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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彷徨(1-30) ...

  •   1.

      “哥哥。”

      魏涯的呼唤夹杂些低喘,他的手臂似无骨的蛇,轻轻地搭在我的背上。

      他从不挠我,只是用修剪圆润的指甲轻轻摩挲两下,舍不得留下半点痕迹。

      我于是便会有些感动地凑上去给他一个吻,而后动起来。

      2.

      我与魏涯是不是亲兄弟。

      母亲在89年生了我,后来因为父亲工作很忙,想再要个孩子,在家里热闹热闹。但母亲生不出孩子了。

      于是便有了从福利院领回来的魏涯。

      刚将小家伙带回来时,他睁着大大的眼睛,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莫名觉得,那种眼神,很像我的父亲。

      一样的薄情。

      3.

      05年父亲的公司破产,他是个人渣,丢下我们母子三人,买机票出国了。母亲在压力之下,登上那座双子大楼,一跃而下。

      算是偿了命债。

      但还有许多欠款需要我与魏涯来偿还。

      4.

      母亲死时我未落泪。我抱着6岁大的魏涯,用拇指擦去他眼角的泪痕,很认真地对他道:“魏子明是个人渣,小涯千万别学他。”

      我不知他听懂没有。

      但我觉着他没听懂。

      因为他没点头。

      5.

      我在A市一天打6份工,又要接送魏涯,忙得很,根本没有任何性生活。

      所以我自己的弟弟会对我产生旖念,我是始料未及的。

      魏涯在他18岁生日那天喝了些酒,脸上晕了点红,眼尾泛着水色。他眨着他那双桃花眼,软软地仰着头,对我道:“哥哥,我想要你。”

      我大为震惊并严词拒绝。

      6.

      但魏涯锲而不舍。

      他在我回家时软软地看着我,又要抱着枕头来我房间睡,死缠烂打下,我屈服了,问他:“为什么喜欢我?”

      在我的认知里,想要与喜欢可以挂上等号。

      但魏涯却很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是很清楚那一眼里是否有嘲弄的意味。

      片刻后,我听见他用很低的声音说:“想做。”

      我的颅内翻译为:想喜欢哥哥就喜欢哥哥了。

      7.

      但我忘了,魏涯向来是个直白的人。

      他不会羞涩于表达爱意,亦如他表达不满时的坦然。

      他不会拐弯抹角。

      8.

      但那时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神智被这一奇异的情感所摧残。

      所以在魏涯凑上来吻我时,鬼使神差的,我没有拒绝。

      我们做了。

      9.

      魏涯将他的弱点尽数暴露。我自以为拿捏住了他,动作间不自觉带了些惩罚意味,却又舍不得真的用力。

      他放肆地呻吟着,而我已在这场违背伦理的房事中迷了自我。

      我叼了魏涯的唇。

      10.

      在那之后,我们之间有了近乎于情人的关系。

      恋人未满,P友已过。

      魏涯会在半夜时分抱着枕头,嘴里叼着套,软软地看着我;我也会在不经意间给他一个温柔的湿吻。

      那一段时间里,我们无比的荒唐又诡异的甜蜜。

      11.

      我是不惯会说爱的。

      我并非情场老手,这场驳伦的情感是我的初恋。我表达爱意的方式只有在与魏涯相处时,一遍遍地说“我爱你”。

      魏涯会在此时很温柔地吻在我的唇角,软软地应一句:“哥哥当然爱我。”

      其实我更想让他回一句“我也爱哥哥”。

      但他从来没有。

      我与他的荒唐事里,他从没提过爱。

      月色下的述情、□□中的表达,那虚无缥缈的爱,似乎只有我一人在叙述。

      就好像这场情感中,只有我当了真。

      12.

      久而久之,我有些慌了。

      我从魏涯的口中听不见一个爱,他的身影也逐渐减少在我的视野中。

      我握着手机,看着备注为“弟弟”的聊天页面里,最新一条信息,是两月前我与他道的晚安。

      我我在沙发里,看了很久后,觉得有些彷徨。

      我猛地起身,踢下拖鞋跑到鞋柜前,慌慌张张地系了鞋带又披了大衣。

      我想见他。

      饱胀的情感无处可去,在我的心口酿成了一杯滚热的葡萄酒。

      手已搭在门把上,我倏的一顿。摇摇头,我低低地笑起来。

      啊,我还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很轻地松开手,手指的颤抖连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踢掉鞋子,坐回了沙发。

      将脸埋在掌心。

      13.

