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障》白航

14、第十四节

　　他打电话来说有应酬不能陪我晚餐，担心的问我晚餐怎么办，我说我淘好米煮着饭，把菜择好洗好，这样欢欢下班回来很快就能把菜炒好。因为之前几次也是这样，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其实在他之前，欢欢已经给我通报过她今晚要加班的事。我知道最近他为了我能推掉的应酬都推掉了，我也知道欢欢为了我牺牲了不少和男友约会的机会。其实打个鸡蛋煮碗面我还是能做到，他们都担心的太过了。
　　慢吞吞的吃了些面条，拿出司法考试的书靠在床上看，但今天那些纸张上的文字总让我感觉距离很远，走不进眼里更走不进心里。想想以我如今左手的写字速度，就算那三大本书背的再熟，在规定的时间内也是不可能答完题的，既然看不进书，干脆练字吧。
　　一笔一划皆如稚子，写满整整一页信笺后我看看那些歪歪倒到的字，拿出昨天写的那页来对比，只觉今日写的还不如昨日呢。苦笑着把今日写的标明日期，和之前写的夹在一起放起来。看不进书，写字把手写酸，再无别的事可干，只得百无聊赖的钻进被窝。

　　手腕一跳跳的痛，就像有什么一下一下的重重的击打在上面。手腕上先是一条红色的细线，细线很快的变成了一道深沟，鲜红的液体不断的涌出。我慌乱的到处寻找可以包住它的东西，却怎么也找不到。很快脚下的鲜红液体就没过了脚面，我知道我不能停留，可四周一片漆黑，我只能凭感觉选择了一个方向，抱着右手向前奔跑。脚下有什么绊了我一下，我向地上扑去。我没有感觉到疼，可怎么爬也爬不起来。鲜红的液体竟然跟了过来，在身下积成一片，它们那么烫那么烫，烫得像要马上燃烧一样。转头四顾，没有人、没有人……

　　“小叶、小叶……”有个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股力量轻轻的在推我。我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又被灯光刺的赶忙闭上。
　　“小叶，你怎么睡觉也不关灯不关门的啊？不过还好没关。做恶梦了吧？”
　　我再度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嗯！你怎么知道？”
　　“看你那一脑门子的汗哟。”
　　我这才反应过来被窝里是真的很热，马上知道肯定是我忘了把电热毯从高温调到低温了，赶忙伸手摸电热毯的开关调温度。
　　“你怎么开着电热毯睡的啊？”
　　“。今天是没想到这么早睡着，忘了把温度调低。”
　　“开着睡不好。”
　　“我知道，但我冬天只能这么过。要是不开着低温，我睡一会儿被窝就凉了。”
　　“做什么恶梦了？手腕有点痛，所以就梦到手腕痛了。”
　　“那怎么办？”
　　“只能慢慢恢复。”我看欢欢很疲倦的样子，接着说：“累了吧？洗脸水我都烧好了。你烫烫脚早些睡吧。”
　　“是啊！我们老板真他妈太能折磨人了。”

　　又静了下来了，睡意已经完全跑掉。看看时间才十点多，就发短信问他：“睡了吗？”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回音，我知道他一般十一点前是不会睡觉的，除非是喝多了。
　　早早的睡了一截，中间挨了几个小时，又睡了一截。早上7点醒来，有些担心他，洗漱后就坐车去他住的地方。他也是租房子，不同的只是他租的房子家具一应俱全，他只带了随身衣服就住了进去。
　　卧室的门半开着，推开门进去，浓烈的酒味飘扬在空气中，走了两步差点被他的一只皮鞋绊倒，他却没有没有听到动静，只是沉沉睡着。工作几年，对于中国人的应酬一事，我多少知道些其中滋味，也知道醉后第二日醒来会觉得胃里空荡，但吃油荤会不舒服。于是在厨房找到些米，淘洗后煮着。在冰箱里找到颗白菜，拆了几叶慢慢的、细细的切碎也放到粥里一起煮。
　　粥快煮好的时候，听到几声咳嗽，然后他走了出来。他一头乱发、眼睛通红，身上的衬衣皱巴巴的。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我忍不住扑哧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很不好意思的抓着头问我：“你怎么在？”
　　“昨晚给你发的短信你没回，我就知道你肯定喝多了。你先去洗洗，粥马上就好了。”
　　他洗完换上了干净的衬衣，上面套了件浅色毛衣。我上下瞅瞅说：“嗯，不错！帅回来了！吃东西吧。”
　　我去厨房给他舀粥，他突然从后面抱住我的腰，把头搭在我的肩膀上说：“春节跟我回家见见我爸妈，然后我们就结婚。”
　　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听清楚了，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问：“什么？”
　　“我等不得了。房子我已经有意向，只是不知道你是否喜欢。等周末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嗯。我想着你今天应该不想吃油荤的东西，煮了点白粥，也不知道你看不爱吃。”
　　他看了一眼锅里问我：“放了些什么。”
　　“细细的切了些白菜在里面。冬天的白菜味道清甜，煮进粥里混合米的香味，我觉得这样的粥味道不错。”
　　给他舀了一碗，略在里面撒了些盐。吹凉一勺子吃下去，嘴里嘟囔着：“嗯嗯，确实好吃。”稀里咕噜的很快就吃完一碗，又接着吃了一碗才擦擦嘴摸着肚子一脸的满足。
　　我看他打扮齐整，就问：“还要上班的吧？”
　　“是啊。这个项目预期利润不低，昨天就是和负责招标的那些人一起吃饭。”
　　“下午回来吃饭吧，我待会儿理疗完去买菜。”
　　“不要麻烦了，你在我这里上上网、看看电视，我那里完事来接你。”
　　“我知道你担心我左手做事容易出问题。可是本来就必须要锻炼左手的，我会小心的。而且这些天左手做事大有进步，你没看我已经能把白菜切那么细了吗？我现在担心的只是过年回家怎么和我姑姑解释。”
　　他起来抱住我说：“我那天要是反应快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这不是谁能预料得到的。”
　　“只能照实跟她说了。”
　　其实难以解释的还有抱着我的这个人，我想姑姑一定会觉得很意外的。

