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君》Yolo

1、全文

　　我知道在中国有许多人都不喜欢日本人，对日本人的概念依旧停留在当年的军国主义身上，但是，时过境迁，好汉中国人可以不提当年的“勇”，但不能不提当年的“痛”。于是大报小报，刊物杂志上总能见到一些爱国青年，他们总是那么奋勇与活跃于人间，伸张正义，亦是中华民族之魂之后裔。
　　但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一些所谓“明于理，分黑白”的人，他们喜欢牵扯，或者殃及池鱼地指责一大片，对政治的恼火迁怒于老百姓，不管其是否无辜，个个一视同仁，且归结到历史问题总是能够打蛇上棍，做到有气可发，有理可填，即便个人言论错了，大事实背景在那不动声色地站着呢，铁证如山，不得狡辩。
　　我在这里并不想批判这样的人，因为只是感到困惑，我亦不想像汉奸似的数日本人身上美丽的羽毛给爱国者看，更不是对着自家人说邻居的坏话。
　　我只想来说说我那爱情，同日本人有关的爱情。
　　我叫詹顺顺，因为是独生女，且父母早亡，便由阿嗲同唔奶将我扶养长大，而俩老亦集百般厚爱于我一身。
　　阿嗲出生南京，后日本侵华时期随叔父逃亡香港，现定居于上海已有二十多个年头。唔奶则是原生原态的上海人。
　　南京沦陷那年，九岁的阿嗲则亲眼目睹了日军对中国人民惨绝人寰地虐杀。至此之后，只要一提日本人他便会易爆青筋，拍桌怒喊，根本不似一个已垂暮的老人。
　　唔奶曾告诉过我，以前阿嗲说过，若有日本人上家里来，便拿尖竹竿戳死他。
　　从此阿嗲的慈眉善目不再我脑海里出现过。
　　于是我一直不敢将自己与稻川君的事情真相大白，倒不是怕阿嗲连同我一块戳死，大不了同稻川君做一对蝴蝶夫妻，只是生怕阿嗲一个气，气得心脏病复发，那才是我最为担心的。
　　最初的稻川君也则是十分奋勇热情的，几次说要上门拜访阿嗲，但都让我给唐塞了过去。渐渐地他也起了疑心，软磨硬泡下我不得不将事情托盘而出，之后他便惊慌失措地问我，“去你家后能保证我不会身首异处么？”
　　我无言以对。
　　至此之后不再提拜访之事。事情亦越来越不好办。
　　我试着向阿嗲暗示，但还未提到重点，单发一个“日”字音部便使他敏感，接着实言后又用万丈怒言镇压我。没办法，一点机会都不给。
　　稻川君也为此越来越不满，“我们到底要暗渡陈仓到何时？”
　　我无奈。稻川君是个热爱中国的日本人，且有意向要做中国通。在日本上大学时修的便是汉语，现今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求得一席之地。
　　可沟通届时不是问题，历史观念才是症结所在。
　　稻川君提议先斩后奏。好注意，木已成舟又有何不可？老人家么，时间一长便可磨光他们的锐气。
　　我便先随同稻川君去神奈川面见他的父母。一切顺利，比起蛮不讲理般的阿嗲，未来日本公婆自然要可爱和顺得多。
　　但一回到上海，好友郑晓楠便铁青着脸找我谈话，且吃吃艾艾，我便晓得大事不妙。
　　风雨大作，詹家事变。亦是七月七日。
　　唉，还真撞上了一个巧得不能再巧的日子！
　　那日，我战战兢兢地回家，刚进门就闻到了甚是不妥的气味。忽地后悔趁势开溜，不料让阿嗲吓住。
　　“想跟鬼子跑？门儿都没有！”他咆哮，亦叫拍着桌子，震怒极了。我料到会有此番情景。
　　唔奶闻声而现，见情势不对，便想方设法安抚阿嗲。
　　“有话好好说，别动怒啊，动出毛病来怎么办呐！”唔奶抚平着阿嗲。“顺顺，你怎么都没和我们商量就和日本人谈朋友呢？”
　　“商量？好，我现在就跟你们商量，我要同稻川君结婚！”
　　“想嫁鬼子就别回来了！”阿嗲声势依然浩荡。他不顾我也得顾顾自己的身子啊。
　　“别这么大声说话，心脏不好还这样，您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那就别来气我！”阿嗲降低了声贝，且坐了下来。“找什么不好，找鬼子？”
