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楼理

2、第 2 章

　　仅仅对视几秒，祝妧被他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看得羞怯，不由自主垂下脑袋，眼帘盖住琉璃乌黑的半边瞳孔。

　　还有裴却的父母亲在旁边，思及这样的惊惶无措太无礼，祝妧又极快地抬头，扯开唇角冲他们乖巧懂事地笑了笑。

　　祝承已经抬脚上前两步，开口寒暄：“裴哥，凌妹，太久没见了，近来可还好？”
　　“我们都好，你近来怎么样？”裴展昊伸手跟祝承握了握，呵呵笑道，“十多年没见你，瞧着你还精神焕发，过得还是不错的吧。”
　　“勉强过着嘛。”祝承客气地摆手笑笑。

　　“身体健康就够了，其他的啊都是小事儿，”裴展昊道，“老太太生前还说要见见你，谁能料到事事无常，一下就撒手人寰了。”
　　祝承跟着悠悠叹了口气：“没见成老太太最后一面，我也是遗憾万分。”

　　“老太太临终前也在念着当初老爷子定下的婚事，”寒暄过一轮，裴展昊终于直入主题，“这就是小妧吧？”
　　“是是是，”祝承让出一步，让祝妧全貌露在三人面前，“小妧，快跟伯父伯母打声招呼。”

　　自从三人进来，祝妧一直紧绷着神经听祝承和裴展昊的谈话，在祝承话音刚落时，祝妧朝三人点了点头，声音柔软道：“伯父伯母好，我是祝妧。”
　　裴展昊和凌韵雅微微笑颔首。

　　凌韵雅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一遍祝妧，收回视线，冲身后懒散站着漠不关心的裴却道：“跟小妧打声招呼。”

　　她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轻不重的话传到祝妧的耳边，祝妧忍不住将目光转到裴却身上。
　　裴却掀起眼皮，狭长的凤眼冷冽，一字都不多说地交代自己名字：“裴却。”

　　声线低沉冷淡，声色如一把昂贵的大提琴，拨在祝妧心上，怪不得经受他严厉训斥的员工战战兢兢后仍不得不称赞一句他的声音完美。
　　如果不是嘴吐恶言就更完美了。

　　“我是祝妧，你好。”祝妧跟他甜甜地笑了笑，柔弱可亲的眼睛弯成一个漂亮弧度。
　　裴却寡言鲜语地嗯了一声，并不热络。

　　凌韵雅预料到自己儿子的反应，对裴却的冷淡见怪不怪，招呼着众人落座。

　　席间多是裴展昊和祝承谈话，凌韵雅偶尔插上几句，并不多言，而祝妧和裴却除了开始时的互通姓名后更是没再搭过话。

　　临近散场，凌韵雅突然开口问祝妧道：“小妧在梧市美术学院上学是吗？”
　　“是。”祝妧突然被点名，有一瞬间的紧张，又立刻应声回答。

　　“那这不是巧了，裴却现在住的房子就在你们学校附近，也就五六公里。”凌韵雅笑道。
　　“小妧现在住宿舍是不是？”凌韵雅又温和问道。
　　祝妧点点头。

　　“那不如搬过去跟裴却一起住？”
　　凌韵雅话一出，整桌陡然静寂无声，坐在她旁边对周围事熟视无睹的裴却都蹙了蹙眉，不过祝妧还在为凌韵雅的提议而震惊，没注意到他不虞的表情。

　　凌韵雅掩唇笑了一笑，解释道：“裴却那个大别墅一点人气也没有，房间多的住不过来。你过去不仅可以添点人气，相互之间还可以多些了解。裴却工作忙，你们两个平时肯定也没有太多时间相处，总不能快结婚了才说两句话，多不像样。”

　　又看向祝承咨询他意见：“祝大哥认为呢？”

　　从祝妧很小的时候开始，祝承就没有再管制过祝妧的生活。仅是小学，祝妧就已经很独立，在其他小孩还需要家长牵着去学校的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人上学放学，自己在学校食堂吃饭。
　　她沉默乖巧，却又自立。

　　因此，面对凌韵雅的问题，祝承看向旁边无措绞着手指的女儿：“你怎么想？”

　　望着此刻已经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未婚夫，祝妧对凌韵雅的提议略有犹豫，就在她踌躇要不要开口拒绝，等待另一个更好的时间，或许两个人更熟悉一点的时候再搬过去……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
　　是她妈妈发过来的，【不好意思啊，小妧，小旭要开家长会，我今天实在没空。】

　　祝妧的心不可抑制地有些酸胀难受，原来自己婚姻大事也比不上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家长会啊……
　　她压下难过，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可以的。”

　　听见她同意，裴却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侧睨她一眼，女孩柔软的头发顺垂着，快将她大半边脸都盖住，只望见她微微颤动着的眼皮，漂亮……且柔弱。

　　得到祝妧的点头，凌韵雅喜不自胜地拍板将二人同居的事定下。
　　走出餐厅时，凌韵雅仍在握着祝妧的手，温柔地同她说话：“伯母一直想要你这么乖巧的女儿，现在也算是心想事成了，现在就等着你什么时候叫我一声妈了。”