　　忐忑的走上了回家路，我们商量的结果是先去我姑姑家，然后再去他乡下老家。
　　回家的路不短，他说：“你困就睡觉吧，不用陪我。”
　　“睡不着。”
　　“紧张？”
　　我重重的拍了他一下：“你还问？”
　　“其实我也紧张。你……有没有跟你姑姑说过我的情况？”
　　“说过。”
　　“她什么反应？”
　　“有点意外，不过我说你对我很好，她就很高兴了。”
　　“我会告诉他以后会加倍的对你好，一直对你好。”
　　“咦呀！肉麻！”

　　进门就见到我那爸爸端坐在沙发上，摆着一副岳父的架子，我知道肯定是姑姑叫他来的，他们始终是亲兄妹，我也只好忍耐。
　　他很自觉的坐到侧面的沙发上，姑姑跑来跑去的倒茶、拿糖果，我那爸爸却只是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开始查户口般的询问，甚至连他公司有多少资产我那爸爸都问到了。我终于忍耐不住了，白了他一眼说：“你审犯人呢？”
　　“你怎么说话的？”
　　他赶忙把带回来的高档烟酒往茶几上摆，我知道他这是给我打圆场，实在听不下去我爸那啰里啰嗦，我干脆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姑姑做的。
　　姑姑看到我微笑的轻声说：“比我想象的好些。”
　　虽然这话没头没尾的，我还是猜到姑姑可能听说他是开公司的且年近四旬，对他外形的期望值很低。
　　姑姑想了想收起笑容认真的说：“虽然他条件不错，可是有的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姑姑，我知道。不过凡事都是有得必有失的，人不可能什么都占全了。直接说吧，我是认真考虑过他前妻、小孩等等问题的，我相信我能处理好。”
　　“只怕真正面对时就没嘴上说的这么轻松了，姑姑也是怕你受委屈。”
　　“姑姑，我知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有分寸的，你放心！”
　　帮姑姑做事她很快看出了我的手不对劲，我知道这是她迟早要发现的，就仔仔细细给她讲了事情的经过。姑姑听了拉起我的袖子，看到伤口却是一脸质疑的看着我问：“你没骗姑姑！”
　　我知道那伤口的位置太过巧合，任谁看了都要猜测我是自杀。只得无奈的笑着说：“姑姑，我真的没骗你。”
　　姑姑抚着我的头发说：“你这孩子什么都放在心里。”
　　“也好，以后有个家了，有人体贴了姑姑也放心些。”
　　“看你说的，我运气很好，室友跟亲姐妹似的，你就不要担心了。对了，姐姐呢？她不是已经回来了？”
　　“那野孩子找同学玩去了。”
　　吃饭的时候姐姐悄悄在我耳边说：“你不错啊！成功人士，人也长得挺周正。”
　　我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其实现实如此，这又何尝不是我接受他的原因之一？不过，一切都抵不过那种很快就要有自己的家的喜悦！

　　他们村里多数是土房，他家的两层水泥小楼很显眼。他妈妈见到我细细长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赶忙给我倒了杯水。我起身接过水一看，竟是半杯水半杯糖，没喝就觉得腻了。但看他妈妈热切的看着我，我还是端起来喝药似的不尝味的咽了几口。
　　他爸爸客气了两句就不见踪影，直觉上他爸爸并不喜欢我。我有些不安的转头看他，他伸手握了握我的手轻轻的说：“我爸就这性格，你别介意！”
　　去他家祖坟祭祖的时候，他爸没有叫我一起去，但他托着我跟在了他爸后面，他爸回头看我，我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他爸没有说什么，继续往前走。我一颗心这才放下些来，忐忑的跟他一起走在后面。
　　他和我一起给他爷爷奶奶的坟磕了头，也给他生母的坟磕了头，却最终坐在他妹妹的坟前呢喃的说着什么，我没有去打扰，静静的任山风拂面。
　　下午他开车和我一起去公墓，我告诉妈妈我马上就有自己的家了，我会好好的，让她一切放心。

　　回去的路上他建议我辞职。我笑着问：“辞职回家给你当煮饭婆？”
　　他很严肃的说：“不是。你现在那工作太辛苦了，我是担心你的身体。等你身体休养好了，你愿意做什么我绝不拦你。”
　　“我这些日子已经闲得发慌了。”
　　“你马上就没这么得闲了。”
　　“为什么啊？”
　　“你不知道装修房子是世间第一等的麻烦事？我没空闲时间监工，只能任命你为我们新家装修项目的经理。”
　　这种任命我是很乐意的，高兴的说：“接受任命。”

　　办辞职手续的时候，每个人看我的时候眼神里都有那么多的探究。我知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传言纷纷中他们很容易窥知一二，但我只能当做一切不知。

　　房子的装修设计她找了专业的室内设计师做出方案，在我们在电脑上看了效果图并按我们的意见修改后，装修其实一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并没有我太多的事，长日无聊只能数着分钟期盼他回家。
　　左手使用渐渐熟练，做菜倒也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在电视上看烹饪节目，在网上寻找新奇的菜谱，每天推陈出新的做菜给他品尝，那是我这辈子最轻松愉快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