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炽葵

1、过客

　　游谨顺着地板上的红色箭头，走入演唱会厅，他拉了拉黑色口罩，压了一下鸭舌帽，低头走进去。

　　会厅人声嘈杂，许多小姑娘检查着自己的应援牌，坐在一块儿激动的不知道在说什么。还有的女生挽着男生，笑靥如花地说着自己的爱豆，男生则微微侧过脸，无奈地看着女友听她说。

　　游谨买的是第一排的座位，靠在最边边，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拿出门票眯着眼辨认自己的座位号，走过去坐了下来。

　　他本不该来这里的，他不是许川随的粉丝，也不是他粉丝的男友，非亲非友，仅仅是几年杳无音讯的一个，故人罢了。

　　游谨来的算晚，没多久演唱会便开始了。

　　游谨从抢票到支付成功，从墨尔本风尘仆仆来到上海，再走进会厅坐下，这一切于他而言都恍若没有发生过，没有一丝真实感。

　　直到许川随出场的那一瞬间，他甚至都做不出任何反应，直接大脑当机。

　　许川随长的很干净，眼眸像琉璃珠一样，透彻发亮，也不化什么妆，就穿了一件白T，穿了条卡其色中裤，戴着手表穿着白鞋，像个学生。

　　游谨对他这打扮在熟悉不过，当初还在上学的时候，许川随不是白蓝校服就是这么穿，好像衣柜里就只有这套衣服，没法换。

　　过了几年，许川随高了许多，消瘦了一点，其他的，似乎如初。

　　游谨出神的片刻，许川随已经不知道和粉丝们互动了多少回，粉丝浪潮般的尖叫也没能把游谨唤回神，等他再抬眼，许川随已经架好麦克风，准备开唱第一首歌了。

　　他唱的是最新发布的单曲，游谨这几年没屏蔽互联网，但屏蔽了关于许川随的一切，哪怕这首歌已经在国内满街放了，游谨身在国外，自然也听不见。

　　他新奇地竖起耳朵，只听一阵鼓点前奏响起，许川随启唇开唱。

　　许川随的声音是成熟的，听不出什么少年感，却也是干净的，像他的眼眸一样，透彻人的心。

　　这应当是一首甜蜜的歌，旋律很欢快。

　　游谨看着灯光下舞台上投注歌唱的白T男生，思绪又开始悠悠飘远。

　　“艺术节哎，谨儿，你有什么想表演的节目么？”许川随穿着白蓝校服。托着腮问游谨。

　　游谨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撇撇嘴：“表演啥啊？四肢发达，五音不全，文不能武不就的。”他顿了顿，忽然严肃地许川随对视：“你可以去唱歌。”

　　这会换许川随奇怪地看游谨了：“我？我五音很全吗？”

　　“你唱歌真的好听，真的！”

　　那天晚上，两个少年面对面唠了很久，实际上大部分都是游谨在劝说许川随上台唱歌。之前许川随和他表白的那天油腻地拿了把吉他拉着游谨给他弹唱了一首土味情歌，游谨当时既被许川随肉麻的表白方式激起了鸡皮疙瘩，又被许川随悠扬清新的嗓音洗涤去鸡皮疙瘩，从此之后便十分想让许川随给他唱几首，奈何要顾及自己寥寥无几的面子，迟迟没有说。

　　这次艺术节是个好机会，让他再听一下许川随的歌声。

　　礼堂的灯光聚焦在白衣少年的身上，他有点紧张地拧了拧麦克风，架在了支架上，捧着和游谨表白用的吉他，呼了口气。

　　他的男朋友就坐在台下第一排，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见他也看了过来，游谨连忙眨眨眼，表示鼓励。

　　许川随知道，自己不会忘词，背了无数遍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所以他放任自己紧张，拍了拍吉他，弹了起来。

　　这是首挺冷门的小情歌，温柔缠绵，又有些轻快，像初春的燕子与柳条依偎着，充满活力与生机。

　　少年嗓音悠扬动听，还带着点变声后未褪尽的少年感，吉他音干脆欢快，底下的观众席很安静，都被带进了歌声中。

　　许川随目光一直落在游谨身上，眼神中是深深地爱意与浓浓的笑意，还带着一点点撩拨，粘在游谨的心口，黏黏糊糊的，游谨也一直盯着许川随，心跳快得像刚跑完一百米，如果不是光线昏暗，后面的人一定能看见，游谨的耳朵红得不正常。

