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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回到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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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阳光柔和地倾泻到池塘中,水波将泛红的光反射到亭台上,映出跳跃的波纹,抬眼望去,还有些晃眼。一个人影,缓慢地停在凉亭外。
“都安排好了吗?”放下酒杯,国王转身站起,注视着亭外的人。
“禀王上,都安排妥当了,前将军已率五万精兵进驻东断山关,加上原驻军,共有七万,另有十二万应征农夫已经抵达灵方城,负责后勤。”
“王子那边有消息吗?”
“已经顺利抵达卡塞国都城迪安特进行国事访问,目前一切顺利。”
“嗯,”国王点头,一手扶着桌子,摆摆手,“凯恩你去把丞相请来,要,亲自去。”
“是!”
我骑上马,沿着南边的路前行。无心留意四周的风景,只顾一路向前。
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更久,我来到南边的凉亭——约定好的地点。
“原来你也会迟到,真是难得。”一个女子坐在凉亭里,用手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我。被她栓在一旁的白马甩甩头,鬃毛左右翻动,似乎在抱怨这无趣的等待。她还是那个风玲,一点没变。
“嗯,多睡了会儿。”我下马,抬头看看天,刚过中午。
她站起来,拍拍斗篷,拿了身旁的一卷纸向我走来。刚走出凉亭的阴影,光线就在她白皙细嫩的双腿上印上一层薄光,双腿外侧各别着的一把匕首也显得格外耀眼。黑色的斗篷和红色的紧身上衣严实地包裹住她的上半身。
“你要的地图。”她把手中的那卷纸递给我。
“嗯,走吧,边走边说。”我接过地图,打开看了一眼,卷起来插到马背着的包袱里。翻身上马,等她骑马过来,我们并肩骑行。
“你回来的事情,我已经秘密上报了,估计再有十天,就传回星阳城了。”
“耿焱呢,有消息吗?”
“听说他在迪安特呢”,她扭过头看着我,欲言又止,停了几秒,接着说, “要去迪安特吗?你去哪我都跟着你。”她的天蓝色瞳孔透出的纯真和多年前毫无二致。
“傻瓜,到凯瑟特再说吧。走吧。”我拍马快速向前奔去,惊得路旁的几只鸟窜进树林。
从界山中出来,走到山脚,转向东去,得几个小时才能赶到凯瑟特镇。
时近黄昏,我们来到了凯瑟特镇。远远就能望到镇中心依山而建的高耸城堡。小镇被一圈染上墨绿色的围墙围住,围墙外围着十几米宽的护城河,河外是整整齐齐的农田。骑马奔过大桥,敞开的大铁门前站着两个身披铁甲的守卫。
“站住!”门前的守卫架起长枪把我们拦住,“二位请下马。镇内不得骑行。”
我们下马,正准备走,城门下的桌上,一名守卫拿着笔停在纸上,头也不抬地大声说到:“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啪!”风玲用力拍了下桌子,把守卫的笔都震掉了,“我才离开几天,都不认识我了?”
“嘿,”守卫抬起头,瞪着的双眼看到凯玲后立刻塌了下来,咬紧的嘴角也弯起来,忙起身赔礼“风大小姐息怒,这不忙着写字没看到是您,您请便,不过这位小哥是?”
“瀚凝。”我说完,拿起笔写下名字。
“按规矩,我们得检查下您行李,见谅见谅。”守卫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风玲的表情。
“查吧。”我拍拍风玲,笑笑。风铃放下插在胸前的双手,微微一笑,牵马朝里走。
过了瓮城,沿着街道向里走,发现接连几个街道,数不清的木屋都没人居住。
“怎么这都没人住呢?”我问。
“这是去年年底新建的,是为了紧急情况安置乡里人口用。去年秋天东边的河内郡境内全部歉收,饿死很多人,现在强盗横行,听说已经有几万人了,河内郡的尤兰达伯爵不出兵镇压,还不断赶杀逃荒的难民。”
“镇里现在有多少人口,隶属的乡村又有多少?”
