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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思已是不曾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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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所有人都在等待。杨幂等待着遗忘;寒楚云等待着回归;杨逍等待着二人的伤逾;殷皓也在等待,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
杨幂双腿的治疗依旧如常,但气氛却变得异常沉寂。由始至终两人都只是默不作声,甚至连目光也在刻意躲闪。这样刻意的回避让殷皓觉得倍受煎熬。但这不是正是自己一直所希望的吗?自己不也曾冷冷地拒绝过她吗?自己不是也曾要躲避她灼热的眼神吗?为何等到她如自己所愿般地放手时他却又如此酸涩?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动心了吧?怎样才好?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众人各自期待的结果依旧迟迟未到。唯一可喜的是,杨幂的双腿康复得非常快,虽还不能站立,但却已可以稍微抬放伸展,也算是大为好转了。然而,杨幂脸色却又比之前苍白了许多。看着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杨幂,殷皓心里极不是滋味。果真放得下么?若真是这样,为何又会消瘦如此?
杨幂疗伤的日子,寒楚云也经常会到杨幂的别苑去。一则是出于礼节探望,但更多的是自己放心不下他们二人的独处。即使她也看到了杨幂的变化。她已经错过一次,让殷皓与杨幂有过独处的机会,才会生出这后来的许多枝节。寒楚云不想失去殷皓,她要把殷皓走远了的心重新拉回来。
见了寒楚云,杨幂也只是陪着笑一笑,便不再言语了。她对寒楚云有歉意,但却无力再说些什么了。
三人同在一起,却又鸦雀无声,各有各的心思。
原以为是杨幂的一厢情愿将殷皓陷入两难的杨逍也越发觉得三人之间的关系微妙。事实似乎并不如自己当初想得那般简单。难道又是往事重演吗?自己一生已负了两个女子,如今怎么又让她们的女儿经历同样的情感纠葛呢?想至此,杨逍不禁悄然皱起眉,鬓角的白牵扯着眼后的皱纹,平日清隽挺拔的杨逍也顿时变得苍老。
是孽是缘,一切皆是逃脱不了的命运。罢,罢,罢,且看命运对三人际遇的安排吧。
长长地吁了口气,杨逍深感无奈。
“幂儿,瞧谁来看你了?”杨逍带着几分神秘地对正倚着窗椽出神的杨幂说。
杨幂慵懒地回过头来。
一个硕大的鸟笼出现在杨幂的眼前,接着,一张略有几分玩世不恭的俊脸从鸟笼后“铛”的一声冒出来。
“师兄!”杨幂惊喜地叫道。
“不赖嘛,还记得你师兄我。”凌枫咧开嘴大大地笑。
“好了,你们兄妹好好聊聊,我不就打扰了。”杨逍笑着说道。杨幂自幼便为高人收于门下,学习五行阵法。杨幂的师父通天彻地,有几家学问:一曰数学,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鬼神莫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词吐辩,万口莫当;四曰出世学,修真养性,服食引导,却病延年,冲突可俟。这样经天纬地的人却不为名利所困,如闲云野鹤,游走四方;从不刻意收授弟子,只讲一个缘字,且每每收的弟子均只传授其中的一两样学问。杨幂从师的那几年,刚好凌枫也正在高人室下学习。二人的感情便是那时有开始的。杨幂的师父四海为家,自从别后就一直没有再见了;倒是凌枫,虽然也天南地北地闯荡,却是一有机会便会来看这小师妹的。
这一次,却是杨逍专程托人打听凌枫的去处,捎话给他的。凌枫听说了杨幂的情况,便匆匆赶来,还给她带了个会说话的虎头小鹦鹉。
“来,告诉她,你叫什么名字。”凌枫对着鹦鹉说。
鹦鹉仿佛通晓人性似的,说:“虎子,虎子。”
“怎样?历害吧?”凌枫得意地说。
鹦鹉的憨厚、伶俐,再加上凌枫的到来,杨幂心情一时畅快了许多,也失声笑了起来。
见杨幂笑,凌枫也松了口气。一向乐观开朗的小师妹变成这样,他还真是担心。不过,现在看来情况还不太差。
“来,你也可以教它讲话。”
“可以吗?”