　　“人家不是鬼子，人家有名字，且现又不是抗日时期，政府都出面说了要友好，您老怎么这么顽固？”
　　“跟鬼子友好？那不成汉奸了！”阿嗲愤青余热一直温存。
　　“此一时非彼一时，且抗日战争已经结束，鬼子名号早已消声匿迹。”
　　“我宁愿你找洋人！”
　　我叹了口气，亦坐了下来。“洋人也侵略过中国，您忘了那八国联军还曾攻打过圆明园呢！”
　　“你也知道？就是鬼子带的头！”
　　“可历史也证明是鬼子把我们从殖民地里解放出来的，且造了许多有助于工业发展的设备！”
　　“谁要他们多管闲事！自家人扫自家门前的雪，鬼子不好好呆在日本，来中国干什么？还不是想着侵略？烧，杀，抢，奸，无恶不作，你一没经历过战争的小姑娘，懂什么叫民族正义感？”
　　“我自然知道民族正义感，但亦不是这种方式的排日！”
　　“我真该把你带去南京屠杀馆让你在里面跪上三天三夜，看你还要不要嫁鬼子！”阿嗲又开始怒吼。
　　“那我只好带着稻川君一起去闭门思过了！”
　　“你敢！”阿嗲狠敲了一下桌子，我一吓，也站了起来。
　　“您老蛮不讲理！”
　　“你同那鬼子讲道理去！”
　　“稻川君不是鬼子！”
　　“鬼子的后裔！”
　　解释半天，依然一口一个鬼子，太令人失望。中国俗语解释这类人颇为形象，“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可那老依然是我阿嗲，我最亲爱的阿嗲，唯有他和唔奶把我从一个小毛头拉扯到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我爱伊拉，但我亦爱稻川君。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那我必定会留忤逆之罪名于人间。
　　与稻川君见面，稻川君急候候地问我，“你同你阿嗲讲明我不是鬼子了么？”
　　“阿嗲他认定你是鬼子！”
　　“你阿嗲怎么这样？”
　　“老一辈的人都这样了。”
　　“我们稻川家几代身清家白，亦无来过中国的记载，鬼子一说从何谈起？”
　　“对于日本人，阿嗲他向来一视同仁。”
　　“你阿嗲不可理喻！”
　　我瞅了稻川君一眼。
　　“也不能全怪他老人家，他是见证过历史的人，情感自然同我们不一样！”
　　“顺顺，你是知道我为人的。”稻川君呶起嘴，皱起眉，一副严肃而又幼稚的样子。
　　我笑，稻川君就是这点让我觉得可爱，严肃起来就像小孩子。
　　我同稻川君之间的这个第三者虽已年迈，但花容月貌，号称白发三千丈。她虽纹丝不动但依然生事非，且可大可小，阿嗲只是她手中一对付我同稻川君的将士，而此将士又是我挚爱亲人之一。我亦不能大“爱”灭亲。因为这“爱”是私物，弄不好遭世人一片谩骂，亦成可大可小之事。唉，到底该如何是好呀？
　　阿嗲也气得一连几天不同我说话，见到我便往书房里跨。在他眼里，我罪孽深重媲如大汉奸汪先生，而外人眼里，我亦不作表面功夫，便惹来三姑六婆的是非，且与那些大逆不道的儿孙亦无不同。唔奶夹于中间，帮谁也不是，但她亦有自己的见解，因此相比阿嗲，唔奶似好商量。
　　“顺顺，你真要帮那个日本人一道？”
　　“是。”我定如泰山。
　　唔奶的脸突然变了色。“顺顺，你是我们的掌上明珠，你的终身大事我帮你阿嗲肯定是要插手的！”
　　“插手来帮我们筹办婚礼是可以的。”
　　“孩子，你为什么要找个日本人呐？你喜欢外国人可以找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这些你阿嗲都不会阻拦的。”
　　“我不喜欢洋人。”
　　“这日本人还自称东洋人呢！”
　　“唔奶，稻川君不是你们想像的那种日本人。他在日本上大学时念得就是汉语，他对中国是老欢喜的，他现在能说一口标准的汉语写一手漂亮的书法，目前还在领事馆里工作。人家是优秀青年且前途似锦，阿嗲对侵华时期的日军有偏见因而牵动其他民众，那是很不公平的！”
　　“是是是。你讲的亦不无道理。”唔奶被我说得有些放宽心来。
　　我相信现今格局会有所改变。
　　不出所料，唔奶开始游说阿嗲，我在外守株待兔。
