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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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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这是什么话?难道真的有一个人能够活五百年?若没有,眼前这个老人又是怎么回事?王怜花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他忽然发现这两天里令他无话可说的事已太多太多,他想笑一笑却发现他也笑不出来。
有这样一个老人在面前,又有谁能放声大笑出来呢?
楼钰看着老人的眼睛,很久很久,久到老人以为他不会说话时,他却忽然道:“你到这里很久了。”
老人眼里忽然出现了泪花,只是他并没有流下眼泪。“是啊,已五百年了,你说不久么?”
王怜花喃喃道:“五百年……真的有五百年那样久么?”
老人大声道:“当然!你——你也想活五百年么?好吧,你留下来,若是不幸,兴许六百年也能活下来!”他忽然轻声咯咯笑起来。
朱门里朱门外,好像已是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里面静悄悄的犹如黄泉地下,老人皱巴巴的脸干巴巴的笑好像催命的鬼。外面已是晨曦,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间与周围土房格格不入的小屋,行人说着笑着,竟将门墙视若无睹直穿过去。
王怜花已经瞧的呆了,喃喃道:“这……这场面该叫沈浪也来看看。他自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晓,看见这一幕也要吓一跳!”他也轻轻笑起来。
常人看见这样诡异的一幕一定会吓得三魂七魄都不见,而王怜花却还能笑出来,楼钰已经对他刮目相看了。
老人一步一步走过来,手里仍旧捧着本厚厚的书,道:“你们两个,谁要活下一个五百年?”
楼钰摇摇头,道:“谁也不要活下一个五百年。”五百年对他来说太短,对王怜花来说却太长。
老人厉声道:“难不成你们想死在今天?”
王怜花笑道:“在下不想活五百年,却也不想死在今天。”
“那可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老人一声轻叱,灰麻宽袍大袖已经鼓起,朱门内的空间似已扭曲,王怜花竟已在这威势下动不了了,这哪里是人力所能为?
楼钰却还能动,因为这是祭祠借用人族运势所降的限制,只要是人,只要不是族长,只要在人宗祠的范围之内,不管多厉害,都无法动作,无法摆脱血脉带来的压制。而楼钰不是人。
楼钰向前走一步,却瞬间到达老人对面,一根手指点上老人光秃秃的头顶。
老人一惊,鼓起的袖子已经瘪了,他迈着急碎的步子跑到石台下,翻出一卷竹简细细地查。半晌才又站起来,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老人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竟认错了‘人’。”
楼钰淡淡道:“我本就不是你等的人。”
老人喏喏道:“是,是,只是我实在想不到,世上竟还有……”声音太小,王怜花已听不清了。
楼钰道:“我来找你问一个人,要一样东西。”他伸出手掌,掌心静静躺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透亮的印章。
老人显然已经认出那一枚章,他转身急步向石台走去,一双瘦老的手颤抖却稳健地向青铜灯笼,王怜花这时才知道,青铜灯笼上所镂刻的门窗花纹,竟是小小的青铜零件组装成的!
老人小心翼翼地拉看青铜灯笼侧面小门,神色恭谨小心地双手捧出一个发着淡淡荧光的白玉盒子,青铜灯笼的光已黯淡下来。
楼钰挑眉看着他,道:“是这个么?”
老人轻轻摩挲着盒子边缘,低声道:“古籍记载,仙主有印信赐人王子履,印信用来开启‘墟’的大门。人王子履以重宝青铜灯藏之,供于人宗祠。人族最后一位真正的王死后,周武王、秦始皇、汉高祖、唐太宗在位时期皆有能臣名士以奇遇到人宗祠来,有人继承祭祠之位,随者复刻仙主印信,不计数。这是印信原本,您可是要收回了?”
楼钰越听脸色越差,阴沉沉如大雨将至,他伸出手,白玉盒子就已到了他掌上,手掌一翻,盒子又不见了。
“难道叫我族信物流落在外,还让后人复刻,用以扰族人清净么?”楼钰嘲道。他当年将印信给子履是为还人情,哪知一份人情几千年后却要还几份?
老人没有说话,两只眼睛已呆滞了,一步一步走动如木头人般笨拙,他已到软垫上跪坐下,又重新慢慢翻动着那本又厚又烂的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本书竟还未被他翻烂掉。
他缓缓道:“尊者是要问什么人呢?”
“宫九,”楼钰只迟疑片刻,又坚定道:“宫九。你查的出他在哪么?”
泛黄的皮纸书页迅速翻动,最后缓慢地停下,那一页却是洁白的,连一个字也没有。
老人摇着头,说话的声音已没有半点波澜,活像一个活死人了,但这个活死人,却比刚才精神的老头可爱的多。起码他不会再要人命了。
“没有,没有这个人。”他又反驳了自己的话,“不,怎么可能没有?……要么是未曾记录在册的假名,要么已是个死人,要么……尊者,哪种是你想要的回答?”
楼钰没有说话,他已拉着王怜花转身走了。
踏出朱门的那一瞬间还能听见精神老头咯咯笑着的声音:“尊者,您若是满意了,就帮我再领个活人过来好么?好么……”
只隔一扇朱门,门里门外却浑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门外阳光普照,身上的冷气立马就被秋风吹散了,暖烘烘的只叫人想立刻大喝三杯。
王怜花再回头看,朱门小屋已经不见了,那里只有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树。
人来人往热闹的很,有人吆喝着买菜,有人走街串巷求生计,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平凡又可爱,听了那老人的笑声,一身鸡皮疙瘩还没消下去,就连路边磕牙的小老太太都笑的万分亲切。
王怜花简直想对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亲下去,只可惜他已被楼钰连拖带拽弄走了。
楼钰已恢复了平时云淡风轻啥也不在乎的模样,轻轻笑着问他:“你看,可热闹么?可还满意?”
王怜花苦笑着摸了摸额上并没有的汗,道:“唉,满意归满意。只是今天这场却还称不上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