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小》公子若尘

2、雯雯

　　“天宇啊，你这学我看是白上了！你爷爷还指望你上清华北大，去去去，拿你的卷子给你爷爷看看，你这哪里是清华的料？有数学考30分的吗？”天宇妈气不打一处出，看着在墙角低头不语的天宇，又吼出一嗓子：“说话呀！”
　　天宇吓得一激灵，大声哭了出来。恰巧后院的雯雯路过，看到这情景，一把把天宇揽过来：
　　“婶子，生这么大气干吗呢？看把小宇吓的”然后又转身拍拍天宇的小脑袋瓜，还顺势帮他擦了把眼泪。
　　“雯雯你不知道，你看看他考试这分数，我不知道他天天上学在干嘛！”
　　雯雯是天宇后院邻居，人长得水灵，大眼睛，两根辫子，喜欢穿白色连衣裙，学习也是出了名的尖子生。今年刚读了乡里的初中，因此她的话语对长辈而言还是十分奏效。
　　“婶，天宇很聪明的，我觉得咱村里面这帮小孩里面，他脑袋最灵活，也懂事。他之前不是也拿过100分吗？这次肯定有原因吧？”
　　“这…”天宇妈一时语塞，仿佛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急躁了些。
　　“别哭了哈！走，去我家玩会呗！”雯雯眼睛滴溜两圈，赶忙圆场。
　　“去吧去吧！让你雯雯姐给你讲讲卷子，多跟人家学学！”天宇妈赶紧顺势说到。
　　“好！”天宇这半天才蹦出一个字，应了一声。

　　这年天宇9岁，雯雯13。以前小的时候两家也是经常往来，虽然只差了四岁，但对比起来，家庭条件更好一些的雯雯更加见多识广，他父亲是村里的村长，还有个什么表姑嫁到了县城，隔三差五去城里都看到她带回来新衣服。天宇虽然也进过城里，但并没有一个讲得出来的亲戚住城里，偶尔也会为此有些郁闷，不过也是稍纵即逝的。能跟雯雯姐一起做邻居，已经让他很开心了。加上今天这次劝架，更是让他对这位邻居小姐姐敬佩不已。

　　“天宇，这些题你是不会做吗？”雯雯拿了试卷问。
　　“不是…是老师还没讲过”
　　“没讲过？怎么就考试了呢？”
　　“不知道！我们数学老师说最近地里农活多，都一周没上数学课了！一直上自习！”
　　“哦！哪个老师？叫啥名？”
　　“我们数学老师姓马”
　　“马德…马德草？”
　　“对。雯雯姐你认识我们老师”
　　“你们李庄小学就那几个老师，我三年级的时候也是他教的啊！后来我才去的乡小啊。”
　　“哦！”天宇莫名的对雯雯姐提到的乡小有一种憧憬。听说那里的校园很大——虽然现在雯雯姐说过她的初中校园更大——而且还有音乐课。要知道他现在读书的小学只有两门功课，就是语文和数学。一般是上午语文，下午数学，如果哪位老师家里婚丧嫁娶，抑或是地里庄家熟了，孙子病了，就会临时通知改成自习课。雯雯姐是读乡小的，每周都是她爸爸周一送去学校，周六接她回家，天宇经常听她唱着好听的歌曲，据说那是音乐老师教的，每次上课之前都会唱歌。天宇也学过一次唱歌，那依然拜数学马老师所赐。上上个月的一天，马老师家里有事，就派了他儿子来督课——监督学生上课。然后呢，这个小马公子年纪轻轻，新婚燕尔，竟然带了刚过门的媳妇一起来。大家看到的时候都一脸惊讶，因为他们打扮的很时髦。男的三七分的发型，跟小虎队的那几个人一样，当然没小虎队那么白净。女的呢，则是波浪卷的头发，黄色。要知道那个年代染色的是有，但在乡下还不是十分流行，如果谁家姑娘染了色，一定会被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絮叨个没完。再看女的衣服，则是一身连衣裙，浅黄色，嘴唇则涂得红红的，耳环是圆形的，闪闪的那种。这对年轻人出现在这群学生娃娃面前，好似明星到了乡下慰问演出一般，还哪有人静得下心上自习呢？于是，这马公子问到家：“会唱歌不？”全班都嚷嚷着“不会”，可能是为了故意给大家炫耀他的新媳妇，就走过去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然后他走去讲台对大家说：“好吧，今天下午咱们学唱歌！让这个老师教你们唱一首歌怎么样？”“好！好！”台下嘻嘻嚷嚷一呼百应。于是乎，我们看到了那个黑板上的歌名——《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第一句：“往事如风……”如果除去妈妈平日里教的那些个民谣、世上只有妈妈好之类的，这可是天宇人生中的启蒙歌曲。
　　“天宇！”
　　“……”
　　“天宇？”
　　“啊，雯雯姐！”
　　“你走啥神？哈哈！被你妈骂几句，脑袋晕了吗？哈哈哈！”雯雯看着陷入沉思的天宇，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来，你看下你哪个题目不会，姐教你！”雯雯接着转入正题，开始辅导天宇功课。
　　“雯雯姐，这个，这个三角形的，还有这个应用题我不会。”
　　“好。是这样的，来，你看着……”雯雯和天宇坐在堂屋（河南说法，即正房客厅）门口，分析起题目来。天宇看着雯雯姐讲得十分认真，自己学得也非常用心。他注意到雯雯姐耳边的发丝经常花落的脸颊，她就顺手往耳根轻轻抚去，仍旧一句一句的讲解题目。天宇觉得，这个雯雯姐怎么这么好看，这么温柔，又不发脾气呢。不像自己的妈妈，妈妈虽然也很好，也很温柔，还经常藏好吃的给他，但是偶尔——如同方才那样，也会大发雷霆。所以，这一点上，他觉得雯雯姐胜过了自己的妈妈。有时候在村里面玩，老人家经常开玩笑，问天宇以后找个什么样的媳妇，天宇每次都是低头不语，十分害羞。他心里想，自己还没长大，哪能娶媳妇，但是如果可以，他希望有一个像雯雯姐一样的女孩当媳妇。每次想到这里，天宇就仿佛藏了一个很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紧张而又激动。所以，每次雯雯姐喊他玩、吃东西，还有现在这样辅导作业，他都十分愿意。但，每次离得很近的时候，如果偷偷多看两眼面前这个大了自己几岁的姐姐，他马上又觉得很不好意思起来，仿佛怕对方看穿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