　　“……听说那个日本小伙子能够说很好的中国话。”
　　“哼，不会中国话怎么来侵略？”阿嗲似活在九岁，没长大过。
　　“还侵略呐？侬也可以从历史里面走出来了，为了你宝贝孙女，见见那小伙子吧！”
　　“不见。”阿嗲坚决。“为了顺顺好，叫她也趁早跟那鬼子断了吧，回头是岸，依然是我的宝贝孙女！”
　　“还鬼子呢？到底侵华期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中国也加入WTO了，前阵子我在报上还看到一个日本人开设基金会救济中国贫困孩子的事，我看看很多日本人还是蛮好的，是时候该友好了……”看来唔奶已准备与我同一战线，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资料必备。
　　“哼，这些……日本人，就会装模作样……想想看他们当年的恶行，前天晚上我还梦见一个日本人用刺刀刺中了一个妇女的身体，旁边的小毛头还在啼哭……哎呀！这日本人，真是造孽啊……”说着便开始掩面而泣。他老人家又陷入悲痛的回忆中，的确，像他这样亲眼目睹过血腥历史的人怎么能一下子走出历史，怎么能摆脱这些残酷的阴影呢？
　　但是，“历史归历史，友好归友好。”我对唔奶说。唔奶当然能够理解我，但亦不能说服阿嗲。刚见阳光露面又遇乌云密布，真是天色不佳，路途坎坷。
　　现今格局依然没有改变，软硬皆施后似乎都对阿嗲无用。
　　稻川君又气又委屈。“你阿嗲怎么可以拒绝一个如此热爱中国的日本人？”
　　我说，“把日本去掉，他便接受你了。”言下之意让他在阿嗲面前忘记自己是个日本人。
　　“没可能。我是日本人，我就是个日本人，我是个热爱中国的日本人，我不以日本人为耻。”这话让阿嗲听见死了也难以超生，而稻川君却对此十分决断。
　　我十分难做，灵机一动。瞒着阿嗲，让稻川君去拜见唔奶一人。
　　唔奶觉得为难，但亦是出来见面了。相约在一家酒楼。
　　稻川君的日本式礼貌使得唔奶对他的印象很不错。
　　“稻川，你中国话讲得这么好一点都不像外国人。”
　　“谢谢唔奶夸奖，我学习汉语已经算较长的时间了。”稻川君微笑，且斯文地答道。
　　“——稻川，家里有几口人呐？”
　　老一辈的老把戏，爱探听人家家事，爱调查户口。不过我心里亦有数，稻川君已受唔奶的认可。
　　“家中有五口人，除了父母外，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哥哥已有家室，弟弟现今还在念高中。”
　　“都是将啊，你母亲一定很辛苦吧？”
　　“是。所以决定一定要善待她。”
　　唔奶点头，对于稻川君，她很是满意。因为她曾经说过找男孩子一定要找孝顺父母的才能保证他亦能待自己的妻子好。
　　稻川君回去后，唔奶便同我讲，“这个日本小伙子蛮好蛮灵的……”
　　我亦告知唔奶自己已去神奈川拜见稻川君父母一事。
　　“哎唷，你这个小姑娘胆子这么大啊？对了，你不会说日文吧？伊拉对你哪能？”
　　“伊拉都蛮好的，都没有因为我不会日文而嫌弃我。”
　　“那是当然，看看你张脸长得有多少好看啦，他们也该偷笑了！”
　　“唔奶……”我抱紧了唔奶，知道唔奶这一关其实早已过去了。饱受煎熬的依然还是阿嗲的铁石心肠，他亦不愿照顾孙女的感受而委屈求全，且戏剧性地诉说自己已年迈，时间亦不多了之类的煽情话，弄得我好不尴尬与难过。
　　郑晓楠来我家吃饭又一次多嘴。我恨不得将她的脚塞进她的嘴巴里，真是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阿嗲得知唔奶去见了稻川君后气得摔碗。我的做法似是牵连到了唔奶，但阿嗲亦没有理由生气。当初请示他老人家面见稻川君，他自个儿发牢骚不见，为何现今也要连手唔奶一道？唔奶同他结婚数载，亦不能同流到一个思想一个身体吧？阿嗲的气不打自来，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但我亦知道他发的不是这个火。
