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挟恩骗报》飘飘不招摇

4、第四章

　　柳溪溪想起了三年前爆炸时紧紧把她护在身下的武警。抬头瞄了眼卫岩桥，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柳溪溪明显感觉抱着她人身体一僵。
　　卫少校这是害羞了？

　　柳溪溪低头偷偷弯了弯唇。

　　等卫岩桥走出沙尘暴，士兵都已经把村民安顿好了，于弯弯在为受伤的村民进行包扎。望着他们，柳溪溪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头上的伤口，心里有些内疚。

　　晚上普通武警赶来，他们准备回去。
　　卫岩桥站定，准备纵身跳上越野车，却被一道极微弱的力道牵绊住。他低头，乐乐胖乎乎的手，不知何时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会意弯腰。
　　乐乐趴在他耳朵旁，像是在宣布一个秘密，“哥哥，我以后要像你一样。”
　　卫岩桥笑笑摸摸他的头，轻轻应了声好。

　　目送着乐乐离开后，转身一跃上了车。
　　刚巧，这辆车上只有柳溪溪一个人。
　　卫岩桥视线冷淡的看了柳溪溪一眼，没出声，坐在了靠窗的位置，阖上了眼。

　　车内安静的有些诡异。
　　柳溪溪偷偷瞥了眼卫岩桥，他闭眼靠在车窗上，看上去有些累。

　　下午的阳光透过车窗打在卫岩桥脸上，柳溪溪发现他眼底有些发青。平时他肤色黑看不出来，没想到也是个有心事的人。

　　对于今天的表现，柳溪溪自知是自己草率鲁莽了，还拖累了他，想找个机会跟旁边的男人道歉。

　　过了一会儿，卫岩桥睁眼坐起来理了理军装。

　　柳溪溪察觉到旁边人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斟词酌句良久，还是抠着手心开口，“对不起啊，不仅没帮到什么忙，还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救援经验非要跟着进去是为什么？我同意你跟着了吗？大小姐，这里跟海州不一样。”她的话刚落地，卫岩桥就神色冷峻得厉声开口。
　　柳溪溪被卫岩桥咄咄逼人的话砸得有些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
　　愣了几秒，嗫嚅，“几年前也有武警舍身救过我的命，我想多帮帮你们，没想到。。。给你添麻烦了。”声音越来越低。
　　卫岩桥眼里的目光不易察觉的闪了闪，“军人不是逞能。”

　　“我。。。。”

　　“连正步都还不会踢吧。”卫岩桥语气不像刚才那么冲，多了一丝无奈。

　　柳溪溪望着男人，眼眶红红，不再说一句话。临下车，轻轻说了一句:“下次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说完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看着女孩急匆匆的背影，卫少校的眉头有些拧。

　　对卫岩桥而言，每一个战友都跟人民一样重要。

　　白日何短短，百年若易海。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值得被尊重的，军人也不例外，时刻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捍卫祖国人民。

　　那年，卫岩桥刚刚从武警特警学院毕业，南方江州特大洪水，所有通往江州的公路水路都被洪水淹没。没办法，国家准备了空降和皮艇两种救援方式。那时候空降兵还并不完善，暂从海、陆、空和武警部队中的特种兵中挑选适合的组建了临时空降兵，卫岩桥被选入其中。因为灾区情况严重，他们成立之时着急又仓促，连执行空降任务时都是晚上。

　　到处都是洪水，他们的空降地点只有一处小树林。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天上只有直升机发出的一点点红光，没办法，他们只能硬着头皮摸黑空降，生死凭天意。好在都是特种兵，一个个没带怕的。

　　两人一组往下跳，卫岩桥被分到和一名陆军特战老大哥一起，临下飞机，老大哥叫刚子，看卫岩桥是个新兵，怕他害怕，还一直宽慰他，“别怕啊，小兄弟，有大哥在，保你安稳落地。”

　　卫岩桥听了朝老大哥一笑，那时他刚毕业，身上还带些少年气，笑容干净又温和，血气方刚得回，“军人，就要人如其名，不带怕的。”

　　刚子看着眼前男孩灿若星辰的黑眸，正气凛然的气质，只觉得将来这孩子肯定有大出息，哈哈一笑，就带着卫岩桥跳了下去。

　　林子横枝丛生，乱石密布。卫岩桥穿过林子时，无数条树枝朝他抽来，浑身像鞭笞一样疼，临落地，脚踩到一碎石，稳住身子，踉跄了一下才站定。降落成功后，打开手电开始找刚子，喊了半天没人应声，地上也不见人，卫岩桥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抬头，刚子直直的挂在一棵折断的树枝上，耷拉着脑袋，尖锐的树枝穿破他的防护服，刺穿了心脏，断枝上还滴着血。

