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小》公子若尘

9、李老头

　　现在我们要谈谈学校的饮食起居了，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全校唯一的一个炊事师傅——李老头，他有个儿子叫李大春，男，和天宇也是同班。
　　话说这李老头，不知是什么关系，才得以承包起学校的“食堂”这门独家生意。那“食堂”就是食堂，为何方才加上引号呢？原来，这所中心小学原本是没有食堂的——近几年随着有了一些住校生，校方才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去思考，但是鉴于住校生总归是极少数，到了天宇这一届还算稍具规模，各个年级加起来大概就是40人左右——也正是因此，学校开始配了几间宿舍，顺便在宿舍旁边还弄了一间做学生食堂，因为这食堂规模实在太小，吃饭的人又少，所以实在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食堂。
　　可能是由于仅此一家，这位李老头也是个性格古怪的人，做的饭菜十分单一，价格也不算便宜。例如，早餐永远都是炖豆腐、稀饭、馒头，这豆腐呢，里面是没有任何其它配菜，油倒是舍得放，如果是初来乍到——类似天宇这样的，会觉得挺新鲜，味道也还不错，但是很多吃过一年的学长们就每天抱怨，吃得简直想吐的心都有了，只是这李老头固执己见，从来不考虑换菜单；好了，我们说回午餐，午餐还算稍微人性化一点，豆腐万万是不会再出现的了，若是春季，可能有油菜苗、萝卜粉条，夏季，炒豆角、炒冬瓜、炒卷心菜等，偶尔偷懒就来个凉拌黄瓜（河南部分地域习惯称黄瓜，即青瓜）；晚餐呢，李老头的毛病又犯了：千年不变，肉丝面，恩，对的，有肉，虽然可能只是一点点。我们分析下价格：早餐豆腐5毛，馒头3毛，稀饭1毛，合计一份就是9毛钱；午餐价格也是一样的，只是很多学生中午至少要吃掉两个馒头，因此价格普遍去到1块2，晚餐就直截了当：面条2元/份，而且这一份也就是一勺，如果我们非得用个容器来衡量一下，目测就是500毫升的样子，可能毕竟因为是肉丝面，这价格显得尤为奢侈。这样一天下来，伙食费基本就是0.9+1.2+2=4.1元，一周5天就是20块上下。在当初这个年代的农村，20块也并不是个小数目，天宇爸爸外出做工，一天起早贪黑，也就挣个15块，这个还是属于会一点技术的大工待遇，小工的话一天下来只有12块。那这李老头的收费为什么说不便宜呢？看校园外面，初中部附近的小饭馆里面，炒个烩菜是1块5，素材1块钱，3毛钱的馒头比学校里面的大一倍，至于肉丝面，馆子里面也只卖到1块5，分量还比这里多的多。只是这些小学里面的孩子都年龄不大，父母毕竟是不放心他们去外面自己找吃的，学校虽然贵是贵一点，起码安全放心。天宇打小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自然知道爸爸每天挣多少，学给交了多少，这每周自己的伙食费约等于爸爸一天半的工钱，他以前在家里读书的时候，手里握着一毛钱都可以攒半年舍不得花，现在自然每天吃饭吃得多少有些心疼。这一年，天宇9岁。
　　很多五年级的学长们，在吃饭的时候，直接叫“李老头”，天宇自是不敢这样，他只是拿着自己的碗，排队，打饭——记账，对的，这里是预付费模式，父母先给孩子交钱，吃饭就是记账一起结算——，基本很少跟这打饭师傅交流。只是在第三天下午放学，天宇帮着同学们打扫卫生，回来晚了，到了食堂看到李老头在洗锅呢，便礼貌地问了一句：“李师傅，饭是没了吗？”那李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害羞的新面孔：“是啊，咋过来这么晚啊？”
　　“班里打扫卫生！”
　　“哦！你下次让同学帮你打一份啊，记得了！”
　　“恩！”天宇答道。这算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交流。那天晚上天宇肚子饿的咕噜噜叫，也没舍得去买一包他最喜欢的北京方便面，他想着明天一早一定吃两个馒头，只是次日一早反而倒是不觉得饿，也是奇怪。
　　很多人为什么觉得李老头脾气古怪呢？天宇倒是还没发现，不好置评。除了觉得他每次打菜那个手抖啊都的，明明一满勺，端上来只剩下大半勺了，让他十分看不过去，却也不敢说什么。指导有一次晚上，看到他拿了根树枝在厨房门口抽打他儿子——李大春，口中念道“我让你偷我钱！我让你打游戏！”大概过程有十几分钟，口中的词倒是跟他的早晚餐一样，不停地重复循环那两句。
　　天宇来学校之前，就听雯雯姐提起过，那附近有游戏厅之类的场所，很多坏学生经常跑去玩，老师抓到了还打，打完还告诉学生家长，家长又打一次。因此他内心认定那游戏厅一定是乌烟瘴气之所，好学生是万万不会去的。这次听到李老头教训他儿子，他心里貌似对这个李大春有了个第一印象：坏——或许不算，那至少不是个好学生了。后来呢，是李思妍的爸爸——学校校长骑着自行车路过，夺下了李老头手里的树枝，说道：“算了算了，出出气就行了！”回头又对李大春：“大春啊，下次可不许这样了！你爸这么大年纪，看你把他气得！”那李大春倒是倔强的厉害，全过程不动弹，也不流泪，可能这种场面对他是家长便饭，习以为常吧。因为，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天宇注意到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依然在班级里最后排和几个学生打打闹闹。那天中午呢，李老头还用问温和的语气——貌似也是完全忘记了昨天晚上的棍棒大战，嘱咐大春“去旁边小卖部拿包盐”，这对父子也着实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