　　“鬼子用上海话拍你马屁是不是？”阿嗲觉得唔奶是在背叛他。唉，原来他老人家是如此的大男子主义。
　　“没有。”
　　“那鬼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还是把刀驾在了你脖子上？”
　　“瞧你说的什么话？”
　　“听惯了鬼子的鬼话，嫌弃我一老头子的人话了是不是？”阿嗲似雷公般咆哮，他竟对着他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咆哮。
　　唔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好歹也算个风婆，阿嗲这般怒吼亦惹怒了她。“詹德佑，我今天跟你说，稻川这个日本小伙子我是欢喜得不得了，又礼貌，又上进，最重要的是他对我们的顺顺好！我已经承认他了，你么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唔奶放话了，我大惊，亦乐不思蜀。唔奶是巾帼女英雄，若不是如此，又怎能与千年化石的阿嗲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亦将他收得服服帖帖。
　　“呀，这鬼子……”阿嗲开始叫屈，变成小孩子。“竟然晓得拍人马屁！那叫一个胸闷啊！真是气死我了！”阿嗲装作一副心脏病要发的样子。
　　“好了好了，别气了！”唔奶也心急。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她娘也跟着凑热闹！”阿嗲依然气急败坏。
　　“阿嗲……”我凑上前去，见势准备求情。“稻川君是个很好的日本人，唔奶已经见过他了，要不您也见见他吧？我不敢保证您会喜欢他，但我保证他会打破以往您对日本人的看法的！”
　　阿嗲不作声，亦不再气喘嘘嘘了，似在考虑。
　　转机来了，只要阿嗲肯见稻川君，我坚信一切可重头开始。
　　“我不见。”一句话又将我打回地狱，阿嗲仍不肯妥协。
　　“为什么？”我要答案。
　　“他是日本人！”其实明知故问，一直以来都是这个答案。
　　“日本人也有好的。”唔奶说。
　　我们双面夹攻。
　　“唉，顺顺，你若同日本人走，你让你阿嗲怎么做人呐？”
　　“怎么不能做人了？国际联姻不是很光荣的事嘛！”
　　“可那是个日本人呐，你让我怎么面对那些无辜死去的中国人？”
　　真正的问题来了，阿嗲是觉得有罪恶感。
　　但我依然不能理解他的罪恶感从何而来。又不是侵华时期，强行让他的孙女给日军作媳妇，如今怎么算都构不成汉奸罪，他如何思考的这个问题？
　　我百思不得其解。
　　阿嗲对于我和稻川君的事依然不赞成，虽不同以前刮台风下雷雨，但依然执拗得很。我也没办法，原本同稻川君选定的婚礼日子暂时被搁浅。
　　“看来我们结不了婚了！”稻川君无奈地说。
　　“要不你去另结新欢吧！”
　　“什么？”稻川君张大了嘴巴。“詹顺顺，你把我们的感情看得那么一文不值？”他生气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见状立刻上去道歉。“我只是开玩笑，我才不要你领结新欢呢！如果你要，看我怎么收拾你？”
　　“雌老虎。”稻川君竟学会了一句上海话，但我不欢喜他这样讲我，便狠狠地拍了他一下，他却突然捉住我的手，将我搂在怀里同我接吻。
　　时代里总有悲喜交加的爱情故事。从罗密欧与朱丽叶到梁山泊与祝英台，幸运的是我同稻川君没有到那个伤及人命的地步，所以我想应该还是有机会，只要我们决定不放弃。
　　就这样一直过了几个星期。
　　阿嗲依然用他那顽固不化的语气质问我：“你还是决定要跟那个日本人？”
　　我点头。阿嗲变脸，且立刻起身走人。他准备永远这样对待自己唯一的孙女么？
　　唔奶解我，继续劝说阿嗲。但依然无用。
　　“趁自己还在的时候看见孙女能够嫁个好人！”他经常坐在摇椅上慨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去了……”
　　这些话真叫人难受。
