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翼］奔驰白马》辞辞荐荐_

5、[ 5 ]

　　路叔将迟雪送到叶家大门外，迟雪下车与他作别。她看向独栋别墅，正要推开铁艺大门进去院子，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说道：“叶迟雪，你出去干什么了？”
　　她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这个声音的主人是她的父亲，叶正雄。
　　迟雪转身，对上叶正雄的眼神。他大约四十多岁，因过度操劳而早衰，鬓角已见斑白，一身浅灰色的西装，显得气质儒雅、端庄稳重。迟雪实话实说：“我去见唐晓翼了。”
　　叶正雄的眉毛拧了起来：“你去做什么？你妹妹呢？”言下之意倒像是责备她抢了妹妹的好事。
　　“我不忍心让我的妹妹，嫁去那种地方受苦，所以我去了。”迟雪心下一凉，索性直说了，不忘补上一句，“这不是您所希望的吗？”

　　叶正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这仿佛研究商品价值一般的目光令迟雪十分不适，身心俱是。几十秒钟后叶正雄换了个话题：“那你带回来了什么消息？”
　　“唐晓翼对我很满意，他欣然接受与叶家的婚约。”
　　叶正雄嗤笑一声：“他对你满意？大概是社会渣滓之间的惺惺相惜吧。谁关心他怎么想的，我是问你知不知道唐家的态度。”

　　迟雪心里梗着，极度不舒服，她强忍着说道：“你与其在这里审问我，倒不如直接联系唐家那边问问看，看他们对我，或者对叶家，满不满意。”
　　“你似乎变得聪明了一点。”叶正雄上前一步，推开铁艺大门，迟雪侧过身，不愿和他有任何接触，“走了，进来了，别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的，让外人看了多落叶家的面子。”
　　迟雪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正要进门，身后响起了刹车声，紧随其后的，便是另一个迟雪熟悉的声音：“叶小姐，请留步。”

　　这个声音……是丹青？
　　迟雪回头，一辆黑色商务车正停在叶家大门口，丹青从后座上下来，扶着唐晓翼下了车。迟雪茫然，看着唐晓翼：“……不是和你说了，你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来？”她可没想到就是今天啊。
　　唐晓翼说：“今天就挺方便的，把事情一块儿办了吧。”
　　他抬头望了望迟雪，而叶正雄也注意到门口的异响，转头过来查看情况。

　　他看见唐晓翼，整个人顿了一顿，转身走了过来：“您好，久仰大名了，唐少，不知您今天来，所为何事？”
　　叶正雄注意到唐晓翼两只手都拄着拐杖，便将想要握手的动作收了回去。

　　迟雪本欲作壁上观，然而唐晓翼忽然看向她，眼神里满是柔情。她还记得他们的剧本，便偎到了唐晓翼身边，自然而然地把丹青挤走，由她扶住了唐晓翼的手臂。
　　唐晓翼拍了拍迟雪的手，转而望向叶正雄：“如您所见，我是为了我和迟雪的婚事而来。”
　　叶正雄的视线轻飘飘地掠过迟雪：“……看见你们如此浓情蜜意，我这个做父亲的，深感欣慰。”
　　他作出引领的手势：“不如我们进屋后再作讨论吧，唐少，请。”

　　女佣为他们开了门，叶半夏和叶夫人相伴着下楼来见客，见唐晓翼和迟雪形迹亲密，二人难掩诧异。
　　叶夫人到底见多识广，心性沉定些，转眼便挂上礼貌热情的笑容，亲自倒茶，将茶杯双手奉送给唐晓翼。他在沙发上坐下，亦是双手接过，迟雪紧挨着他坐着，看见自茶杯口升起的白雾，朦胧湿润了唐晓翼的眼睫。
　　一个漂亮的苍白男子。

　　叶半夏年纪小，性格天真单纯，不懂掩饰真实情绪，心直口快：“姐姐，你和唐先生这是？”
　　迟雪对她柔柔一笑，先接过了话语主导权：“谢谢你，半夏，把这个机会给了我，让我得以与他遇见……”她羞涩地看向唐晓翼，而他也配合地看了过来，两人甜蜜温柔地对视着，“……也遇见了我此生的幸福。”
　　叶半夏闻言，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望着这对情深似海的男女，又看了一眼唐晓翼的双腿，接着，小姑娘便红了眼眶。

　　她仓皇起身告退：“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先上去了……你们慢聊。”
　　叶夫人笑道：“真抱歉，我们家半夏还小，面皮薄，怕生得很，无意冒犯，敬请海涵。”
　　迟雪听在耳朵里，倒是品出另一层意思来：叶半夏连见个陌生男客都局促不安，而她叶迟雪竟敢饥不择食、甚至不惜倒贴一个毫无未来的男人，眼界、格局、素养，高下立判。
　　她面上挂着僵硬的笑意，手下偷偷地，隔着衣服掐了唐晓翼一把。
　　……把面儿给我找回来啊，合作对象。

　　唐晓翼恍若未察，摆手让候在身后的丹青，呈递上来几份文件。他将这些文件平铺在茶几上，推给叶正雄看。唐晓翼说：“叶叔叔，这些文件，您先看看，觉得没问题就签了吧。”
　　叶正雄并不急着翻看文件，而是似笑非笑地瞧着唐晓翼平静的脸庞，他说：“唐少，这么急着把事情定下来吗？”
　　“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唐晓翼抬了抬眼皮。
　　他不咸不淡地提点道：“叶氏集团日薄西山，大厦将倾，再不寻求外界帮助，可就无力回天了啊。”
　　叶正雄低头去察看文件，从喉间倾倒出一声冷笑：“多谢唐少关心了，协议签订后，还请您多帮我们和唐家牵牵线。”
　　迟雪几乎能读出叶正雄的言下之意：区区废少，竟敢这样说话？