      “叮——”

      默认铃声响了,我低头一看,是“弟弟”。

      接起电话时,我的嗓音是带着笑的:“小涯。”

      “——哥哥我交到男朋友啦!”

      对面是十分雀跃的声音,熟悉却倍感陌生。我怔怔地看着前方的白墙,倏的喘不上气来。

      我颤抖着想看一眼这是否是自己那个说喜欢自己的弟弟,希望这是打错电话了。但举起手机时,视线已模糊了。

      ——但对方的声仍在继续。

      “——是哥哥的校友哦!比我大了2岁,人很好的。”

      “——哥哥我跟你说……”

      我捂住口鼻,颤抖着咽下了一切声音。

      泪水打在手上,那阵窒息又来了。

      “——哥哥?哥哥你在吗?”

      在啊。

      我想这么说。

      但我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14.

      过了很久,我压下苦涩,低声道:“祝福你们。”

      15.

      魏涯又与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我没怎么听清楚。

      浑身上下,我似乎只能感受到心口处那点撕裂般的疼痛。

      那一句句中饱含的少年情坏是我彷徨、苦痛,从魏涯口中道出的桩桩件件本该是他与我这个恋人哥哥在一起做的,但我却只能做个旁听的局外人。

      局外人。

      多么可笑。

      我与自己的养弟产生了关系,并一心以为这是灵与肉的结合。

      但我却从未细想过,这段畸形的关系中,我亲爱的弟弟,他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亦或是不敢深想。

      16.

      我猛地摔了手机。

      17.

      经此一事后,我与魏涯的联系渐渐少了。

      我除了把生活费打给他,就不再主动与他通电,在他打过来时也是淡淡应付上几句。

      如此几日,魏涯也不再自讨没趣,自发与我淡了交往。

      我从银行里取出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存款,上了股市,几乎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赌了一把。

      万幸,赢了。

      那一支股票大涨,我得了好处却不贪多,果断抽身。

      获得的钱足已换上当年一半的欠款。

      但我只拿了一半去还钱,另一半在做了十多天股市功课后,投入到了另一支股票里。

      令人惊喜的事,这支股票虽然没有之前那次大涨,但也让我回本后小赚一波。

      此时,距魏涯的那次给我来电,已有三月。

      而就是刚将一半的前还上去时,魏涯给我来了电话。

      18.

      少年的声音依旧清脆,却带了几分悲戚。

      他颤巍巍喊了声:“哥哥。”

      似愁肠百结,令人闻之动容。

      我不为所动地“嗯”了声,又例行公事地关系几句,刚要挂了,却听他带了点哭腔道——

      “——万琢出轨了,哥哥。”

      万琢是魏涯的男友。

      我近乎恶劣地想象着魏涯此时的神态。

      他会是悲痛的吗?

      抑或是惆怅难堪?

      那便再好不过了。

      我这么想着,心底却有一丝落寞。

      理智告诉我这不过是魏涯咎由自取,感性却让我不自觉有几分心疼。

      我告诉自己不该期盼什么,努力冷着声音跟他说:“节哀。”

      对面的人似乎没想过我会是此种反应,愣了下,才抽噎道:“哥哥你怎么这样——”

      我心底觉着可笑。

      不这样还想怎么?

      还想从前那样,做个心疼弟弟的傻子?

      魏涯能好不愧疚地接受我的钱,我却做不到依旧舔着脸去讨好一个根本对我没意思的人渣。

      那不是痴情。

      那是犯贱。

      19.

      几个月后,我从魏涯的同学那儿打听到,他又交了个男友。

      还是人高马大的那一挂。

      然后,就在我去他的宿舍取一些自己被魏涯带走的物品时,我在他的柜子里的角落,翻到了一张诊断说明。

      那张纸上有很多专业术语,我看不懂,却能在最后一行文字中,捕捉到关键词——

      ——轻度躁郁症与人格障碍。

      20.

      我不禁挑了挑眉。

      21.

