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亡 ...
-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
京都郊外，雪夜。
一辆老旧的面包车孤零零摇晃行驶在郊外小道。天空大雪纷纷，清冷的月光撒在雪上折射出寒光，小道积起一层厚实的雪，车轱辘压过枯枝留下很深的印记。
司机打开雨刷器刮掉大窗的雪花，副驾驶男人点了一根烟打开了窗，顺便从视镜瞥了眼这次的货，一切安好。
面包车后座五花大绑着一个丑陋的女人，之前注射过麻药，这会很安静。
“哥，这次金屋那边怎么挑了这么次的货？”男人吞云吐雾间不屑的紧，“老板娘年纪大了，眼神越发不好使了，这次指定要的A级货居然是个瞎子，不仅瞎还丑，全脸每一块好皮，”男子抖了抖烟灰乐了，“我刚才弄晕的时候就看了一眼，你知道怎么了嘛，哥？”
司机开着车没说话，也只瞥了眼后视镜。
男人回忆起那张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脸恶心的打了一个寒颤，“我都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没有眼睛眉毛鼻子的形状，真他娘的活脱脱一妖怪，我看一眼都这样，你说金屋里那些达官显贵吃惯了山珍海味，难不成是想试试粪土的味道，这有钱人的口味真重……”
寒风呼啸，冰雪交加，凉意沁骨。
车窗灌进寒风，冷风一吹，麻药的效果过去了些，墨瑶昏沉的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她费力咬下舌尖，希望保持更久的清醒。
这些话她都听到了，心中恨意翻涌，如烈火焚烧。
——
金屋顶楼，
“老板娘，您瞧，人我们给您带到这儿了，这钱？”
副驾驶男人搓了搓手掌，笑的一脸谄媚。
“打过去了，老规矩，你都知道的。”老板娘看都不看男人一眼，摇着团扇进屋去看货，司机看着她水蛇似的扭远了，一袭旗袍勾勒出完美曲线，风韵不减当年。
老规矩，不看不听不问。
“哥，人走远了，别看了，这种女人如同蛇蝎惹不起，你要是□□难耐，小弟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隔壁夜色任你选。”男人搓手，笑得猥琐暧昧“这款风骚娘们也有。”
司机摘掉鸭舌帽，在男人的拉扯推搡下踏出金屋，并没有踏进夜色。
——
A层1号房，金屋顶楼唯一的房间。
墨瑶还保持着五花大绑倒地的样子，老板娘捏起她的脸，指腹轻轻蹭着她硫酸腐蚀，凹凸不平的皮肤，滑到那双瞎眼，突然目光骤变，一巴掌狠狠甩在墨瑶脸上。
“蠢货！我原以为你长了和她一样的面庞，虽然不能有十分的她的聪明睿智，也不会太蠢。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你了，说你蠢笨如猪，猪都委屈的想哭。”
女人团扇越摇越快，明艳的长相染了怒气，她习惯性的用团扇戳向墨瑶的脑袋，看到一根毛发也无，满是肉瘤疤痕的头皮，硬生生拐了方向戳着胳膊。
“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策划泼的硫酸，真的要被你蠢死了！”
墨瑶眉头一皱，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声音，她努力克服麻药带来的眩晕，费力的让大脑运作，但还是一团乱麻。
女人冷静下来恢复了优雅，声音也变得妖娆，她一把攥住墨瑶的脖颈。掐着墨瑶纤柔脖颈的手开始收紧，女人笑意朦胧道：“给你醒醒脑，让你理理你有多蠢。”
女人手一松，空气瞬间涌进口鼻，墨瑶被硫酸腐蚀过的喉咙此刻都要烧起来了，剧烈咳嗽咳裂了旧伤，她说不出话来。
之后的一切都在推翻她的精神世界。
女人说：“程煜不爱你。”
女人说：“秦琰只有一个朋友，那个人叫周瑶，不叫墨瑶。”
女人说：“周曜的亲姐姐就叫周瑶。”
女人还说：“你的养母，养父，弟弟，未婚夫，朋友之所以收养你，宠爱你，都只是因为你曾经长了张周瑶一样的脸。”
“至于程煜 ，他就是个疯子！墨瑶，爱上程煜是件很危险的事，你不知道等待你的结局究竟是什么。”
