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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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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纵无疑是个神秘人物,裴再云既然决定把他招来麾下,就决定用人不疑。
但他低估了这个人的复杂程度。
裴再云私下调查过,江纵这个名字是个空壳,简单说他没有身份,没有亲人,除了秦郁没有朋友,实力深藏不漏,对诡异案件中的不明物体熟稔到漠然。
裴再云没觉得天下尽在他手,也不认为江纵有反社会人格。可即使他愿意相信江纵主观上没有危害意图,一个明显缺乏现代生活经验,又怀有大杀器的人,他无意识间会造成什么后果,是谁都预料不到的。
隐约间,裴再云觉得江纵和诡异案件间有种微妙的联系,这种飘忽的直觉让他的危机感始终无法下线。江纵指出他不言明的戒备,并没有让裴再云改变自己对他的看法,倒是对该怎么继续和他共事有些头疼。
撇开他背后杂七杂八的事,表面来看江纵很直白,足够强大,又足够坦率,怎么看都是个大可爱,偏偏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影响裴再云对他的观感。
“心情不好?”
昏暗的酒吧里,裴再云晃着杯里的液体,答的漫不经心,“没有。”
陆岑白了他一眼,“跟我这儿装糊涂呢,你什么人我还不知道?脸上写满了两个大字:失落。”
对这个冷笑话,裴再云敷衍地“嗯”了一声,又道,“你懂我,你懂个屁。咱俩在刑侦大队搭伙的时候,你数没数过我被你坑了多少次?”
陆岑笑出小梨涡,“您这都高升了,还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忒小气!”
“我记得呢,我不光记得这些,还记得你在警校尿床的事呢。”
“放屁吧你就,说了那是祥子倒的水!”陆岑不痛不痒地踹他一脚,“失恋了别来找我晦气啊!”
裴再云晃酒杯的手一顿,“谁失恋了?”
“你啊!这一脸要死不活的,不是被人甩了啊?”
裴再云哭笑不得,“什么啊,我请你放弃你那不靠谱的第六感好吗,没一次准的,简直是反面预言。”
陆岑一挑眉,“看你这话说的,难道是没追到手?稀奇了,还有我们裴警花搞不定的人?”
裴再云一口气喝了杯里的酒,懒得搭腔,“搞什么搞,真没素质。”
说完顿了下,又慢吞吞道,“非战之罪,实在是……名草有主,啧。”
陆岑先是惊讶了,继续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
他跟裴再云从小一块儿长大,招猫逗狗,再一块儿打架打到警校。一个上铺一个下铺,陆岑连裴再云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知道。想当初裴警花不仅事业步步高升,情场还无往不利,嫉妒得一众同僚牙痒,要不是性向不冲突,裴再云少不了三天两头的毒打。
可惜三十年河西,裴警花也有眼瘸的时候!
陆岑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蹭蹭裴再云的胳膊挤眉弄眼,“哎,跟兄弟说说呗,怎么个妙人,得了我们裴天菜的青睐啊?”
裴再云耸耸肩,“别人的东西,再好也不稀罕,我还缺了这颗白菜不成。”
再说了,这白菜有没有毒还两说呢。
陆岑白眼翻上天,“你就是懒得挥锄头。”
“我有病啊非要撬墙角,我就配不上一块好地?陆岑我说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长进,跟你的左右手过一辈子去吧!”
母胎solo陆警官明智地换了话题,“你那个外联部张罗的怎么样了,有得力的手下不?”
他不太清楚这个突然成立的部门是干嘛的,保密级别太高,他这个小警员还没权限,就看见昔日的战友整天游手好闲。他也不打算从发小这里套话,日常倒是可以问些有的没的,陆岑心里有数。
听他转头还能挨到江纵的边,裴再云就气不打一出来,陆岑这货真是捅刀小能手。他都不想提江纵,这傻逼偏偏绕来绕去都是他。
“别提,再提我揍你。”
陆岑一听更来劲了,双眼皮都撑成了大丹凤,“你不是想来办公室恋情吧?刺激刺激!是那个你让我查的江——哎别打,行吧行吧,你不想撬就不想吧,但你天天看着他不觉得膈应吗?”
裴再云叹气叹到清平河了,“要这样还好,感情么,来来去去的,过段时间就断了,再说都还没影呢。我不是这个问题,就是……”
就是这个人烫手程度超出他的想象,他不想下嘴,也丢不开手。
就不能不那么烫吗?
炎夏的夜风也是灼热的。
江纵站在百货大厦的顶楼,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酒吧。
寂寞的人在云眠来来往往,云眠的夜晚却从来不寂寞。
VIP包厢里热闹非凡,衣着露骨的年轻男女依偎在各自的金主身边,殷勤地喂酒。来酒吧就是为了消遣,衣着富贵的这帮人自然来者不拒。
坐在最里面的人,年约五十,面貌勉强算得上端正,气质油腻有余,却被所有人明里暗里奉承着。
一位看着斯文的男人,接过小姐递过来的酒,向这个人笑道,“还没恭喜五爷,拿下了帆群港的线。”
其他人紧跟着附和,“是啊,这么大的港,也就五爷能吃得下了。”
“五爷手段了得!”