　　叶正雄干脆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文件一式两份，分别交由双方保管。丹青又递来一组，这回换迟雪本人签字，迟雪大致浏览了一下文件内容，大意是她自愿将股权交由唐晓翼暂时保管，待她成人后再归回她本人名下。她签完了这组，丹青递上了另一组。
　　抬头明晃晃的“结婚协议书”。
　　迟雪觉得，怪羞耻的。

　　唐晓翼提前签好了名字，正签在她的正上方，迟雪注意到，确实是应验了“字如其人”四字，唐晓翼的字和他本人一样漂亮，两边的字略大，中间的字略小，横亘在签名栏里，恰如其分的好看。
　　她提笔，在“唐晓翼”三个字的下面，签上了“叶迟雪”。
　　协议就此成立。

　　“多谢叶叔叔配合。那迟雪我就先带走了，我的未婚妻理应住到我家来，相信叶叔叔是愿意忍痛割爱的吧？”唐晓翼抿着唇，露出个毫无攻击性的笑容来。
　　叶正雄起身，把手伸过来，与唐晓翼握了握手。像唐晓翼手心含了一块烙铁，叶正雄怕烫似的，飞快地收回了手，心不在焉地笑了笑：“那是自然。”他看向妻子，“叶迟雪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叶夫人配合地点了点头：“都收好了，半夏和我一块儿，做事快得很。”
　　她笑着看向迟雪：“那，小雪和我一起去取下行李？”

　　“不用了，我的未婚妻身娇体弱，哪里提得动。”唐晓翼出声道，“丹青，你去。”
　　丹青领命，跟随叶夫人走上了楼梯，去二楼卧室取行李。
　　迟雪怔愣：在她从唐晓翼那里回来之前，叶家就已经在收拾她的行李、预备将她打包送走了？
　　果真应了唐晓翼的预言。不论过程如何，结果都将会是叶迟雪来到唐晓翼身边。

　　很快，丹青左右各提着一个二十四寸的大行李箱，从楼上下来，走出门去把它们送到车上。
　　唐晓翼在迟雪的搀扶下起身，向叶正雄作别：“叶叔叔，期待与您的下次见面。”
　　迟雪把拐杖递给他，又从旁陪衬着他，走到玄关处，俯身换鞋时，迟雪好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他像没听见似的，面色如常地起身。丹青已折返回来，与迟雪一左一右地夹着唐晓翼，护送着他上了车。

　　叶正雄听见女佣的关门声，闭了闭眼，从沙发上起身，向楼上走去。路过叶半夏的房间时，房门并未紧闭，于是叶正雄得以听见叶半夏哀哀的说话声：“妈妈，不是这样的……”
　　叶夫人恨铁不成钢般地高声训道：“什么不是这样的？半夏，你说，是不是叶迟雪说了什么话，哄骗住了你，让你把见面的机会给了她？你还帮她！帮她把我引走——半夏，你都做了些什么呀！”
　　“姐姐没有说什么，姐姐……”说到这里，叶半夏像被哭嗝呛住，声音断了一瞬，“……今天中午，姐姐醒了，醒来就说要代替我嫁过去，她说我很好，我不能把大好的青春年华浪费在一个残疾人身上，而且这本来就是她要做的事情……我让她去了，现在，现在就是这样，就如你我所见的这样，姐姐真的嫁过去了！”
　　叶正雄把门完全推开，走进卧室：“不错，她已经跟着唐晓翼走了。”

　　闻言，叶半夏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一般地看着面无表情的父亲，泪水从她眼眶中溢出，大滴大滴地往下坠。她的声音嘶哑，支离破碎：“爸爸，为什么？难道我们家当真到了那种地步……那种需要牺牲自己的女儿，才能委曲求全、得来外界帮助的地步？让外人知道了，不得耻笑叶家卖女求荣的行径？”
　　“你说什么呀，半夏！”叶夫人斥道，“我们与唐家，各持所需而已，叶迟雪与唐晓翼，不过是交易中的遮羞布，谁关心他们怎么样？”
　　叶半夏咬着下唇，哀哀道：“可妈妈方才，不是还说是姐姐抢了我的机会？现在妈妈又说，他们不过是遮羞布……”
　　叶夫人叹了口气，抬手去抚叶半夏的头发：“妈妈只是不喜欢她。叶迟雪总是爱抢你的东西，什么都要抢。现在好了……”她轻笑一声，“她再也不能抢走你的任何东西了。”

　　“姐姐从来没有抢过。”
　　叶半夏忽然这样说道。
　　她抬起水光潋滟的双眸，直挺挺地看向父母。
　　“至少这一次，她没有抢，她只是想保护我。她爱我。”

　　叶夫人满不在乎：“谁不爱我们半夏？叶迟雪过去对你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情，你就把这次当成是她对你的补偿，即使这份补偿微不足道，完全弥补不了过去你所受的伤痛。”
　　她抚着叶半夏，像安抚一个泪失禁的孩童：“不要再想了，她的余生已与你截然不同了。我们半夏合该是光辉灿烂的，而叶迟雪，阴沟里的泥巴都比她要有希望。”
　　叶正雄也说：“半夏，别再想她了，一块垫脚石而已，这是她能为我们家做出的最大贡献。我的确谢谢她，她的挺身而出，令我不至于牺牲了我的爱女。”
　　叶半夏倏然抬眸，直视着父亲。
　　“可是，她同时也是您的女儿。”她一字一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