“镇里有三千余人,乡村两三万吧,我不清楚具体人数诶,不过这些新建房屋足够临时容纳了。”
“很好,走吧。”我牵着马,加快了脚步。
天色渐晚,集市上的人很少,大多数商店都已打烊,小商贩们的小摊子整齐地排在街道两旁,没有人看管。我从路过商店的玻璃窗往里观察,不少商店都有出售魔晶石。魔晶石是一种常见矿物,但因为其蕴含魔力,是魔法制品的绝佳材料,使得它的价格比较昂贵,不过会加工制造使用魔晶石的法师并不多,整个卡塞国也就千余人。
街道上安静得让人不自在,倒是路过酒馆时,酒馆里不时传出的喧闹声让我感受到些许生气。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样的喧闹声了。穿过集市,在铺满彩色瓷砖的喷泉广场左转,抵达城堡。
城堡大门前立着用约一米高的紫色魔晶石雕刻的凯瑟特镇徽章。
“这么奢侈。”我上前用手轻轻敲敲魔晶石徽章。凯瑟特镇的徽章是一面扇形盾牌的外形,在中间的玫瑰花中镂刻出古文字“凯瑟特”。
我正望着魔晶石徽章出神,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身影大步从城堡门内冲出来,大步跃下台阶。
“瀚凝!”白木紧紧拥抱一下我,又抓着我的肩膀端详我,“你果然还活着!”他激动地声音有些发颤,我们相视大笑,半天说不出话来。白木比我记忆中的样子高了许多,脸也清瘦不少,颧骨清晰可见,真没想到当年的小胖子现如今梳着背头,留着小胡须,一对剑眉下闪着坚毅的双目。
风玲在一旁捂着嘴咯咯地笑,白木挠挠头,对城堡门前的两个守卫说:“你们把这两匹马照顾好。”“是!”两个守卫迅速走来牵走我们的马。
“快,跟我来。”白木从风玲手中提过行李,引着我们进了城堡。
城堡内院是校场和军营,一路上士兵们不断向我们行礼,我看到不少士兵还在练习射箭。
进了二楼客厅,风玲帮我把外套和剑都挂起来,让我和白木先坐下,端来了茶和点心,“要喝酒吗”风玲问。
“不必了,”我说,“白木,风玲没给你添麻烦吧。”
“哥!”风玲气得咬嘴唇。
“哈哈哈,她帮了很多忙,聪明能干,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孩了。”说着白木把风玲挽进怀里,风玲顺势把头靠在白木肩上。
看着这一幕,我感到异常欣慰。
“说说你吧,这几年怎么样,当年你突然失踪,我还以为你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后来你一直不出现,我都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感觉你身上的能量完全变了,不,应该说是感觉不到了,没有以前那种熟悉的气息。”白木说。
“你应该也听风玲说了当年星阳城郊出现恶魔的事,有人打开了通往魔界的裂缝,召唤了一个恶魔,杀死了不少人,”我喝了口茶,完全尝不出味道,只感觉一股液体流过喉咙,“我和法神使奉命缉杀恶魔,杀了恶魔后,法神使无法关闭那裂缝,为了不让事态扩大,我就进了裂缝,没想到我一进去,裂缝就消失了。说来也巧,我在魔界终于了解清楚自己的身世,也证实了白木你当年和我舅舅(风玲父亲)的推测,我确实流着恶魔之血,我是恶魔的后裔。我找到一些我母亲在魔界留下的物品,还从不少恶魔那了解的情况。你知道,我从小和风玲一起长大,只知道我母亲生下我后就死了,没想到背后居然有这么多故事。”
白木和风玲对视几秒,才转向我,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我继续说道:“总之在那边参加了恶魔之间的战争,结束后有恶魔帮我回来,我的身体也出现了很大变化,有些事还是不告诉你们的好。”
白木缓缓站起,走过来,握紧我的手,说:“不管你是人还是魔,我们都是兄弟。”
“好兄弟。”
“哥!”风玲紧紧抱住我,声音有些抽搐。
“好了,傻孩子,别哭,哥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摸摸她的头,却感觉不到头发的质感,记忆中这秀发应该是非常顺滑的。
“白木,叔叔阿姨呢,怎么没见到?”
