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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借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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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金枝女士逻辑强大普通人难以反驳,做饭的手艺更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一顿愉快和谐的晚饭完毕,张豆豆和熊羽还能起身走动走动,陆家两姐弟已经撑到连路都走不动的地步了。
“喂,我中午说得没错吧?”收拾完碗筷,熊羽坐到已经坐在院子火盆旁的陆一帆,往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里又添了一根刚锯好的木头。
在松木香燃烧的气息弥漫氛围下,陆一帆连动都不想动,懒洋洋地哼了哼:“什么?”
“让你留个肚子,晚上有更好吃的。”熊羽提醒道。
“哦。”陆一帆想起了他中午让自己少吃点的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已经撑着圆滚滚的肚子,小声嘀咕道:“我留了……”
不然也不能吃成这副德行。
九月的夜空高远而清朗,远处的北极幕布上布满了繁星,让前川村变身成为大山深处的秘境。每一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变成返璞归真的精灵,回归大山的怀抱。
刘婶洗完碗筷走到庭院里,手里又拿了几个下午刚掰的新鲜玉米,连带着皮一起丢进了火盆里,对张豆豆说:“鸡汤婶儿放厨房的,走之前再喝一碗。”
张豆豆满足地摇摇头:“我喝饱了,爷爷还等着我的。”
刘婶心疼地揉揉张豆豆的头,像嘱咐自己女儿一样嘱咐:“好好陪陪你爷爷,明天婶儿再过来给你们送饭。”
“谢谢婶儿。”
“跟婶儿还客气啥!”
刘婶拿起早先烤好的玉米递给张豆豆,然后把熊羽叫到一边,递给他一个纸包。
熊羽一看,厚厚一沓的百元大钞。
刘婶:“待会儿把这个塞你表爷爷枕头下,听见了吗?”
熊羽点点头,拿起手边的手电筒,有些好奇的问道:“妈,最近店里生意这么好啊!”
刘婶拍拍他脑袋:“小孩儿别管这么多,大鋆刚寄回来的。”
熊羽咧嘴一笑:“哈哈,我哥最近接大活儿了啊。”
“我可把你最近在学校的情况都给你哥说了一遍啊。”刘婶半带威胁半带担忧地说道:“你哥可说让你好好听你们陆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别跟他一样早出晚归,起早贪黑地赚辛苦钱。”
提起学习,熊羽整个人积极性大打了折扣,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亲娘:“晓得啦晓得啦!妈,我去了。”
“去吧。”
“豆芽儿,走!哥送你回家!”
一媛听见这话,提高了声音道:“刘婶儿,这么晚了,小羽送完豆芽儿一个人回来吗?要不让一帆给他做个伴儿?”
刘婶摇摇手:“没事儿,他习惯了。”
“没关系,我顺便也出去走走吧。”一帆沉默地站起身来,对熊羽说:“我跟你一起。”
张豆豆家离他们家有将近一公里的路,顺着水泥公路走完,他们还走了一段田间小路才抵达目的地。
陆一帆看到豆豆爷爷,就明白了心中所有的疑惑。
豆芽儿爷爷瘫痪多年,小姑娘爸妈死得早,爷孙俩全靠着乡里乡亲们的扶持照顾才走到今天。
平日里豆芽儿上学住校,给老人擦身子、送饭等等就拜托给七邻八乡们;周末等孩子回来了,再一人一口百家饭,拉扯了这么多年,终于把孩子拉扯大了。
这其中帮忙最多的,就是熊羽他们家。
刘婶儿早先时候已经把该做的都做完了,两个少年也没事可做。待豆芽儿喂完鸡汤,熊羽悄悄把那一叠钱按部就班地塞好,两人就乘着月色告辞了。
“为什么不住院看护呢?”
“大少爷,你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吧。”在前面的熊羽有些难过地将手枕在头后,仰头走在田埂上:“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小病小灾的,经济还能坚持坚持。这种要长年累月住院的,他们家连个赚钱的都没有,全靠低保活着,哪里经受得起啊。”
一帆沉默了。
的确,乡亲们帮忙是情分,可不是应分啊。
熊羽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跟你们不一样。后人能赚钱,前人就能长久平稳地生活下去。一辈子凭着这一亩三分地,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所以,他才那样想要赶紧长大,赶紧读完高中,出去打工,减轻刘婶的负担。
“你哥不是出去了吗?”
熊羽回过头来。
“我记得在烤鱼店,那个老板说你哥当初考上了兴安大学,只是自己没去而已。”陆一帆坚定地看着他。
“你听见了啊!我当时就觉得你戴那耳机没放音乐。”熊羽粲然一笑,很意外学霸的脑子里还记了这个,玩世不恭地回答一帆:“上大学,就不要钱吗?”
陆一帆刚想说“有奖学金”,可是一想到熊羽那个惨不忍睹的成绩,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有时候我觉得,要是我是我哥就好了。我哥成绩那么好,就应该继续读下去。我呢,早早出去打工,把他供出来。”
月色非常清明,已经不用开着手电筒都能看见路了,熊羽又重操旧习,开始抛手电筒玩儿。
“你哥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吗?”陆一帆擦了擦手边被玉米地蹭上的露水,继续问道:“他在外头打工,让你在家里好好学习,读个好大学。”
“哈哈哈哈……”
熊羽偏过头来,有点无奈地笑道:“大学霸,这里,我也勉强不了啊!”
