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别叫我师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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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下山时碰见了殷梨亭和莫声谷，前者见了我泪眼婆娑，欲言又止，后者对我脸色铁青，怒目而视。啧啧，渣了他的又不是我，我眉头一挑，不等他们再说话径直离开了。
回到我暂居的小院，我把自己埋进浴盆里，深深叹气——今个太冒失了，非娶勿撩啊。不过，难得碰到有眼缘的人，怎么也得争取一下啊。
这两天，我配了些防止肌肉萎缩的药膏，拿青瓷罐子装好；又搓了些艾绒，好配合针灸。
等我再上山时，张三丰竟然特意等在路旁。
“真人！”我先与他见礼。他笑眯眯地虚扶一把，然后开口：“岱岩说他心悦与你，希望我能向你师父提亲。不知丁姑娘意下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开口：“真人，多谢俞三侠垂青，也谢真人厚爱。只是，我与俞三侠不过刚刚相识，又是我为他医治，有些肌肤接触的情景。俞三侠正直有担当，所以才会提出如此建议。可，婚姻乃缔结两姓之好，如此倒有胁恩以报的嫌疑，况且，不过些许感激，谈不上心动，自然也不会使以后相处融洽的。此事顺其自然吧。”
“哦，那倒可惜了。私心里，我却是希望岱岩能心想事成的。那，丁姑娘觉得我们岱岩如何？”张三丰望着丁敏君，一边叹赏她言行大方，一边回想着老三说要求娶时的坚定，不由得起了撮合的心思。
“俞三侠自然是人中龙凤，得人欣赏的。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只是，也仅仅是一些喜欢，若是论及婚嫁还为时过早。”我一脸汗颜，只觉得头上嘎嘎嘎嘎地飞过一只乌鸦，拖着长长省略号。
这丁姑娘可真有意思，此时的神情生动，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张三丰勉强绷住了，如此的活泼可爱，倒是和岱岩的稳重老成极为般配。怨不得老三会忍住羞意开口，实在是这份天真烂漫难得啊。
“丁姑娘说的有理，冥冥中自有天意。姑娘请自便吧。”张三丰决定把空间留给年轻人，连六角都带走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山间的风带来树叶的婆娑声，还有某个人越来越重的呼吸。
“三侠，今日可好啊？”我照例先打开门窗。
俞岱岩又一次见到了丁敏君，不过只隔了一两天，倒像是隔了好几年。那个小姑娘，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不再是朴素的道袍，黄衣绿裳，衣服上的绣纹在阳光下隐隐发光，正合了她含苞待放的年纪，娇俏动人，让人心生欢喜。
“敏君。”他的声音低的都藏在风里。见她笑着望过来，也笑着点头：“今日尚好。”
“那就好，今日，我要为三侠行针疏通筋骨。”我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我的小药箱，先取出我放金针的小包。
俞岱岩见她取出一个牛皮小卷，打开来，一排粗细不同的金针闪着寒光。只听她道一声得罪，而后小心又缓慢地卷起了左边袖子，一边与自己闲话，一边稳稳落针。待四肢都扎满，她又取了艾绒，点燃后轻轻一吹，低着头为自己灼烤，密密的长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那样专注的神情，仿佛对着什么稀世珍宝。间或拿起艾柱，轻轻吹走积灰，那水润的菱唇嘟起一朵鲜花，引得人流连。
行过针，我又取出药膏，细细涂抹，叮嘱他：“这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药膏，每天先用热水敷一敷，然后均匀涂抹在四肢，最好稍加按摩，可以防止肌肉萎缩。毕竟你如今泰半时间静卧在床，长时间不运动，肌肉很容易萎缩的，还望你不要羞于开口，一定要每日保养，不然，将来即使配齐药物，恢复起来也会打折扣。”
