了第一下。

　　房间内没有任何动静，可能是因为敲的太小了声？祝妧又抬起敲了一下，这回声音很大，裴却应该可以听到，然而仍是没有任何回应。
　　祝妧下意识又重重敲了好多下，房内终于传来裴却略有暴躁的声音：“什么事？”

　　“醒酒汤好了。”祝妧的声音扬起。
　　“不喝。”
　　祝妧赶紧出声：“不行的，不喝会很难受……”

　　屋内又没了动静，祝妧站在门外有些焦急地又敲了敲门：“喝了再睡好不好，我给你端进去。”
　　“我要开门进去啦。”祝妧说完仍没有回音，她顿了两秒钟推开门走入。

　　房间内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裴却已经躺在床上闭了眼睛，被子一直盖上他的下巴。
　　眉头紧紧拧着，可能是由于酒醉太过难受。
　　祝妧不由放低声音轻声道：“醒来喝了醒酒汤再睡好吗？”

　　她自己也已经很困，说完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生理泪水从眼眶流下，泪珠掉了两颗落在羊毛编织地毯上。

　　裴却眉头拧得更紧了，语气烦躁：“不喝，出去。”
　　眼皮倦怠地掀起冷冷撇祝妧一眼，后面想要出口的话都被祝妧眼角的泪珠堵回去。

　　……这是什么重话吗？值得掉眼泪。
　　娇气。
　　裴却眉间的褶皱又深了一层，太阳穴隐隐作痛。

　　半撑着身子坐起来，裴却朝祝妧伸手：“拿过来。”
　　祝妧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闻言立即上前几步将醒酒汤递给裴却，细心叮嘱：“有一点烫，不要喝的太急了。”

　　他还是小孩？
　　然而撇到祝妧水雾弥漫的瞳孔，眼角还泛着浅淡的殷红，到了嘴边的讥嘲又咽进肚子。

　　裴却拿过托盘上的醒酒汤，等一会儿凉了才灌下去。
　　祝妧巴巴看着他。

　　任谁被一双刚落过泪、眼眶通红的眼睛如有实质的盯着，都做不到熟视无睹。
　　裴却喝完将空碗放下：“可以了吗？”

　　“嗯嗯，”祝妧点点头，水光潋滟眼眸笑笑，“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啦，晚安。”
　　第二日早晨来到楼下，裴却衣冠齐楚地坐在餐桌前，翘着修长的腿，手上拿一份财经日报阅读。

　　祝妧跟他打招呼，也不过是浅浅应了一句，眼皮都没抬。
　　祝妧在桌前坐下，手撑着脑袋，不加掩饰地盯着裴却看。

　　用完早餐，祝妧看着对面正在整理袖口的裴却，开口问道：“等会儿我可以和你一起坐车出门吗？”
　　裴却将拍了拍袖口，口气淡淡：“去哪？”
　　“学校，”祝妧解释，“我查了一下，你们公司和我们学校顺路，你把我放在校门口就好啦。”

　　裴却嗯了一声，站起来：“走吧。”
　　司机早已经开了车在门外等候，两人一上车坐稳边缓缓启动车子。

　　裴却一面戴上蓝牙耳机，一面嘱咐司机：“先去学校。”
　　不消多问，司机也知道裴却口中的学校是哪个，于是立即应了一句：“好嘞。”
　　此后除了裴却跟秘书通话的声音，车内没有任何交流。

　　裴却挂断电话时，车子恰好停在学校门口。
　　祝妧磨磨蹭蹭过了快一分钟也没开车门。
　　解开安全带，祝妧攒足勇气从托特包里拿出几张纸递给裴却。

　　裴却挑眉扫过一眼。
　　纸上画的他，西装革履坐在车内用iPad回复邮件，光线暧昧黏糊地粘在他修长的睫毛之上，从头到脚无不逼真精妙，色调又比现实更为温柔。

　　以裴却这个外行人看来，祝妧的确画功精湛，画是好画。
　　然而他没有自恋的性格，侧身撇了眼祝妧，意味不明：“你画我的肖像画送给我？”
　　祝妧呆呆地眨了眨眼，弄不懂裴却为什么会这么问。

　　很多人找她画肖像画，送肖像画不是很正常么？她今早还细细将裴却看过一遍，认为自己虽没能将裴却俊俏面庞完全重现，却也画出他七八分神韵、姿态。

　　“你不喜欢吗？”祝妧问他，她对自己最有自信的就是画了，她想把自己最爱的画送给未婚夫。
　　裴却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而是抬手看了眼腕表，淡淡问道：“什么时候上课？”

　　“十点二十五。”祝妧有问必答。
　　裴却：“还有十五分。”

　　祝妧立即惊呼出声，还有十五就要迟到了，顾不得追根究底，她将手上的画递给裴却。随即推开车门下车，临走前朝裴却挥挥手：“我上班去啦，拜拜。”
　　车门关上，司机缓缓发动车子往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裴却看完手上几张画，无一不是他。
　　裴却对自己的肖像画实在没多大兴趣，拿着画纸的手陡然攥紧，画纸上的俊美人脸被揉成一团。

　　车子抵达公司大厦时，戴尧正站在门口，看见裴却座驾立刻迎上去躬身帮他打开车门，一面报告一个跟政府部门的合作事宜。
　　裴却安静听着，偶尔给几个指示。

　　走到电梯外，裴却将手上纸团递给戴尧，漫不经心：“扔……”
　　戴尧正准备伸手去接，然而裴却又将手收回。

　　“算了。”
　　扔掉估计又得哭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