　　不得不承认就是有眼缘这种东西，凌韵雅见到祝妧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喜欢她，对她一百个满意。
　　原先准备找个借口推掉这门婚事，见到祝妧的那一刻，这个念头立刻就被她打消。

　　凌韵雅的掌心柔软温暖，祝妧已经太久没有牵过这样温暖的手。
　　她上一次牵妈妈的手在三年级，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牵过妈妈的手，即使生病，妈妈也只是伸出手探探她的额头。
　　到了了中学，连探额头的温柔也不复存在，她只会递给她冰冷的温度计。

　　被凌韵雅柔暖的手掌握着，祝妧又对未来重燃了些希望，不由憧憬起以后和裴却的婚后生活。
　　她会有很和善可亲的公公婆婆，她和裴却也可以有很可爱的宝宝，他们依赖她信任她，她一定会当一个最温柔最体贴的妈妈。

　　祝妧望着走在前面，肩膀宽阔平直的裴却，雀跃地想，她还会有一个英俊又可靠的丈夫。
　　她终于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啦！
　　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下午还有课吗？”凌韵雅问道。
　　“有一次课。”祝妧点头。

　　“那让裴却送你到学校。”看着从停车场驶来的车，凌韵雅道。
　　凌韵雅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也绝不算低，站在她侧前方的裴却应该可以听到。

　　在司机将车停在众人面前时，凌韵雅又叮嘱一遍裴却：“好好把小妧送到学校。”
　　裴却手拎着西服，没作反应，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作为上市公司的总裁，裴却应该是很忙的，祝妧站在原地眨了眨眼，无害的眼神看着裴却，善解人意道：“你要是很忙的话也没关系的，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裴却看也没看她一眼，朝车后座方向抬抬下巴，语气淡淡：“上车。”

　　凌韵雅拍拍祝妧肩膀，和煦笑道：“你们路上注意安全，伯母也要走了。”
　　“伯母再见。”祝妧礼貌地一一跟三个长辈挥手道别。

　　开门坐上车，系安全带时另一边车门打开，西服被随意地扔进车座内，裴却矮身进入，坐在车厢另一侧，随他卷入的风跟着关上的车门断在车内。

　　汽车发动后后车厢内只剩下发动机的呼呼的声响，祝妧手指卷着裙子长长垂下来的腰带，思量要不要开口跟裴却说话，毕竟迟早是要携手走入婚姻殿堂的呀，怎么可以太陌生呢。

　　据网上传说，她这位未婚夫性格冷淡脾气差，冷淡祝妧是见识到了，脾气差倒是没有发现。
　　或许是因为他是大老板，所以在公司就得保持威严，实际上脾气没有那么差也是有可能的呀。

　　就算脾气差也没有关系，祝妧脾气很好，她一定不会裴却吵架的，她会一个温柔体贴的话妻子，他们可以一直走到白头，然后有可爱的宝宝。
　　吃年夜饭时她的身边会有永远爱她的家人陪伴，真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要怎么跟裴却说话呢？

　　就在祝妧苦恼如何开口不会冒犯裴却的时候，身侧的男人突然冷淡出声：“现在不流行包办婚姻，你不想结婚就尽早提。”
　　祝妧闻言睁大了眼睛，望向裴却，像只受了惊的猫。
　　随机她立刻乖巧地摇摇头，表示她并未没有受到强迫：“我很高兴结婚的。”
　　说完还弯起漂亮的眼冲裴却极甜地笑了一下。

　　裴却淡薄地嗯了一声。
　　得到他的回应，祝妧情不自禁地心花怒放，其实她的未婚夫只是性格冷淡而已，并没有很难相处。
　　大千世界，无所不有，性格冷淡的人也应该被包容，祝妧很愿意包容自己未来的丈夫。

　　而且她的未婚夫长得这么好看，成熟又稳重，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和他开始婚姻生活了！
　　但是不该这么着急，即使他们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也需要循序渐进的。
　　于是祝妧转过脑袋望着裴却线条凌厉深刻的侧颜，开口询问道：“那我需要什么时候搬过去呢？”

　　裴却疑惑地轻嗯了一声，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忘了。

　　祝妧盯着他面无表情的英俊面容，小声提醒他道：“……就是伯母让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的事情呀。”
　　“什么时候过来打电话。”裴却从西服口袋里摸出张名片和一支钢笔。
　　用钢笔在名片背后写下联系方式，递给祝妧。

　　祝妧伸手接过夹在他修长两指间的名片，目光擦过他青筋清晰可见的手背和苍劲有力的小臂。
　　她的未婚夫才不是只会坐办公室的弱鸡！

　　名片上的裴却的介绍简单干脆——裴安集团董事长、总经理。
　　另附了电话号码。
　　翻到背后是和正面截然不同的数字组合。

　　“我会打电话的。”祝妧将名片放在斜挎包的夹层了，确保不会被压褶，应声道。
　　裴却不置可否。

　　祝妧全身心都浸在即将到来的幸福家庭的欢喜之中，凑近一点裴却，眨巴着眼睛问他道：“下次见面我可以叫你名字么？”
　　裴却侧头上下看了她一眼，祝妧眼神中满含期待，车厢内瞳孔亮得不可思议，犹如渴盼得到神明礼物的小女孩。

　　漫不经意收回目光，裴却冷淡吐出两个字：“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