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花二毛

2、10月15日

　　我是个男的。

　　而且我还是个怪胎。

　　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那时候我也就两三岁的样子，天天穿个开裆裤在村里跑。

　　我第一次遇见女孩子是在我们村边的屯子河，当时我本想去河里抓鱼，却直直地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底裤。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底裤，只是我早过了污言秽语的年纪，所以说得比较文明。

　　当时那女孩大概是听到后面有脚步声，欲转身。

　　而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我愣住了。

　　虽然溅了我一身水。

　　她穿着一条红色的小裙子，裙子上印着卡通的小苹果，她的头顶上还别了一个小苹果的发饰。

　　我那时还没有什么性别之分，只记得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衬得她头发上的小苹果的发饰一闪一闪的。

　　我感觉我体内的某个部分似乎忽然被唤醒了。

　　好美。

　　不过，也是同一个时刻，我意识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得成天露着小丁丁。

　　那一刻，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赶紧低下头，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开裆裤，开始在她面前不知所措起来，我觉得自己这个形象站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一种对她的侮辱。

　　可能是我太滑稽了，那女孩子当场就笑得合不拢嘴，她笑得很开心，声音清脆得就像我们村里的鸟儿。

　　真好听。

　　见她笑得那么开心，我也清了清嗓子，打算回给她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而我一张嘴，却有若雷劈。

　　原来我没注意过自己的声音，而直到我开口，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同她的比起来，竟然粗得像颗石头。

　　后来我又尝试笑了很多次，但都笑不成她那样。

　　那一刻，我开始厌恶自己的声音。

　　自从那天回家以后我就开始闷闷不乐，开始掐着嗓子说话，每次和我爹妈路过集市的时候，我总是用眼睛去瞟摊子上的那些小裙子。

　　当然，我去河边玩的次数增多了，因为我发现那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总在河边抓鱼。

　　她叫赵翠翠。

　　渐渐地，我俩变成了好朋友。

　　我发现跟她相熟的好处实在是太多，就比如我可以随时随地模仿她的动作、神态，可以肆无忌惮地欣赏她，可以毫不遮掩地尽情夸奖她的裙子。

　　而终于有一天，我鼓足勇气向她开口说出了我的渴望。

　　“能不能...借我穿一穿你的裙子”

　　翠翠当时就笑了，“好呀！我有好多好多裙子呢，你来选吧！”说完就拉起了我的手。

　　我当时受宠若惊，被她拉着手，一路跑去了她家。

　　她确实有一柜子的裙子，豪不夸张。柜子打开的那一瞬间，我感到血脉喷张，十几条不同花色的裙子，就好像一衣柜的蝴蝶，翩翩起舞。

　　不过我还是最先看到了那条印着苹果的红裙子。

　　“这条...吧。”我很坚定地指了指。

　　“呦！你也喜欢这条，这是我最喜欢的裙子了! ”

　　我换上了她那条红裙子。

　　翠翠那天穿的是一条淡蓝色的裙子，上面印着浅浅的白纹，像天空。

　　我们一蓝一红，站到镜子前，我是寸头，她扎着羊角辫。

　　那一天，三岁的我，和三岁的她，一起在她家漏雨的小破院子里，手拉着手跳了一支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