“可以的,你试试看嘛。”
“凌——麻——杆,凌——麻——杆”因为凌枫小时特别瘦,杨幂就送了凌枫这样一个绰号。
听杨幂这样说,那鹦鹉也一板一眼地叫道“凌——麻——杆”。这可把杨幂逗乐了。
虎头鹦鹉会说话是不假,但也断不能这么快就学会的。这可是凌枫特意训练了数日的结果。凌枫就知道杨幂会教鹦鹉说这个。看着杨幂心情好起来,凌枫终于舒心地笑了。凌枫没有兄弟姐妹,只有认识杨幂这一个小师妹,多年来,凌枫一直对杨幂都是宠爱有加的,像兄长一样守护着。感情总是这么微妙:有些人之间感情深笃,但却只能是亲情,逾越不了界限,变不成爱情;有些人却在四目相视的某个瞬间便烙下了刻骨铭心的爱情。有时,爱情久了便繁衍出亲情;但亲情不论历经多少岁月都只能是亲情。凌枫与杨幂便是如此,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情同手足,但只是亲情,半点儿女情怀也掺杂不下。
殷皓像往常一样,提着药箱来到杨幂的别苑为她诊治。才到门口便听见屋内爽朗的笑声,是杨幂的笑声和另一把陌生的男子声音。殷皓隐隐觉胸口微泛酸,虽说不上不快,但又不太好受。陌生的声音来自何人?又是什么能让杨幂笑得如此开怀?
“喀——喀”虽然门是趟开着的,但殷皓还是习惯性地敲了敲门。
笑声静止了片刻。
“殷皓!”凌枫先认出了殷皓,一跃,上前,猛地搭住殷皓肩膀。
“凌枫?”殷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凌枫,有点愕然,但更多的是他乡遇故知的兴奋,也轻轻地用拳头在凌枫胸前比划了一下。
“好啊,你斯不在关外呆着,怎么跑到这来了?”凌枫拍着殷皓的肩膀打趣道。
殷皓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愣愣是提着药箱,脸上一阵热。
“你们认识?”殷皓常常给杨幂不怒而威的感觉,或许当了将军的人都是这样的,杨幂这样想。她从没见过殷皓和别人有这般的举动。
凌枫与殷皓相视而笑,动作、眼神都默契至极。原来,殷皓不但与凌枫认识,两人还有着很深的交情,这些都是发生在凌枫四处游历时的事情。凌枫也曾向杨幂讲起过殷皓这号人物,但却没说起名字,故杨幂也是一直不知道原来两人认识。
突然发现了殷皓手上的药箱,凌枫才问:“别告诉我,你就是幂儿的大夫。”杨逍当初托人捎口信给凌枫只是告诉他杨幂的腿伤,并没有说杨幂与殷皓的事。凌枫自然也是不知道殷皓在此,更不知道杨幂与殷皓之间的事情。“行呵,都改行当起大夫来了。我可警告你啊,要是看不好幂儿的腿,我可是要给你好看的啊。” 说这话时,凌枫的手肘已抵上殷皓的肩胛。轻轻一拔,殷皓笑着说:“怎一点都没变?”
“好,那就不妨碍了。疗伤要紧。”收起调侃的口吻,凌枫一脸正经地说。
“师兄!”杨幂见凌枫就要出去,连忙把他唤住。她不想这样尴尬地单独与殷皓相处。或许,多了师兄在身旁,自己便不会再胡思乱想折磨了自己。
“这么快就走了,陪我一起吧。”
“不妨碍吗?”没有看杨幂,凌枫问起殷皓来。
“不会。”
凌枫这才扯开嘴角一笑,走到杨幂身边,宠溺地看着她。
他和她竟那么亲密。思及此,殷皓心里酸意更甚。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介意?自己什么也给予不了,还让她徒添了痛苦。如果真有人好好爱她,他应该祝福她才对。为何自己竟会这般介怀?
因为凌枫的原因,今天的治疗才打破了一贯的沉寂。只是,杨幂始终没有开口与殷皓说过一句话。
然而,有时越是刻意去忘记,反而就越是记得清晰。
“楚云小姐。”
“春织,给你们小姐送汤茶吗?”
“是的。”
突然,厨房那头传来一老嬷嬷的声音:“春织,药让猫给打翻了,赶紧过来看看。”
这边得给小姐把热汤给端过去,那边药让猫给打翻了。小姐待会就要用来敷脚咧。“唉,这该死的猫。”春织啐了一声。
“好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别耽误了你们小姐用药。我帮你把汤端过去。”
“怎么好劳烦您。”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看看幂儿妹妹。”
“那劳烦您了。”
“没事,快去吧。”
寒楚云端着汤走向别苑,却在环廊里见到杨幂在那里逗鹦鹉。幂的气色看上去比前些日子略好。寒楚云忙招呼问好道:“幂儿妹妹早!”
杨幂回头见寒楚云正端着她的汤走来,道:“早。春织呢?怎么好劳烦楚云姑娘?”