      我将那张纸原封不动地塞回柜子里,而后拎着我的东西,出了宿舍。

      出门前,我从他的床铺上抓了把头发,塞进口袋。

      我的父亲在出国前有段时间,因为工作失利的原因,曾一度家暴于我的母亲。

      我回忆着从前不知从哪儿看到的躁郁症发病情况,又联想道父亲从前的异常行为,不禁有些想探究一下,我的这位养弟,又与我的父亲有什么关系。

      22.

      我去了趟老房子,拿了件父亲的西裤,而后开车去医院鉴定科。

      这段时日,我投过的股票有跌有涨,但大多都是很好的。我父亲的那些旧部下见我如此,给了我一点小小的助力,都被我利用得很好。

      所以在一次股市大翻盘后,我成功置办了一辆代步车。

      将材料交上去后,我等了一段时日,便取来了亲子鉴定。

      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魏涯和我的父亲在生理学上,98%是亲生父子。

      很有趣的结果。

      我捏着鉴定报告,眯眼看了会儿,想到一件事。

      ——我的这位父亲,是如何通过肮脏的手段,将自己的私生子接到法律上唯一的妻子面前,正大光明抚养的呢?

      ——而我那天真烂漫的弟弟,又知道了多少?

      纸末被我的指甲掐出一个半圆的印子。

      我不知怎的,笑了出来。

      23.

      我想,我有方法报复魏涯了。

      不,不是报复。

      是我身为长兄,对小弟爱的照料。

      我愉悦地想。

      24.

      我请求一位叔伯将那张鉴定报告传到网上,并炒作一番。

      他不甚赞同地看了一眼,我却认真与他解释了一番此中利害,包括父亲身败名裂后的股市下跌与魏氏整新、和我那好弟弟会经受的网络暴力与我而言的愉悦。

      那叔伯闻言,有些差异地看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评价了句:“你该去医院检查下自己的精神情况。”

      我很斯文地站在那儿,温温和和地向他笑。

      ——而后看见这位魏氏元老,稳稳在那张分股契约上,签上他的名字。

      我伸出手。交握时,我与他交换了一个不明意味的眼神,而后抽身,笑道:“多谢沈老先生关心,我会去看看的。”

      25.

      魏涯自杀了。

      他自小是个敏感的性子,从前因父亲做的事收到些不公的待遇便时常受不住,此次网暴,意料之中地,他撑不下去了。

      听说是在一个宾馆里发现尸体的,死因是安眠药过量。

      床头柜上摆放着安眠药盒与抗躁郁症的药。

      26.

      我没有去看一眼魏涯的尸体,只是在葬礼后为他定了一块墓地。

      风水是非常不好的。

      希望他在底下也过不好。

      我想。

      27.

      此后,沈老与一干人士力排众议,让我正式接管了魏氏公司。

      但终究是个刚经过洗牌的公司,太新。

      沈老也曾想过与我谈联姻的事,却总被我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但我终究没有负他的意思,将魏氏做了上去。

      28.

      我时常会在周末去那块墓地看看,媒体想总给我艹个怀念亲人、不记私过的人设,但每每我去那儿,带得永远是灿烂的红玫瑰。

      实在不是个祭奠亲人的好花。

      于是他们放弃了。

      我将花放在墓碑前,蹲下来,用拇指蹭去黑白遗像上沾染的灰尘。

      少年人笑得天真灿烂,谁也想不到,这副美好的皮囊下,藏的是何种狠硬的心。

      “我现在过得很好。”

      我用情人呢喃的语气与那张照片道。

      “而你,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自以为的恋人——”

      我声音越发低沉和缓。

      “——你会在地下好好享受亲人的陪伴。”

      “祝我们来世不相逢。”

      29.

      也许疯子的血液流在魏家人的血脉里。

      父亲是,魏涯是,我也是。

      我喜欢疯狂而凄美的一切。

      包括死亡。

      玫瑰锋利的根茎刺破人的皮肤时是尖锐却让人兴奋的。

      我盯着那处喷溅着血液的手腕,轻轻闭上眼。

      30.

      我希望我的来世没有你。

      但此生,我想下去看看你。

      我亲爱的弟弟。

      我骗不了自己。

      即便你欺骗我,即便你是尖利的玫瑰刺,我依旧爱你。

      我彷徨地爱着你。

      ——彷徨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彷徨(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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