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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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分化，渐有六界雏形。
人间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少有人会有乘鹤化神的念头。
因此仙神两界在最初的仙神数量上都不占优势，漫长的岁月里两界虽同在天上，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六界中最神秘的——佛界。他们自诩在大道五行之外，并不常插手五界之事，均在方外之境隐修。
冥界位于地府，掌万物之轮回，多是精鬼灵怪的聚集之所，其它五界无事并不踏足，是罕见的清净之地。
魔族做事乖戾，跋扈嚣张，偏偏实力强劲不可小觑。
尤其是忻魔尊在仙界尽头开了一道结界，连通了仙魔两界之后，致使仙神两族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还是仙胤看不下去了，提剑劈在了结界入口处，生生辟出了一道鸿沟，横亘仙魔两族之间。
后来日久天长，漫漫几万年。仙胤为抗天灾身受重伤，不得不闭关调养，身影渐渐淡出了众人视线。之后不久，忻魔尊也踪迹难寻。
只有那鸿沟化作了一方血池。池中无水，只有浓稠的仙魔之气。无形之中，化作了仙魔两界不可逾越的屏障。
经年日久，血池里长出了一株血莲。
这因缘际会长出的血莲，因仙魔之气滋养，花瓣内白外黑，远远望去几乎与血池同色，还有灵兽烛照守护。
仙魔两界好事者不少，在两族上位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下，纷纷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前往查看。
但因血池的侵蚀，大都轻而易举地被烛照打退。
少数坚持没被打退的，比如炷魔尊撑着身外三尺的护体魔息，客气道，“阁下莫急着动手，在下奉命来此有几件事请教，绝无恶意。”
烛照化出人形，黑里透着红的凤眸，盯着离自己八丈远的魔尊，缓缓收回攻势，眯了眯眼冷声道，“问！”
“阁下尊姓大名？从何而来？这血莲...”炷魔尊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吾名烛照，只为守此血莲，并无他意。阁下若是无事就请离开吧，也请转告其他擅闯者，没有下次!”也就是说，下次不会手下留情。
“我这就走，这就走……”炷魔尊清秀俊美的面容显出些许尴尬，手足无措半晌，最后僵着身子走了。
后来，来的人少了，只是实力却是愈来愈强。
这些人总带着目的，抱有不可告人的心思前来，使得烛照愈发暴躁，下手更狠了。
几万年磨砺下来，烛照实力飞速蹿升。
***
仙界。
柒辰殿。
女子背对殿门，正从书架拿下一卷卷宗，不疾不徐地翻阅着。
只从背后看，就觉得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儿，青丝半挽，散下来的光滑柔顺恰好及腰，素衣广袖简约大气，仙气出尘。
近看却又不是那么回事儿，衣上绣着大朵大朵的淡粉海棠，花叶雅致却不显繁复，泛着丝丝光华，衣裙覆至脚面，不知走起路来又是怎样的步步生莲。
只是来人却顾不得欣赏，慌里慌张地破坏一室宁静。
“仙枢，哎呀——快别看了。”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头步履匆匆地走进来，像是无头苍蝇找到主心骨一样，嘴里不停念叨着，“血池有异动，魔族那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魔尊也到了三位了。”
“异动？血莲怎样了？”仙枢放下卷宗刚要细问，却被仙黔拦下了话头，被拽着往外走，
“你做好心理准备，血莲怕是要化世了。” 仙黔声音慌乱却尽力保持着平稳，尾音却依旧不可抑制地有些上扬。
“这是好事啊，仙界要迎……” 新人了,随即仙枢就察觉到不对，混沌之气可不是单纯的仙气，化世的不一定是仙，万一是魔也没什么，就怕是个暴虐杀伐，血气深重的主儿。
到时候又是一场浩劫，这也是魔族重视的原因吧。
想明白这一层，仙枢当机立断，“仙黔，你即刻找仙戟来，我去血池看看情况。”
此时的仙黔再无平日里的半点稳重，只有仅剩的理智支撑着，“来不及了，我已命人去通知仙戟了。我们先去血池，路上我与你细说。”
说着，仙黔率先往殿外走，仙枢无法只好紧随其后。
往日去血池，耳边风声烈烈；今日却毫无声息，不止如此身形也比往日轻盈许多，仙枢心下疑惑。
仙黔却毫无所觉，尽心说着方才看到的情形，“我离开血池前发现仙界灵气在快速地往血池涌动，魔界似乎也是同样的情况。”