“妹妹别见外。春织忙得不可开交,我刚好要过来,便顺道把汤给姐姐端过来,免得凉了。”寒楚云边说边朝杨幂走过去。一没留神,寒楚云的脚闪了一下,没站稳,一个踉跄,汤碗从盘中飞出。来不及闪躲,眼看着连碗带汤就要向杨幂扑面倒下去,杨幂与寒楚云被这眼前的情形吓住了,一时不知所措。突然有人一个箭步上前把汤碗接住,但刚蒸熟的汤让他灼热难挡,只好转手一拔——药碗撞上墙壁,“哐啷”一声。汤洒了一地,碗也摔得粉碎。“该死。怎么这么不小心。”原来是殷皓刚好路过。
这是他第一次斥责她!用这种语气!!为了她!!!刚刚正为自己的不小心而暗暗自责的寒楚云没有想到殷皓会为了杨幂而这样斥责自己,心里极不是滋味。
殷皓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转身对楚云说:“楚云,对不起。情急之下,语气重了。不要生气。”
“怎么会?”寒楚云哽咽着说完旋即转身走开。
“楚云……”殷皓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
杨幂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有着不该有的窃喜感觉,却又异常难过。纵使知道他对她有情有如何?他和她不是只能擦肩而过的吗?“寒楚云才是他应该娶的人,应该娶的人!”杨幂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然后把车摇转,缓缓地离开,剩一个寥寥落落的他。
寒楚云转身的刹那,泪水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原来殷皓已经走得这么远了。突然觉得眼前所在的事物都变得扭曲、模糊。自己像是要昏过去一样,心里空荡荡的。其实并不突然,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承认。殷皓不再是自己的了,是吗?
寒楚云退到墙角,蜷缩着,把脸深深埋进□□。此刻,她有着异常强烈的被遗弃感。杨幂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自己失去了殷皓。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要遗弃自己?爹是这样,娘是这样,连皓也是这样!这也算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吗?到底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竞会如此孤单?自己命该如此吗?皓,我恨!不是说好了的吗?你说过的,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为什么言而无信,又爱上别的女人?
寒楚云觉得自己哭了很久很久,仿佛回到小时候。娘说爹走了,不会再回来。于是,娘也走了,只留下一个孤伶伶的自己。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回忆里全是雪。不知道娘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就像一只被人遗弃了的猫,靠着别人家的墙角为自己遮风挡雪。
殷皓就是在那个时候走进她生命的,他是她的救命稻草。
男孩认真却又夹杂着几分稚气地说:“你是楚云妹妹吗?为什么哭呢?我爹说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了,我会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的。这个糖人,给你。别哭了,好吗?”
从那时候起,皓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即使是皓从军以来,不也时常寄家书回来,好让自己不会有被遗弃的感觉吗?
现在,皓的心里却有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从此,她便要失去了,是彻彻底底地失去。
殷皓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去追寒楚云,即使追上了,又能说些什么?为何会是这样的?当他见到热烫就要洒向杨幂时,最先想到的就是不能让杨幂受一点儿的伤。不能!他不愿再见到杨幂再受半点儿伤。这算是什么?其实自己早就爱上杨幂了,一昧的自欺欺人骗得了谁?是自己见异思迁,是自己辜负了楚云!在见到杨幂放掉白马的时候,他就想一定一定回到楚云的身边,身与心俱是。为何在看见凌枫与杨幂如此亲密时,自己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那般百感交集呢?为何在看见杨幂有危险时,还是会不顾一切都冲上前去呢?
“咯——咯”的一声,一握拳,殷皓狠狠地在墙上捶了下去。他真恨自己,同时让两个女人受伤,却又无力去改变什么。
一个温暖而有力的手掌落在把皓肩上,无形地给了他力量。回过头来,殷皓回拍了凌枫,似是得到理解般。
“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但刚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了。你爱上幂儿了。”凌枫直截了当地下了个结论。一针见血。
“我知道。”殷皓的声音极其平静。他终于承认了。
“你确定你对寒楚云的感情是爱吗?”
凌枫的话让殷皓大为震惊,甚为不解。
“就像我与幂儿一样,我很爱护她,很在乎她,但我很清楚地知道那是把她当作亲妹子一样来疼,而不是妻。妹妹与妻是不同的,虽然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凌枫意味深长地看着殷皓说。
问题来得太突然,殷皓一时也未能理得出个头绪来。行军布阵,沙场点兵是殷皓的强项,但说到儿女情感,殷皓真的是输凌枫几茬。
“解玲还须系玲人。”拍拍殷皓的胸口,凌枫给了个鼓励的笑容。
殷皓无奈地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