　　卫岩桥璀璨的黑眸骤然一暗，怔怔的盯着树上的人，额角青筋暴起，下颚线条崩的死紧，哽咽着小心翼翼得试探着叫了一声，“大哥？”

　　死一般寂静

　　如果当时是他先跳，会不会挂在那儿的就是他，会不会大哥就没事？卫岩桥低头狠狠得抽了自己一巴掌，黑瞳里雾气萦绕，牙根紧咬。
　　再后来，军医赶来，宣布刚子被树枝横叉心脏，当场死亡。

　　从那以后，卫岩桥变得更加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话也变得更少。

　　在他心里，战友也是人，他再也不想尝一遍失去战友的感觉了。不过显然，女孩误会了。

　　柳溪溪回到宿舍，疲惫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三年前的场景。

　　大三时，柳溪溪作为导师最喜欢的本科生，参加了在国内举办的全球性医学盛会。会议开展到一半，突然发生爆炸，大厅内乱哄哄一片。轰鸣的爆破声震得人耳朵发麻，碎裂的玻璃上时不时闪过白光，人们像受惊的老鼠，胡乱攒动。柳溪溪被挤得跑不出去。

　　就在她绝望之时，手腕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外跑。“哄”一声，地面跟着颤了颤。下一秒，他就被人紧紧护在身下，卧倒在地，将所有飞过来的爆破碎片挡在了身后。

　　她没看清那人的脸，只记得他肩上有一颗星星。

　　………………………
　　自己第一次执行这样的任务就帮了倒忙，柳溪溪知道自己离自己成为能保护他人的人还很远。越想越气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正好碰到伤口，“嘶~”，疼得她眯起眼睛。

　　“溪溪，我跟你讲那个许昊庭可算见识到我的厉害了，下午看见姐姐我那救死扶伤的样子，马上屁颠屁颠的过来讨好我。”于弯弯刚进门就一脸灿烂的吆喝。

　　“确实，弯弯确实厉害。我也很佩服！”柳溪溪应着。

　　于弯弯刚想继续吹嘘自己，一转头看见了柳溪溪额上的绷带。

　　“溪溪，你这是怎么了”于弯弯一脸担忧。

　　“没啥事，就是进去搜救的时候，被沙尘暴卷起的石头打到了。”柳溪溪安慰道。沉默了两秒，又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开口:“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不用说救别人了。”边说着，眼神暗了下去。

　　“谁说的，你有勇气进入沙尘暴已经很牛了好么！第一次总会不那么顺利，别灰心。姐姐我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于弯弯十分不赞同柳溪溪这样说自己，跑到柳溪溪床上拍了拍她，嗓门扯得大了一些。

　　“那我以后就全仰仗姐姐照顾了。”柳溪溪被逗笑，却不达眼底。

　　“哎，那你额头受伤，卫岩桥没照顾你么？”

　　“他？他安慰我不要逞能，安慰我正步都还不会踢。”想起下午被人那么说，柳溪溪还有些委屈。
　　于弯弯有些不明所以。

　　柳溪溪把回来路上卫岩桥说的话，原封不动的重复了一遍。

　　于弯弯听完没忍住笑出了声，“噗嗤，直男太可怕了，可能是关心你，谁知道说话这么欠扁。”

　　柳溪溪一脸不可能的摆了摆手。

　　关心她？她才不信，是怕她继续给他添麻烦还差不多。

　　第二天，柳溪溪在宿舍躺了一上午。
　　下午，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出宿舍楼左拐，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几个单杠。

　　柳溪溪不禁想起学生时代，她们几个小姐妹上体育课就喜欢一起侧坐在单杠上谈天海地。

　　不知不觉，柳溪溪已经坐了上去。
　　下午五点多的阳光不再刺目，柔和的日光映在女孩的侧脸上，白嫩得发粉，微风吹起柔软的发丝贴在脸上，女孩伸手将头发抚在耳后，静默的像一幅画。

　　柳溪溪正对着天空出神，没注意身后走近一个人。

　　卫岩桥望了女孩一会儿，摸了摸口袋里的药，轻咳了一声。

　　柳溪溪回头发现逆光而立的卫岩桥，硬朗的轮廓在阳光下难得的柔和，他神态放松，双手插兜，微侧着头看着她。

　　“好点了么？”音色郎朗。

　　“嗯，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淡淡回应。

　　卫岩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她的额头，走近，掏出一个药膏。

　　“不用了，我快好了。”

　　柳溪溪没接。

　　男人看着她不说话，剑目不失英气。

　　柳溪溪被盯得有些发慌，无奈接过。

　　看着她接过，卫岩桥眼色沉了沉，没多逗留，转身走向训练场。

　　这药是他每次执行任务受伤都会用的，除了枪伤和很深的刀口，其他伤用了基本不会留疤。

　　等卫岩桥走远了，柳溪溪后知后觉的看了看药膏，想起自己忘了说谢谢。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吹得她的心脏也有些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