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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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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成棠靠在车椅背上,闭上了双眼。
当时家里穷,就爷爷一个人,根本种不完几十亩地,奶奶生病吃药,已经耗尽了所有积蓄,两个孩子上学,家里确实供不起,二叔学习好,哭着求爷爷让他去上学,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个都疼,爸爸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就留下来干活,等二叔在城里找了工作,有了房子,爸爸也已经结了婚,他也快五岁了。
爷爷过生日的时候,二叔带着鲜牛奶,海鲜,还有给全家的新衣服,大包小包地拎了回来,二叔和爸爸都喝了不少酒,爸爸留二叔住一晚,二叔说明天还要上班,就先走了,爷爷让爸爸送送二叔,爷爷知道,爸爸的酒,见风就醒。
可他忘了,爸爸已经十多年没喝这么多了···
噩耗是第二天晚上传来的,在路上,一个司机酒后驾车,把爸爸和二叔,撞下了护栏,滚落在山崖子里,司机报了警,可正下着雨,交警赶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等把人找到,两个人却早已没了呼吸···
爷爷悲痛欲绝,恨自己糊涂,妈妈整天以泪洗面,三个月后,得了抑郁症,自杀身亡,那时的他,懵懵懂懂,没人关心,没人爱护,五岁多一点的孩子,自己做饭,照顾奶奶,有时还挑水,提着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斧头劈柴,后来,他上学了,爷爷卖了几亩地,买了猪崽子,又搭了个猪圈,天天种地,养猪,捡鸡蛋,供他上学。
他从来不敢告诉爷爷,自己被小混混堵的事,不然爷爷一定会天天接送他,爷爷下地干活,已经很累了,他不想让爷爷再多走上十里地了。
那时的他不明白,一再的忍让,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
“哎,姓左的。”又一次被街上的混混拦住,左成棠很害怕,第七次了,从他回学校上学以来,这已经是第七次了。
“哥哥我最近手头有点紧,赶紧拿点钱来,破财消灾啊。”混混吃过几年牢饭,因为抢劫未遂进去的,出狱之后,和镇上的几个刺头臭味相投,盯上了那些落单的孩子。
“我···我前天才给过···”左成棠低声说。
“前天?呦——还学会讨价还价了?”混混拎起他的衣领,“快点,我可没时间跟你废话。”
“你···”
砰的一声,混混被砸了个结实,“不许欺负我孙子!”
爷爷!左成棠呆住了,“爷爷快走!他们有···”刀···
“不要——”鲜血飞溅,漫住了左成棠的双眼,他伸手去抓,满手的猩红,止不住的颤抖,一滴一滴,和在雪花中,落下,滚入尘埃,身前的人,伸出了手,想要推开他,却停在了空中,砸在地上,像已经枯萎的树,最终,倒了下去。
在左成棠眼中,那一瞬,雪,不再飞舞,他跪在泥里,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心跳,甚至无法聚焦,无法做出任何表情,只是盯着那把刀,那把插在爷爷胸口的刀。
怎么了?
爷爷为什么不动了?
我手上的是什么?
血吗?
可是这是谁的血?
我的吗?
可我为什么不疼?
我已经死了吗?
那这是爷爷的血?
为什么?
为什么是爷爷的血?
爷爷···
像是被什么支配了一样,左成棠爬了起来。
血,对,血,有了血,爷爷就不会痛了,爷爷就会动了···
他拔出了那把刀,一步一步走向了吓趴在地上的混混。
警笛声,尖叫声,呼救声···
好吵,好吵···
左成棠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等他醒来时,已经在医院里,大夫正在给他包扎伤口,见他醒了,便去屋外跟警察说话。
他在说什么?
杀人?
我杀人了吗?
会死吗?
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还有爸爸,二叔···
那奶奶怎么办?
······
脑子里一片混乱,他转转眼球。
“爷爷,我爷爷呢?”胡乱地呼喊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挣扎着翻下了床,膝盖狠狠地磕在水泥地上,左手上的针头被拔起,带出一条红线。
右手被拷在床上,他面色苍白,却不顾一切地往外拉着,手腕深深嵌在手铐里,病床甚至被他拉着也向外。
门外的警察听见了动静,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跑在前面的方印,一把将他抱起,按住了他的手,“大夫,大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