“家父应诏带兵跟随西格蒙德公爵出征多鲁特尔了,家母去聚河城采买,要过几日回来。”
“嗯,那我可得多待些日子,好久没吃到阿姨亲手做的点心了。”
“哈哈,还是这么爱吃,明天带你四处转转,顺便你帮我训练士兵,”白木耸耸肩,继续说,“最近不太平,除了城镇,下面隶属的乡村我也得保证人民不受匪患,东边河内郡现在一团糟。”
“好了好了,我们先吃饭吧。”风玲拉起我们两个往餐厅走。
我没有拉上窗帘,月光穿过窗户,在房间的墙上映成斑驳的墙纸。已经完全变成恶魔的我根本不需要睡觉,说来也怪,回到人间后,突然没了人类的正常知觉,这让我很不适应,我把手伸到蜡烛上,任蜡烛外焰灼烧,还是没有任何感觉。真不知这正常知觉什么时候能恢复,一直用恶魔知觉感受世界让我有点迷失。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发呆。短短三年,这个世界已经让我感到如此陌生。
一个月前,魔界。
我打开传送魔法阵,红色的魔法光芒在黑暗中迸发,瞬间划破魔界死亡一般的寂静,一个婀娜的身影也从黑暗中现形。
“真的要走吗?”阿雅走到我身后,一边用右手手指弹琴似的在我肩上轻轻敲打,一边围着我顺时针转圈。转到我面前停了下来,带着浅浅的笑容用两只手捧着我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双眼。她穿得很少,轻薄透明的短黑纱上衣露出她傲人的胸部,修长的双腿也从印着符文的黑色短裙中完美地伸展出来。在魔法阵的红光映照下,她的皮肤染上一层诱人的绯红。
“你不必刻意变成人类的模样……”我抓住她的手,放下来。
“呐,是你说要做回人类的,哼,还不是和恶魔一样不解风情。”阿雅甩过头去,转身背对我,双手插在胸前,一副生气的模样显得很可爱。但我毕竟亲眼见过她的另一面——和我一样作为恶魔阴暗残忍的一面,所以并不觉得她此刻有多可爱,我不清楚她是为了取悦我才刻意变成这样,或是单纯满足她作为魅魔的恶趣味。
“你来找我,只为了说这个?”我说。
阿雅侧过脸盯着我,眨眨眼睛,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把脸转过去,用缓慢且冷冰冰的语调说:“你真的打算就这么走了吗,放弃我们好不容易才统一的魔界?”
她的背影突然变得好冷漠,好陌生。
“我走后,你可以安心做你的魔界之主,高阶恶魔我都替你搞定了,我已经把它们的灵魂契约放在你的魔盒里,你应该有看到吧。不过,就算没有灵魂契约,它们也不是你对手,不是吗?”
阿雅还是背对着我,微微低下头,没有接我的话。
看她没反应,我转身准备离开,突然被她从背后紧紧抱住,柔软又温暖的触感从背脊传遍全身,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从我心头涌出,而我又狠诧异她变成人类模样的同时居然刻意维持人类的体温。
“阿雅!?……”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被她抱住。持续了几分钟后,阿雅开口打破沉寂:“你……还会回来吗?”
这一刻,我不再把她当做那个统治魔界的女魔王,我转身抱住她,突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在她耳边许下承诺:“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她抬起头,露出我从未见过的笑容,那宛如天边的晚霞般瑰丽的笑容,那让我终身难忘的笑容。我呆呆地望着她,她突然“噗”地一笑,眯着眼睛,用她常用来魅惑人的语调说:“走之前不吻我一下么?”
这句话让我清醒过来,我放开她,转身进入传送阵,背后传来一阵窃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