　　一曲终了，许川随抱着吉他一鞠躬就下了台，观众席立马爆发出掌声，游谨还没反应过来，机械地跟着拍拍掌。

　　许川随在游谨身边给他留的空位上坐下，看见游谨还在发愣，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声凑过去问：“怎么样？”

　　游谨被他吹来耳边的热气呼得一激灵，眨了眨眼，也小声说：“嗯！好听！”

　　许川随摸了摸游谨的耳朵，果然是烫的，他捏了捏，叫了声：“游谨儿。”

　　游谨下意识转过头：“怎么……唔…”

　　许川随居然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吻了他。

　　光线很暗，他只看得到许川随琉璃一样的眼睛，他看见那双眼睛里裹着的浓重强烈的情愫，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总以为，他们俩还年轻，时间很多，没想到没多久就要分开。

　　早恋迟早会被发现，同性恋更是不受认可，游谨看许川随家里已经发现了苗头，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又临近高考，许川随向来成绩不稳定，游谨便去国外与常年在外工作的父母一起生活，以免许家父母闹起来影响到等许川随。

　　到许川随再去找他，已经人去楼空。

　　两人经常跑去买冰棍的鱼果巷、去买双人份同款文具的文具店、天天卖劣质奶茶的路边小摊……哪儿都没有游谨。

　　游谨只留下张草率撕下的纸片，还起着毛边儿，上面匆匆忙忙地写着：再会。

　　他甚至不敢写“我会回来”“等我”，他惧怕有什么变故，达不到自己说的话，让谁等待。

　　于是，真的只是再会，不敢去见他，只是坐在一个边边角角，看他几眼。

　　“接下来我要唱的歌，没有名字，自己写的，也不会发布，大家就听听吧。”台上的许川随找了把吉他，抱在怀里。

　　台下响起尖叫，姑娘们奋力地挥舞着荧光棒，写着许川随的艺术字闪着光在灯牌上摇晃。

　　游谨恍惚回神，台上拿着吉他坐在灯光下的白衣人与记忆中重叠，他竟有那么一瞬间，心跳加快。

　　吉他声响起，是很朴实的调子，许川随没有看着观众席，而是垂下目光，似乎在回味什么。

　　灯光打在他的长睫毛上，他缓缓开口。

　　“初春绵绵细雨在转角与你相遇”

　　“眉梢眼睫鼻尖唇角镀上阳光”

　　“给予我勇气 给予我力量”

　　“台下模样照在心膛”

　　“小巷空落座上无人心也失光”

　　“一句再会何时兑现”

　　一首歌从春初唱到冬末，悠长而平庸。

　　许川随真的不会作词，曲子也很平淡，没什么特别的。

　　但游谨已经听到哽咽，扯下了口罩，艰难地呼着气，嗓子发紧，发不出声音。他听着听着就红了眼眶，又不知不觉中蓄满了泪。

　　许川随分明不知道游谨在他的面前，游谨却觉得许川随正面对着面对他一个人唱歌。

　　台上的许川随也红了眼角，游谨看见他低着头抿了抿嘴，喉结滑动了一下，压下浓烈的情绪，站了起来，对观众席笑笑。

　　粉丝们依旧热情高涨，尖叫掌声此起彼伏。

　　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游谨对许川随的百般鼓舞，没有人知道那张边边还留着纸纤维的纸片。

　　许川随已经丢失了关于游谨的一切信息，当然不知道他朝思暮想的人正坐在台下，离他不到十米。

　　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甚至不敢期望游谨还惦记着他，会回来看看他。

　　说什么再会呢？只是想再看一眼，都没来得及。

　　这首歌，仅仅唱给他自己，与他记忆中的游谨罢了。

　　许川随自嘲地笑笑。

　　第二天清晨，游谨搭乘了从上海到墨尔本的飞机，匆匆地回到这个故土，又匆匆地离开了。

　　在许川随的眼中，他们还是没有再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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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谨没去和许川随相认（？）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我想让他们be（bishi） 是游谨考虑到许川随在娱乐圈里很复杂啦（好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