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月》叶春秋

2、雨夜

　　雨声和风声呼啸着，撞在船壁上，细密的水珠从舷窗外不断地滑落，留下一抹抹水痕。

　　在闪电亮起的一刹那，一个影子迅速滑过甲板，随即如诡秘的幽灵般隐入雨夜之中。

　　长廊上的壁灯昏昏欲睡，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快步走过，他用手压了压帽檐，另一只手随意的揣在风衣的口袋里，他走路的声音很轻，轻易地隐藏在唰唰的雨声中。

　　黑帽子男人停在了一间客房的门前，然后从容地拿出钥匙插入锁眼。

　　房门随着钥匙的转动缓慢地打开，露出了黑漆漆的房间。
　　男人有片刻的停顿，像是重新适应着黑暗，他缓缓靠近了房间尽头的床，插在兜里的手掏出一把装了xiao音器的shou枪，对着床上的人迅速连开三枪！男人刚想收枪，却好似察觉了什么，一个侧身勉强躲过一抹雪亮的刀光，那刀便直直插入了墙壁中。

　　黑帽子反应很快，他朝一个方向开了一枪，同时改变了自己的位置，远离了透着幽幽光线的舷窗。
　　一切好像又重归了平静，只剩轰隆隆的雷声不断撞击着船舱。
　　黑帽子压低呼吸的声音，右手紧紧抓着枪，随时防范着来自黑暗的袭击，他有些后悔了。

　　他平时断不会这样冒险行事，但他在餐厅那次刺杀失败，顾二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再加上多日潜伏的烦躁与任务失败的后果，使他非常想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就是那个救了顾二的男人偿命。

　　这一切的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黑帽子的思绪突然中断了，他只感到一阵寒意袭来，眼中便只剩下了一片血色，接下来他听见了自己倒地的沉闷的响声。最后留在他记忆里的便是在闪电照彻房间的瞬间，一个年轻男人溅上鲜血的脸。
　　他正垂着眸子看着自己，黑帽子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色，直到一切重归黑暗。

　　薛简看着地上的男人一点点变得冰冷，慢慢蹲下来摘去了他的帽子，看清了那人的脸。有些熟悉，他想。

　　突然，他听见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缓缓接近。开了一个缝的门透出走廊的灯光，薛简皱了皱眉，没有贸然上前关门，而是等那脚步声靠近。

　　须臾，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遮去了走廊的光，他也没有进来，只是敲了敲门，“薛先生在吗？”是顾之川。

　　“请进。”

　　顾之川推开门，顺手按亮电灯，然后便看见了地板上倒着的男人。他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对薛简道:“薛先生这是帮我抓到人了啊，只可惜是个死的。”
　　薛简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顾二又好似没有察觉般，“为了感谢薛先生，后续的事就不必叨扰了，我已经派人备了新房间，请移步去那里歇息。”

　　薛简看着顾之川拾掇的一丝不苟的头发和穿戴整齐的西装，没有说话。

　　顾之川仿佛能从薛简平静的表情中读到一丝嘲讽，只好说:“是，我是派人跟着你。”
　　薛简好像并不在意，随意点点头，然后示意顾二把路让开，“我要睡觉了。”

　　其实顾之川同薛简想到一处去了，他在枪击事件后第一时间派人远远跟着薛简，并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动静。不过还是晚来一步。

　　顾之川看着薛简离去时挺拔却略显单薄的背影，眼中带了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

　　暴风雨后的黎明显得格外宁静，天际被染上了薄薄的暖色，几颗星星还躲在云隙里颤动着微弱的光。
　　还带着沉沉湿气的海风从窗间吹来，扬起小姑娘微卷的发丝。她烦恼的揉揉眼睛，然后有些不满地下了床，直直走近那个正在窗边吹风的高大身影。

　　“二哥！你做什么开我窗？你自己分明......”
　　说着顾之西便顺着顾二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窗外甲板上站着一个高挑的男人，海风一阵阵吹动他身上雪白的衬衫，柔和的晨光洒落在他的发际。他正凝望着远方的海平面。

　　顾之西有一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看一会儿薛简又看一会儿顾之川，然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顾..顾....二哥，你...你不会喜欢薛哥哥吧？”

　　顾之西常年和自家二哥生活在国外，受到封建礼教荼毒的机会不多，再加上她从未见过顾之川谈过女朋友，又恰巧偷看过几次父亲和二哥关于结婚的电报......于是她便对自己嫂子可能会是个男人的推测深信不疑。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顾二闻言难得愣了一下，然后转头笑着看着妹妹，“小西是这样想的？”

　　她看见顾之川的神情有一些落寞，这是她很少见的，便只当自己说错了话，惹二哥不高兴了。顾之西低着头，有些支支吾吾，“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二哥......”

　　顾之川只是无奈的摸了摸妹妹的头，“你啊......”
　　随后便利落地关上了窗，转身出了房间，临走前不忘留下一句:

　　“早餐在桌子上，不许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