“墨瑶，你很幸运。就因为你长了张阿瑶的脸，就可以享受阿瑶的努力成果。你也很不幸，一名失忆孤儿，没有名字，没有家人，没有记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阿瑶的替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只因为被人泼了硫酸毁了容就失去了所有。”
墨瑶不住摇头，她太痛苦了，心中苦涩胜过身体凌迟。她止不住回想起往日种种，每年的7月25号妈妈总是格外沉默，爸爸总说带妈妈去检查身体，弟弟也总不在家。秦琰和程煜在那一天也会联系不上。秦大哥总说自己弹钢琴的模样最美，长发最美，一次她剪了长发秦大哥好几天没理自己。程煜只说阿瑶，他总说，阿瑶，你的绘画天赋很高，阿瑶你喜欢唱歌，阿瑶，你是最好的演员。可她明明不喜欢绘画，不喜欢唱歌，不喜欢演戏，但为了程煜开心，她从不拒绝，只有从零学起，没人没夜的练习，只为了不让他失望。
她很感激秦大哥捡到她，周妈妈收养她，而且还有程煜爱她，她感激上苍给她这么美好的一切，虽然不记得之前的一切，但这也没关系的，她有全世界最好的朋友，家人，爱人，简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可，美梦碎了。
一次见面会，有人混迹粉丝群泼了她一脸硫酸，她毁容了，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眼睛蒙着纱布，她在一片黑暗中惶恐又害怕。
阿曜说周妈妈惊吓过度又一次神志失常，她总说，你不是我的阿瑶。周爸爸很忙，公司出了问题，他抽不开身。秦大哥只来了几次也不再来了，程煜总来，她把程煜当成了黑暗里唯一的光，浮沉里唯一的救命稻草。
之后她再也没能见到周家人，秦大哥也失踪了，只有程煜接她回了程家，她在程家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最后一次粉丝见面会，她告别了舞台。
场上粉丝歇斯底里，“瑶瑶，我们不会放弃你的。”她感动了，洗手间“她居然毁容了，虽然我曾经很喜欢她，但现在看到她的脸，我都想吐，要不是程总安排，我真不想说那么恶心的话。”
一月之间，她只有程煜了。
几年相伴，她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
这个压在她心底的疑惑终于被这个女人说了出来。
程煜爱的从来不是墨瑶，他爱的只有禁忌之地的清香，爱的是旁人不许踏足画室的画作，他的心中早已埋藏了他的年少，他的爱。
终于不用假装了，这个世界已了无牵挂，是非恩怨诸多，伤害赠予都有，唯有最终的安乐处是属于她的，孤寂也是种欢喜。
墨瑶的身子骨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迅速衰败，从前的丰盈不再，只有纸片一吹就倒的残躯，女人痴迷的抚摸着墨瑶的发顶，那里之前应该是海藻一样漂亮的卷发，现在被硫酸腐蚀烧焦，发根部分都能见到烧焦的头皮，最后一段话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硫酸是程煜找人做的。”
听到这句话，墨瑶开始挣扎，她奋力摇头，身体扭动，宛如脱水濒死的鱼，女人看着她的抵触笑了，“你都清楚的，不是吗？后来几年相处你肯定觉察到什么对吧，你虽然愚蠢，但好歹是秦琰那家伙亲手教出来的，心理学应该不赖吧。他在pua你。”
身体里的麻药又起作用了，墨瑶的意识又开始涣散。
或者，是她在逃避。
有人来了，她不知道是谁。
是程煜，又或者周曜，还是秦琰，又或者哪个路人，
呵，大过年哪来的路人。
脚步声凌乱嘈杂，有许多人围上来了。
谁在抱着她？
好凉，有风声。
墨瑶最后的意识是黑暗虚无里，下坠风声贯耳，她不由大笑，无声的笑，如果可以，那黄莺啼鸣般清脆悦耳的笑声将响彻风声，振聋发聩。
墨瑶死了。
死在她的成人礼当晚，清冷的雪花盖在她惨白的唇上，鲜血顺着胸口的钢筋往下涌，染红了地上的白雪，死相难看。
一滴血溅在眼角，恰如荼靡之花长于纯白无垢，宛如血泪，妖冶诡异。
远方市区，灯火通明人声喧嚣，那是她曾经以为的家，在她死后十二秒，新年的钟声敲响，漫天烟花，恰如她来时春光里满城的花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亡
