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迟泽落

3、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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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真的就是那样奇怪。越是想要忘记的人或事，越是忘不掉。
　　刻意地避开以前会遇见他的地方。自习室图书馆不去，吃饭去食堂坚持比他早一班，即使下雨也不乘公交车，所有他可能出现的走廊都绕开，除了上体育课其他时间不去操场，甚至大厅有全校活动举行都可以请假在宿舍里赖掉几次。
　　然而这样子逃避的结果是什么呢。对他的思念随着天气的暖和一点一点攀升，遇到阳光的时候就想起他安静的表情好看的五官和偶尔上扬的嘴边优美的弧线。截至到今天，开学后碰了2次面，心里是怎么压也压不下的厚厚的失落。
　　用笔在纸上随意勾画着线条。一不小心就写下了他的名字。
　　愣了半分钟。然后合上本子看向窗外。
　　耳边飘散着教室里外教的声音。听见他说April Fools’ Day。
　　April Fools’ Day。
　　哦，对。明天是四月一号。

　　——那个节日为什么那么受欢迎，以前是从来不晓得的。直到四月一日中午经过楼梯拐角，听见某个女生鼓足勇气说“我喜欢你”，才明白了一切。
　　哦。原来是这样啊。
　　一步一步踏上阶梯。听见他好听的声音。
　　“这种日子说的话，都是玩笑而已吧。”

　　这种日子说的话，都是玩笑而已吧。

　　——多么聪明的男孩子。那个稳坐年级第一的他。
　　在愚人节表白，就是被拒绝也可以装作开心地说你被骗了，然后拍拍对方的肩，“请你千万不要当真啊”。这样一来，答案知道了，又不会连朋友都不能当。
　　然而对方却是很明白的态度——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
　　于是就可以避免被耍，而就算对方是认真的，也可以当作玩笑而不用回答。
　　所以，究竟双方真实的想法是什么，最后也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要到哪一天，自己才会有这种勇气跑到他面前对他这样说呢？
　　哪怕是被当作玩笑也没有关系啊。至少，说过了。说出口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件令自己开始恐慌的事。

　　——喂。
　　——什么？
　　——问你个问题哦。
　　——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认定自己喜欢上他了？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是啊，什么时候呢。
　　她坐在学校的公共椅上，这样问自己。
　　以前只是以为对他有那么一丝好感而已。习惯了偶尔遇到他，习惯了去记住他的一切。
　　只是，什么时候起，这些习惯贯穿了自己的生命，成了生活中不可缺的一部分。
　　寻找他，想想他，注视他，了解他，关心他……到最后，总结成了喜欢他。
　　——这些习惯演变成了这样一种方式，安静地流淌在血液中不为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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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是从哪一天开始变得这样炎热的，已经记不清了。
　　就像遇见他的次数，已经多到了大脑记不过来的地步。
　　学校突然有了上晚自习的规定。新建的教学楼里，偌大的教室可以装下三个班级。按照差班一个普通班一个高等班一个，三个班级放在一块上。
　　不知道该说万幸还是万分不幸。心里有欣喜和忧愁。一半一半。
　　和他一起上晚自习。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望他的背影。没有顾及。反正他不会回头，反正自己平凡到不会被人注意。
　　其实按身高自己应该坐在他前面的，不过自己成绩那样糟糕，坐在前面也只会遭到管自习的老师，也就是他的班主任那不屑的白眼吧。
　　坐在他身边的女生，似乎一直是年级第二。睡觉醒了抬起头，会看见他们俩在一起轻声讨论问题。距离之近令坐在后面的她很不舒服。
　　看着别的女生轻而易举地守在他身边，这就是目前感觉到的，最大的不幸吧。

　　五月中旬对她而言忽然有了一点不一样。某个日子一下变得很特殊。
　　他的生日，就要到了吧。
　　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就进了礼品店。迷迷糊糊出来的时候手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礼品。
　　这礼物怕是送不出去的吧。双手紧紧地将它抱在胸前。虽然是一肚子的忧虑，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期望。
　　那么，就勇敢一次吧。