被称为五爷的中年男人笑的温和,“一个港口而已,以后还不得大家给口饭吃。”
这种奉承话反正不要钱,几个人你来我往,气氛倒是搞热了。一个人喝酒上了头,舌头就不听使唤了,只听他道,摇头晃脑道,“平阳市谁不知道帆群港口是孙政的地盘,五爷就这么吃下了,不怕消化不良?”
这话有点不客气,五爷没说什么,身边的亲信不高兴了,一个刘海遮住眉眼的年轻人阴森森开口道,“怎么,孙政业可以,五爷拿不得?”
任谁都知道这话该适可而止,偏那人是个二愣子,继续嚷嚷,“话不是这么说的,小何,咱们道上兄弟多,五爷得服众啊,孙政业那是随随便便就能倒的?那是谁啊,说是皇亲国戚也不为过,大家说是不是?我也不是怀疑五爷的能力,这么着,五爷给咱亮两手本事呗!”
轻佻的话刚落,众人的脸色齐刷刷变了,手里的荒唐事都不自觉停下,齐齐低下头,怕五爷发火。他们心里一边骂蠢货惹事,一边又期待五爷的回答。
黑吃黑不是新鲜事,但帆群港口是沿海重量级的港口之一,常年吞吐量上亿吨,各路黑白线都要从这里过,关系错综复杂,不是胃口大就能吞得下的。孙政业在都城里有靠山,这么多年横行霸道吃卡拿要,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谁不想他死。五爷虽说也是个人物,对上孙政业还是没资格的,这突然把帆群港口弄到手,立刻震惊整个平阳市。如今孙政生死不明,让人忍不住猜测雷五爷究竟是走了什么风水,突然发达起来。
对于底下人的心思,人称五爷的雷峰伟只是举起杯,笑道,“老祖宗有句话说得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靠自己才是硬道理。”
说了等于没说,众人不敢追问,只道有理,嚷着喝酒吃菜,不一会儿又歌舞升平。
聚会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捧场的人都散了,包厢安静下来。
何庆,雷峰伟身边最得力的人,也就是刚刚被称为小何的,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低声道,“五爷,冯岳那人就交给我了。”
对五爷不逊的人都该死。
雷五爷却只是轻飘飘地摆摆手,“不值得你出手,帮我把秦郁叫来。”
听五爷不让他动手,何庆有些不乐意,但也没反驳。另一个心腹吴善接过话头道,“五爷忘了?秦郁昨晚才伺候过,今天估计来不成。”
五爷的癖好他们这些心腹都清楚,也不觉得有什么。那种玩意儿伺候谁不是伺候,五爷拿钱爽快,如今大权在握,称霸平阳市只是时间问题,能跟在身边是秦郁的福气。
听说秦郁没法来,五爷有些遗憾,他心情不爽,正需要发泄。如今人来不了,他也没心思待着,起身打算离开,换新的乐子。没成想刚走到一楼,就看见秦郁花枝招展地陪一群女人喝酒。
小何一愣,心想这小子身体素质可以啊,玩成那样还活蹦乱跳的。另一边的吴善径直走过去,把秦郁叫了过来。
秦郁心中百般不愿,却还是堆着笑走到五爷身边,讨好道,“五爷来了啊。”
五爷点点头,“既然没事,就来伺候吧。”
秦郁眼皮一颤,他腰还疼着。虽然不知道江纵用了什么妖术帮他恢复了七七八八,但也没完全好,估计是想让他自行修复。他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想着五爷今天不会来,谁知道刚到就碰上了,秦郁现在觉得身上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恐惧,但脚却无法移动分毫。
“五爷,我今天是伺候不成了。”秦郁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您是知道的,要不您点其他人?”
小何一巴掌拍在秦郁背上,语气不善,“要你伺候就跟着,少废话!”
五爷眯起眼睛,在场的都知道是发怒了。吴善还是笑着,让小何带五爷上楼。他跟秦郁马上就来。五爷不想破坏心情,也就走了,小何临走还横了秦郁一眼,大有“你敢跑试试”的意思。
秦郁苦笑,他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跑啊。
两人一走,吴善的笑意就落了下来,靠在墙角抽烟。秦郁看着他,过分单薄的肩头看着很硌人,架着空落落的西装,有些莫名的瘆人。
“袁治最近松懈了啊。”
秦郁抿紧嘴唇不语,袁哥睡觉都不会放松收拾他们的,吴善是在威胁他,落到袁治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吴哥,往常我也没有连着伺候两天的。”
“但今天你来了。”
“我还有伤。”
“正好,一起治了。”
秦郁握紧拳头,抑制住从脚底冒上来的寒气。
他一直知道,相较于何庆那只会叫的狗,吴善才是真的心狠手辣。当年也正是他,把秦郁带到五爷面前,开始他生不如死的日子。
“15号。”
秦郁紧握的手不自觉一松,半晌无语。
“我知道了,上楼吧。”
吴善吐出烟圈,活动筋骨似的耸耸肩,“说人话不听,非要踹两脚。”
秦郁麻木地跟着,不言不语。
夜安静下来,江纵悄无声息地潜入“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