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呐——”
一声类似婴儿的叫声划破长空,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呐——”
又传来一声。
田埂上的两个人停住了脚步。秋日的夜晚非常寂静,这样的声音听起来让陆一帆背后有些发毛,他不自觉地动了动脚。
“别去。”熊羽拉住他。
“那是什么?”
“母鹿在叫小鹿回家。”熊羽松开手,说道。
陆一帆挑了挑眉,新奇地问道:“鹿?”
“咱们县城的高中不是叫鹿城中学嘛,就因此得名的。南商县是有名的鹿城,山上有很多鹿的。”熊羽有些开心:“走吧,听到鹿鸣是很吉利的事情,陆一帆,你今年有好运气了。”
远处又传来了好几声,听起来母鹿已经找到小鹿了。
陆一帆收回了目光,跟上熊羽:“你见过吗?”
熊羽点点头。
这让陆一帆瞬间有些嫉妒了,兴安市的野生动物园里也有,但是常年被人工饲养,早就失了那份灵气了。
就跟这些山里的野花和城里的花朵们一样——一个娇嫩鲜艳馥郁芬芳,但是都长成了没有灵魂的一个样儿;一个不修边幅地野蛮生长,却汲取了日月之灵光,各有锋芒。
“怎么?你想看啊?”熊羽见他没了下文,兴致盎然地问道。
“……嗯。”
没料到真得来了这城里的“大少爷”一声艳羡的嘀咕,熊羽心中突然飘起了一个橘子味儿的小气泡,“啵—— ”,炸得满怀都是清新的香气。
“……嗯。”他大尾巴狼一样地走了两步,在月光下再一次回过头来。
月亮洒了一地的碎银子,在两个少年的身上留下了温柔的痕迹。夜风轻轻一吹,叶子上满是银霜的玉米杆儿,“哗啦哗啦”地响。
“这样!今年国庆,你要是愿意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鹿回头’是什么样儿的!”
淳朴的少年在这样静谧的仙境中,看着那个干净的少年,笃定地许下了这样一个承诺。
而另一位少年心想——他大概见过了“鹿回头”,到底是什么样儿。
沁人的微风继续吹着,玉米地里,它们依旧在“哗啦哗啦”地响。
两人一路同行,很快走到了家门口。
一媛披了一件外套,在庭院里正对着火堆发愣,等他们回来。
刘婶儿看见自家臭小子回来,便立刻赶鸭子上架似的说道:“不早了,咱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陆老师和一帆还要赶车呢。”
至于分房问题……
刘婶家一共三间卧房,一媛分到了熊家大哥的房间,而家庭地位最低的熊羽,只好屈居,跟陆一帆挤一晚上了。
刘婶儿去给一媛找厚被子铺床,陆一帆和熊羽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洗澡。
熊羽倒腾自己的衣柜找明天的衣服,陆一帆则拿起他床头的合照,问道:“这就是,你哥和你爸?”
“嗯!”熊羽回头扫了一眼,又埋头找衣服去了。
相框里站着两个男人,是在兴安大学校门口前留下的合影。
年长的那个看起来有50多岁,黑黄的肤色,戴着头巾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沟壑足可以挤死一堆苍蝇——一个十足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而年轻的那个,和熊羽更像一些,都是精瘦却很有分量的身体,眉目间的桀骜不驯都快溢出来了,一双手搭在他爹熊田富的肩上,笑得自信而飞扬。
最夺人眼球的,当然是那副模样。
陆一帆看了看那张和熊羽神似的脸,又把目光移到了熊羽身上——这两兄弟长成这副皮相,全都是刘金枝女士的功劳。
他第一次认真地审视了一遍熊羽的身材,最后不得不得出了“老天爷赏饭吃”的感叹。
老天爷公平的很,尽管没给熊羽脑子,但是给了他一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身体。
陆一帆自己是练跆拳道的,他非常清楚练出一点结实完美的肌肉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而这小子和他哥天生天养,身上的线条函数足足配得上黄金比例。
就像两个夺目的小太阳。
“那是我哥刚考上的时候我爸陪他去的,”熊羽转过身来,有些烦躁地抓抓头,“你先去洗?我得把衣服洗了。水是热的,香皂都在里面。”
“行。”
一帆从熊羽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旁边一媛住的熊鋆的房间门已经关上了。
一帆心中还琢磨着熊家两兄弟的皮相和其他一些有的没的,心不在焉地脱了衣服打湿自己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他忘了拿擦干的毛巾和要换的干净衣服。
可是现在夜深人静,在别人家喊熊羽帮忙给他拿毛巾衣服什么的,实在不是一帆的脸皮能承受得住的事情。
他也只好草草冲了冲,然后在浴室里跳了跳,把身上的水分跳掉了些,又用贴身衣物囫囵个儿擦了一遍,最后再穿上了自己半湿不湿的旧衣服。
棉质的衣服沾了水,立刻就黏在了身上。一帆有些不舒服地打开浴室门,同熊羽打了个照面,忽略了熊羽的脸色,一脸不虞地进房换衣服去了。
熊羽呆呆地走进浴室,摇了摇头将方才的“美人出浴图”从脑子里清除出去,脱完衣服也开始发愣。
他碰了碰自己,待自己精神过后审视了很久,才恨铁不成钢地指责那个“小可爱”。
“小熊羽,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他一世英名,自认皮囊除了他哥以外就没输给过谁,可没承想,有朝一日会败在比大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