那艾灸熨帖的热度驱散了四肢的阴冷无力，俞岱岩舒服的眉眼都舒展了。待她收了针，竟然又为自己按摩药膏，那样柔婉的力度，合着耳边清脆的絮语，温柔的连时间都要放缓脚步了。
一切忙完，已经是下午了。我取了葫芦，狠喝了一通，才解了口渴。
“辛苦你了，敏君。”俞岱岩见她额前都是汗珠儿，不由得又是惭愧又是心疼，半响只能说句不痛不痒的话。
“还好啦。对了，我看外面有烧茶的炉子，正好煲了汤。要不要尝一尝？”我决定先去把自己喂饱，顺便客气一下。这武当难不成走的还是苦修路数，半天了，也没见半个人影来供个茶水瓜果。也亏的我东西带的齐，不然岂不是要忙得饿晕过去。
“好。”俞岱岩没提那天的粥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粥，一直念念不忘，既然已经禀明师父要和敏君结为夫妻，他也就不矫情，坦然面对又分外期盼和受用。
我炖的是大骨汤，自己拣个大的啃啃好补充体力。而后又盛了碗清汤，泡上饼，撕些细细的小肉条，端了进去。
好香啊！俞岱岩被半抱着扶坐起来，他低头就能看到正环着自己忙碌的小姑娘，柔软和馨香扑满怀，悸动之余又遗憾不能回应。只是来不及多伤感，就被喂食了一大碗香甜可口的汤泡饼，满足得很啊。
“俞三侠，今日行针还算顺利。我会留下些丸药，你记得每次饭后服用一丸。七日后，我会再来为你行针。”我要收工了。
“敏君，我，我向师父禀明了想娶你为妻。不知你是否愿意？”见人要走，俞岱岩很是舍不得，不过他还是开口问出了思索已久的问题，只是那姑娘迟迟不见回答，他一颗心紧了又紧，直直沉入无边风雪。
我收拾东西的手顿住了，就这？！就要成婚？我转身坐在他床边的条凳上，想了想，告诉他：“俞岱岩，我承认我对你一见如故，有些欢喜，所以愿意花些心思为你调理，可这多少有点子见色起意的冲动，不值当什么的。何况，我们不过刚刚结识。我为你医治，一方面是敬重你为英雄不该被生活如此磋磨，一方面也是想为我以后行走江湖打出招牌。我目前没有谈婚论嫁的打算，所以，三侠若是愿意，我们顺其自然如何？”
俞岱岩听了她的话，惊得眼睛都大了。什么叫顺其自然？难道他们刚才的相处温情都是幻觉么？
“我不明白，敏君，你到底是何意？”对着那清澈的眼睛，俞岱岩心乱如麻。
“意思是，我现在喜欢你，愿意和你相处，但也仅仅是喜欢而已。将来，若是我爱上你，你也爱上我，那我们再谈婚论嫁也不晚。可若是你遇见了真正动心的姑娘或是我遇见了心动不已的郎君，那我们就各自成全好了。”
这真是峨眉师妹？！魔门妖女都没有她这么无情无耻啊！俞岱岩心中百味陈杂，末了只能叹息一声：“一切当如卿所愿。”
“三侠客气了，借你吉言。”我冲他点点头，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妈呀，累死了，回去要好好瘫着。
我不知道的是，到底张三丰还是给灭绝去了封信，由殷梨亭亲自送到峨眉，递到灭绝手中。信中，他客客气气地委婉询问，灭绝是否愿意俞岱岩的求婚。
“瞧瞧，张三丰打的多好的算盘。那俞岱岩不是瘫在床上不能自理么，怎么好意思开口求取你师妹？！”灭菌冷嗤一声，转手把信给了静玄，吩咐到：“你亲自去一趟，把敏君带回来。告诉张三丰，敏君年岁尚小，蒙昧无知，当不起俞三侠厚爱。”
“是！”静玄看了信，心里有了计较。倒不是那俞三侠不好，但他如今和废人无异，敏君若真许配给他，也不过是个操劳的命，太委屈了。
她当下也不迟疑，收拾一二就直奔武当而来。只是同路的殷梨亭太过怪异，一路上期期艾艾，吞吞吐吐地打听晓芙做什么？静玄只当做听不懂，因为她清楚，师父不是很情愿这门婚事，晓芙又最为孝顺听话，只怕这殷六侠有得等了。这天下午我刚行针完毕，正教六角怎么按摩呢。突然听到有人喊我。
“师妹。”静玄听了一会，敏君果然有天赋，把如何照顾病人讲得简单明晰，不由得也带了点骄傲。
“师姐！”我抬头一见静玄竟然来了，忙不迭把这剩下的事一把推了，上前去问好。“师姐，你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准备长住武当了啊？不是说养好伤就回峨眉么，怎么又跑到这来了？难不成你还能医治俞三侠？”静玄故意站在前厅，借着打量敏君来看一看俞岱岩。哦，三四十老男人一个，连坐起来都需借力，还要求娶师妹？！做梦倒快一些。