　　特意穿了口袋很大的衣服把礼物藏在里面。学校里的人用怪异的眼光打量自己。
　　果然看上去很有病么？这种天还穿着厚厚的外套。
　　汗水密布在每一寸肌肤上。与其共存的还有焦虑与失望。
　　已经等候时机一个上午了。不敢进他的教室，不敢直接送给他，也不敢拖人转交。暗骂自己神经。
　　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孩子跑到他面前红着脸递上礼物，然后低头说了句什么。因为距离的关系，不知道那是“生日快乐”还是“我喜欢你”。
　　他温柔地浅笑一下。接过礼物，放到手中拎的大袋子里。
　　——接着就走掉了。好像，没有说任何话吧？
　　她看着他越走越远，而刚刚的那个女生也默默地凝望着他的背影。看不清楚表情。

　　操场。旁边。公共椅。
　　一步。两步。站住。
　　迅速地掏出礼物。抛过去。在空中划出了优美的弧线。
　　正中。礼物掉进了装满礼物的大袋子中。
　　女生舒了一口气。在不被注意的情况下，又像来的时候一样，偷偷跑掉了。

　　刚刚妈妈打电话来，让她回家拿些换洗的衣物与接下来需要的日用品，于是放学后她出了校门。
　　前方有他。从经过的路线来看，好像要顺路一段时间呢。
　　她跟着他。他提着装满礼物的那个袋子。自己的那份早就掩没在其中，找不到了。
　　突然，他停了下来。
　　她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
　　——所幸的是，他好像并没有发现自己。
　　不知从哪里冒出几个小鬼。他们开心地围着他，他便和他们一起进了一栋建筑物前的花园里。
　　——这才注意到这里是回家要经过的一个孤儿院。记忆里好像它已经存在很久了。
　　往前走几步。透过围着的栅栏的缝隙看里面的他。
　　看见他微笑着摸摸他们的头，低喃了什么。周围的小孩子异常地高兴起来。走出来的工作人员也是满脸笑容地看着他们。
　　然后看见他弯下腰，把手中装满礼物的那个袋子递给他们。
　　孩子们欢呼着抢礼物，开始迫不及待地一个一个拆开。他很快乐地看着他们，然后挥挥手当作告别，转身离开了那里。
　　——留下她，还站在原地。
　　这画面应该很温馨呐。夕阳下美少年关心孤儿，他们有孩子的纯真，他有善良的心。
　　只是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她僵立在路边，城市的喧嚣在耳边不断被放大。

　　——喂，那个。你不知道吗？在他们这个年龄，是不会看懂我夹在礼物里的纸条的。
　　我喜欢你那四个字。他们看不懂的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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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还是开始逃掉自习。当谣言四散的时候。
　　“喂你知道吗？那个年级第一的帅哥和同班的副班长是情侣呢！”“啊是那个年级第二的聪明女生？”“对啊对啊！那女的还蛮漂亮的呢，我们不能比哎……”“难怪老看见两个人在一起呢！可是老师都不管的吗？”“人家成绩好呀！那叫‘共同进步’！”“嘿嘿，明白明白……”……
　　那些流言像锐利的刀子，狠狠地刺在心口。
　　流言一旦来势汹汹，就成了大家眼里不可否认的事实。
　　真的假的，假的真的，恐怕有时候连当事人自己也会分不清吧。

　　六月开始的时候看见女孩子挽起男生的手臂去礼品店。玻璃橱窗映出女生开心的表情。
　　两个学习成绩顶尖容貌又优秀的人，恐怕是永远感觉不到阳光的耀眼的吧。
　　——她只知道当时的自己站在店外，橱窗上反射出的图像那样不真实。
　　一面玻璃的距离。阳光映射出他们的脸颊，显得那么温和而闪耀。只是那光，却与自己逆向而行。
　　毕竟是，不同世界的人呵。

　　从那天以后就再也没遇见他。她不是呆在教室就是窝在宿舍。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避什么，他明明什么也不知道的呀。
　　答案还没理出的时候，暑假就到了。

　　再次见到他是八月末。在第一次见面的书店。
　　她是为了买高二的参考书而去的，于是恰好遇见了在搬书的他。
　　她站在一个书架前看他忙来忙去。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激动。
　　大概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一个秘密——他在书店打工赚钱！
　　原来，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呐。
　　我们都不是富家子弟呢。
　　她又开始傻笑了。不知道为什么，因为这目前为止找到的唯一相似之处，她突然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