　　阿嗲就是不肯给稻川君机会，他不明白其实她的孙女早已找到了一个好人，且决定同这个好人相伴一生。
　　又一个周末，阿嗲外出，我帮唔奶在厨房里做菜。
　　“前两天张家姆妈送来喜帖，说她女儿要结婚了，对方还是个洋女婿呢！”
　　“只要阿嗲愿意，他孙女我也可以嫁人了！”我没好气，人家总有好事，而好事总轮不到我。
　　“我真不晓得阿嗲是怎么想的？”
　　“你不晓得我也不晓得。”
　　我惊讶地望着唔奶。
　　“谁知道他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看呐，稻川这个小伙子要卖相就有卖相，要钞票就有钞票，对父母又关心又孝顺……现在的上海小伙子哪有这么高的水准呀？”
　　“唔奶……”
　　唔奶见状立刻不再说下去，我亦觉得有些好笑。女人同男人到底不一样，他们看事情的角度不同，一个重理，一个重情，女人总拿事情用感情来解决，男人总把事情用理智来衡量。即便时代过去了。或者重复了几个轮回，这种价值观似乎根本没有动摇过。对阿嗲适用，对唔奶亦是适用的。
　　我笑着，突然电话响了，唔奶跑去接听。
　　原来是医院打来的，说是阿嗲被车撞了现正在医院。
　　我便同唔奶打车火速赶到了阿嗲所在的医院。下车那刻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丰田车。
　　未看仔细便被唔奶拉着进了住院部。
　　病房里，阿嗲正饮着刚泡好的龙井茶。看来他并无大碍。护士来过也说只是伤到腰际。
　　阿嗲一见到我们，便对着我们笑。似乎久违了几千年的笑容，真是太不容易，若这笑容也是给我同稻川君的那该多好。
　　“顺顺……”阿嗲唤我且眯笑着眼睛，一副我要给你说媒的模样。“今天我被一开着摩托车的小赤佬撞了，真要命！那小赤佬居然跑掉了，现在的上海小青年素质越来越差……”
　　我不解，既然是描述车祸过程为何是如此表情，竟看不到一丝抱怨。
　　“不过……”重点来也，阿嗲又笑着说道。“我碰见了一个小伙子，人很好，是他把我送进医院的……”
　　“阿嗲，那就等您出院后我请他吃顿饭吧……”
　　“不要等我出院，就今晚吧！你替我去。”
　　“嗄？好吧。”
　　“对对对，要得。”阿嗲欣喜若狂，脸通红，我想起了最近某部电视剧里的月老，突然感觉到了阴谋。
　　“到时候我让稻川君一起去。”我扼断了扮月老阿嗲的红线。
　　“什么？”他蹦起来，却又再一次闪到腰。“啊，我的腰，”阿嗲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气死我了……”
　　唔奶立刻上前去。
　　“您不需要用这种办法来把我和稻川君分开，因为根本无用！”我坚决地说道。
　　“好好好，你要同那日本人走，走走走，我就当没有过你这孙女！”阿嗲比我更硬，我气得胃痛，拿包转身就走。却在门口撞到了一个人。我抬头。
　　“嗄？”
　　对方也愣在那里。
　　“小伙子……”阿嗲眯笑着眼叫道。
　　终于明白了，我突然笑出了声来。稻川君望着我一脸迷糊。
　　站在阿嗲旁的唔奶也笑了。
　　阿嗲亦一脸迷糊地望着所有人。
　　……
　　说到这里，我的故事算告一段落了。欲知后事，需凭简单思考便可得知。
　　但这亦不是我说这个故事的关键所在。
　　对于历史，人们总在一个含糊的概念里。不知如何将情感抽离，单凭一只眼寂寞地看，一张嘴寂寞地说。我们的情感就像是作茧自缚的牢笼，亦将历史捆绑，没有透气口，于是换来压抑及疼痛。其实，历史这块伤疤它早已自动愈合，经时间的修饰整治又变得生机盎然。它在人们的心里，像故事一样被传诵着，像爱一样被传递着。
　　人们总是宽容，但舌头过硬，总是心口打架。
　　至此，我只求读完此故事的朋友们能够领悟宽容的力量。它神圣，伟大而又骛远的，但它却像大自然中的植物花草一样密集存在于你们的周遭，只要你们愿意抬头或是垂头，总能闻见它的芳香，而这种芳香正是一种能够化解一切症结的空气清新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