仙枢眉间紧蹙，不知想到了什么，“你接着说。”
“仙魔两气在血池上方混合交融，”仙黔顿了一下，续道，“气泽庞大难以接近，我走时已经看不清血莲的具体情况了。这气泽最后若被血莲尽数吸收，局面怕是不好控制。”
“烛照呢，还在血池里面？”仙枢看着天边翻滚的黑云，着实体会了一把黑云压城的紧迫感。
“仙黔你去仙界入口，张开结界，今天任何人不得出入。”
仙黔不知缘由，但时间紧迫，只愣愣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了。
***
血池两岸，仙枢率一众仙尊与魔族对峙，一同关注着血莲的动静，静待时机。
“你说，血池上方突然风起云涌，混沌之气庞大如斯，又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血莲之中，化生的是仙是魔？。”一位仙者低声问着同伴。
同伴没附和，也没否定，提了另一种可能，“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神兵利器？”
四周的仙者沉思片刻，心道：有点道理。微微轻松下来，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两岸渐渐聚集了仙魔两界所有上位者，仙戟也在不久之后翩然而至，岸边人头攒动却依然无人敢轻举妄动。
“都等了这么长时间了，这到底是魔是仙？”魔族众人不耐烦地嚷嚷着。
“仙魔两气混合，莫不是双生子吧？”这边的仙界也是人心浮动，焦躁地等待着。
众说纷纭，仙枢迟疑许久，即使化生了十几万年了，眼前这景象也是头一次见，她也无法下定论。
不知过了多久，血莲吸收速度放缓，隐约可见一个胎儿若隐若现。烛照血红的瞳孔死死盯着胎儿彻底成型，才放下对两岸不速之客的警惕。
“咿呀呀——”血莲之上的孩子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伸手试图去抓烛照脸侧垂着的发丝。因为胳膊短抓不到，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
众仙看着憨态可掬的孩子，不知作何反应。
反倒是对岸的魔族已经蠢蠢欲动了，只是碍于血池里混沌之气的压制以及对岸的仙界众仙，不曾越血池一步。
烛照低头瞧了孩子许久，化作人形行至岸上，将孩子送到仙戟面前，“我主乃混沌之气所化，非仙非魔，或者说仙魔不过是她一念之间。如今她尚年幼，不能抉择，今托与仙君，望您尽心教导，不入歧途善待吾主……”
仙枢：“……赐名仙凰，可否？”
众仙恍惚，这是要小孩以仙之名给他们照顾，以后作为仙界一员了？仙族终于有小辈了吗？毕竟在场最小的仙枢也有十几万岁了...
血池不明显地搅动了一下，很快又归于平静，不曾引起岸上众人的注意。
***
众人皆知，仙魔均是天生天养，唯一区别就是由魔气滋养还是仙气滋养。
这些年下来，仙界未免斗转星移引发的天灾祸乱六界，仙者一个接着一个地以身赴难，不是凋零，就是沉睡；出世的仙却几万年都不见得有一个。
反观神魔两界，却是截然相反的境况。
人或妖修炼成神的是越来越多，神界是一片繁荣昌盛。
魔界更是人才辈出，虽然和仙界一样，多年不曾有魔化生，但是架不住各种妖魔鬼怪修炼啊。
总之，仙界惨淡，人丁凋零，这是各界都知道的事。
也因为神越来越多，宫宇是一座连一座地紧挨着。地盘越来越少，神越来越多，居住都成了大问题。
有一些神族不愿移居地下，将目光放在了式微的仙界，妄图将仙神两界和并，共享天地。
仙界众人自然不愿，隔阂间隙增大，两界关系逐渐恶化。
如今仙界有仙化生，神族虽觊觎，却总算收敛了一些。
平静没有维持很久，某些神族心术不正，竟想直接取而代之。几万年来暗中筹谋，勾结魔族，商议举兵攻上仙界的细节。
仙枢仙戟夫妇知道神族不会善罢甘休，为了维持表面的平静，只能周旋于神魔两界，还要抽出时间教导仙凰，忙得团团转。
时光飞逝，光阴如梭，仙凰在各界基本混了个脸熟。
最出名的有三件事：
其一、只身赴魔族，抢了一杆长枪，魔族却按下不提，生生咽下这口气。
其二、摔了神族天帝的琉璃盏，大闹百花宴，当着众神的面，怒斥天帝虚伪。后来，同样不了了之。
其三、一手封印之术无人能敌。曾随仙枢去往人界收服睚眦，不知为何，与仙枢走散，又遇睚眦，竟凭几万年的修为与睚眦死磕，硬是将其封印于地下。
自此，一战成名。
最可怕的是，仙凰自小聪慧，知道仙戟仙枢忙于政务，从不将麻烦捅到两人面前。
而且只要听到有人前往仙界告状，就将人堵在仙界入口处，摇着仙枢亲手炼化的仙器——黎钏扇，像个小狐狸一般笑问：“来这儿干嘛呀？”
不消说下一句，那人就颤颤巍巍地往后退，连连摆手：路过路过，我啥也不干。
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