“嗐，我是路过的时候来拜访张真人，不就是显摆一下我如今也能治病救人了么，难为张真人信任，勉力一试罢了。不过，师姐，我还真能医治，只是要找到一些能激发生机的宝贝，比如玉髓，比如紫珠，比如百年玄参……”我拉着静玄开心地叽叽喳喳。
静玄点点我鼻头，“你做梦比较快一些。那些天材地宝可不是随你取用的大白菜。行了，师父唤你回去有事要交待呢，你且把这边交待清楚。”
“好，师姐稍等片刻。”
我把药膏和丸药等都写好便签交给六角，强调了一些日常注意事项，又去辞了张真人，便跟着静玄走了。
俞岱岩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他能感受得到，峨眉来的大师姐对自己态度冷淡疏离，那也就意味着只怕灭绝师太拒绝了这门婚事。而敏君，她对自己只怕也没有多少留恋，一见了她师姐，开开心心地就走了。唉……
不过，对着一脸忐忑，欲言又止的六弟，他没露出一点不舍和失落，免得六弟为难。他客客气气地谢过他辛苦跑一趟，而后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地忍受着冷清和孤寂。自从那个笑眯眯的小姑娘走了以后，这个屋子就又黑又冷，实在是太沉闷了。
“你可知武当俞三侠有意向师父求娶你？”静玄问。 “嗯，知道的。张真人跟我说过，我跟他说了。我敬佩俞三侠，见了他遭受如此磨难竟然还能维持心境平和，肯定是有些好感的；而我为他医治，难免有些接触，他对我应该有点感激。可这些哪里就谈得上婚嫁了？！”
“你晓得分寸就好。”静玄听了，心里很满意。这趟任务倒还顺利。其实，她自己养大的孩子自己清楚，敏君固然讨人喜欢，越大越能撩动人心而不自知；只是，若无师父准许，她也从不会任性胡来的。况且，打着切磋的口号，她探了敏君的胳膊，鲜红似血的守宫砂在肘内清晰可见，如此便再无可担心处，一起返还峨眉。
“师父，弟子回来了。”
灭绝看着她们师姐妹一起恭敬行礼不是不欢喜的，尤其是看见了静玄的轻轻颔首，越发欣慰。但是，面上仍淡淡：“敏君倒是舍得回来了。”
“师父，徒儿不孝，在外耽搁太久，劳师父挂念。弟子这一两年一边行走一边行医，片刻不敢忘我峨眉弟子身份及责任。”我躬身行礼，并双手奉上最新炼制的金疮药和补血丹。
“好。敏君，武当张真人意欲为那俞三侠求娶你，我暂时未应。你可知为何？”灭绝提起了唤她回来的原因，并注意留神她的神态。
我听了灭绝的话倒不意外，我淡淡一笑。抬头对着她打量的目光：“师父，我还未到婚嫁的年龄，若是为了些许小儿女私情耽误了根基心性的修炼倒得不偿失了。”
“正是这个意思，敏君。你天赋、资质、心性、悟性，毅力均不缺，若踏踏实实打好基础，不说成一代宗师，但顶门立户，独挡一面是绝无问题的。我不属意武当这门亲事确有私心，一是不想你早早分了心，耽溺情爱荒废光阴；二是希望你们师姐妹上下一心，把我峨眉发扬光大；三是，敏君，你还小，纵是你要嫁也当嫁一才貌相当的少年英杰，而不是那俞三，且不论他能否恢复正常，光是年岁和资质与你相比便极不妥当。”灭绝难得起了推心置腹的心，也愿意跟小徒弟分析形式。
我吃惊地抬头，“师父？”合着她看不上俞岱岩？！
“怎么，你难不成真的看上了那莽汉一般的俞岱岩？”灭绝见敏君眼睛都瞪圆了，一脸的吃惊，不由得头疼。“他年岁太大了，而且……武当七子，他的悟性资质实是……也就是成名早罢了。其实，他们几个也就那张翠山勉强可看，若是他，为师倒愿意考虑一二。”
张翠山？！我一阵恶寒，原来灭绝如此骄傲，心里免不了觉得丝丝温暖，一家有女百家求，于此事上灭绝倒是有心了。
我只能装出两分娇羞：“师父，这婚姻之事，是讲缘分的，我想冥冥中自有天意。我确实对俞三侠有些好感，我敬他是行侠仗义的英雄，又敬他经历磨难却不改英雄磊落心境实是难得。但，师父，我清楚我对他也不过仅仅如此罢了。我想，俞三侠的求娶亦有因我是女子为他医治多有不便的原因，倒并不是有多心悦我，一两分感激，一两分惭愧于男子的感情其实算不得什么的。多谢师父教我。”
灭绝闻言面色越发柔和，原来她知道啊。“你知道便好，既回来了，好好练功。真有那招猫逗狗的心思，不如去给你师姐帮忙。”
“是！”我再次行礼，跟着静玄退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别叫我师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