就这样，仙凰顺风顺水地长到了七万岁。
仙凰性子活泼，仙界虽大却拘不住她。
加上仙戟夫妇膝下无子，对仙凰虽有管教之责，但着实将其视若亲子，爱护非常。索性随她心意，只是让她离开和回来时告诉他们一声，报备大致行程便随她去了。
仙界众仙家皆摇头叹道：宠溺至此，比之亲子怕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了。人间都说慈母多败儿，再有一个慈父可怎么得了啊！
仙界人数不多，地广人稀毫不为过。
仙凰三万岁选府邸时，偏偏择了在血池边上的衿凰殿，小心思路人皆知。
仙凰对烛照有着惊人且莫名的热情，在仙界的大半时间都泡在血池，缠着烛照讲话聊天，天南地北，所见所闻，趣闻轶事，人间的话本子描述的男女情爱...都是仙凰聊天的话题。
仙凰每每游玩回来，雷打不动找烛照说话，连对面的魔族都对此习以为常。
“烛照，我回来啦，快出来看我。”坐在池边的小女孩，一翘一翘地晃着白嫩嫩地脚丫子。
血莲依旧盛开着，无风自动，微微摇曳。
“玩的可开心？这一趟出去了很久，遇到麻烦了？”话落，黑气涌动，只见池中缓缓探出一只庞然大物来，单单是犄角就有遮天蔽日之势，还有半边身子没在血池里，令人窥探不得。
说来烛照对仙凰也几乎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只不过从不幻化人形见仙凰，只以真身面对。
只这一点令仙凰郁卒不已，这些年来仙凰软磨硬泡，使尽了全身解数，也依旧无可奈何，只好作罢。
“那倒没有，只是救了一只狐狸，伤得挺重。花了些时间才养好它。”仙凰仰着精致的脸，笑弯了眼眸， “它好了之后，我备足它几日的吃食，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烛照愣了愣，这不是仙凰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神情了。实在是免疫不了这样的笑靥，烛照巨大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收敛不漏丝毫情绪，但还是微不可查的温和下来。
烛照垂着眉眼，但没人瞧见没在血池中的爪子伸缩数次，像在掩饰什么，“还有呢？救下小狐狸之前，可还遇到了其他事？”
仙凰去人间的次数不多，人间不同于仙界。
人间世事兴衰，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使得仙凰对人间的认识总是赶不上人间的变化速度。
因此从人间回来之后，总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书上说，人性本善。可我看到的却不是这样，就像这次人落入湍急河流中，有人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全力去救；小狐狸落水，比之人更易救，岸上人人作壁上观对此视而不见。可见人性并不善。”
“河流湍急，无论救什么，都会将自己陷入死地。”烛照顿了顿，续道，“但人对人有情，生死置之度外不少见；对小狐狸却未必有舍己为人之心。人不止冷漠自私，趋利避害；有时也赤胆忠心，古道热肠。看法片面，就是偏见。千人千面，这就是人间。”
“什么千人千面？我看一人千面还差不多，善变的人间，还妄图追求永恒，可笑至极。”
“若有空便多去人间看看，看得多了就会发现有些东西重逾生命，有些却不然，该放弃便要放弃。那个时候你就知道凡夫俗子为何这般选择了。”
“做人真累，做什么都要盘算。”仙凰对此不屑一顾，轻声嗤笑。
只是不知仙凰日后回想起今日，又是怎样一番心境。
“人间很好，你应该认真看看。”
“烛照，你好像对人间很熟悉？人族也如神族一般虚伪吗？”
“不是这么说的，这不能一概而论。”烛照下意识忽略了第一个问题，针对第二个问题解释道，“仙凰要记得，一人之错，万不可累及他人。”
“为什么呀？神族狂妄，制定规则，宣扬万物平等，却将自己置于规则之外，不是虚伪是什么。人族做善事却分人，对弱小视而不见甚至见死不救，却自诩良善，满口道德仁义，我看同神族别无二致。”
仙凰想起大闹百花宴那日的情形，眉头紧蹙。
烛照看着眼前小姑娘据理力争的模样，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仙凰看不惯这些事，这很好。
烛照听到自己说，“人如落花，并不自由。心却似燕，渴望团圆。”
“活着却不能随心所欲，那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烛照默然，不知想到了什么，“有时候，活着本身就是乐趣。”
“嗯？”仙凰有些懵懂地看着烛照。
“不懂没关系，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